06：蓋婭
不久之后。
這是希臘神域中一片隱秘的土地，就連兩次未知文明入侵都少有人發(fā)現(xiàn)這里。它遠在大海盡頭，處于奧林匹斯山無法望及的地方。在它的前方隱隱有幾座小島，但都遠在視線的盡頭。那些小島上現(xiàn)在生活著亞特蘭蒂斯人。從海底回到海上之后，波塞冬只囑咐了他們一句話：
“不要試圖前往海的對岸，除非有我的號令?！?p> 而在這片土地上，它的主人也時常遠望遠方。這在以前是不常有的。只有亞特蘭蒂斯人出站之后，她才會這么做。
如果有人從外面看，這片土地便是荒蕪一片。實際上，它生機勃勃，萬物競發(fā)。而它的主人，便是隱居在此已久的大地之母，蓋婭。
蓋婭保持著巨人的狀態(tài)，遙望著波塞冬的子民們——巨人才是她原本的形態(tài)，比起正常的體型，這更能讓她感到舒適。波塞冬在她的記憶里已經(jīng)有著模糊了。她只記得他是個十分強大的神明。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除了第二次未知文明入侵，她從未離開過這片土地。即便是次短暫的離開，也少有人見到她的行蹤。其余時候，她一直隱居于此，絕大部分神性都用于維護這里的隱秘以及生機。
“你來了?！鄙w婭沒有轉(zhuǎn)過頭去看身后的來人。來人是誰，她再清楚不過了。她的聲音波瀾不驚，就像是一塊死掉的火山巖。
“母親。”克洛諾斯說道，“你有多久沒說話了？”
“我每天都和這里的一切說話。”蓋婭說道。
“他們是你創(chuàng)造出來的。”克洛諾斯沒有上前。
“你也是。”蓋婭淡淡地說道，“連你父親都是。”
“但你沒能控制住烏拉諾斯?！笨寺逯Z斯說道。
“確實?！鄙w婭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我也沒能控制住你?！?p> 克洛諾斯剛想說話，蓋婭忽然轉(zhuǎn)過身來。她穿著樸素的長裙，裹著黃色的絲巾。表情沉靜，仿佛把世界上的一切都置之度外。
“他們說你死了，可你還是回來了?！鄙w婭看著克洛諾斯的眼睛，“甚至還找了我，并且找到了我?！?p> “你可是我母親?！笨寺逯Z斯說道，“我當(dāng)然能找到你?！?p> 蓋婭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克洛諾斯，自己的小兒子?？寺逯Z斯想要說什么，但是當(dāng)他看到蓋婭的眼睛，就瞬間失去了所有說話的沖動。他說不上來母親是什么眼神。似乎是平淡，似乎是慈愛，似乎是仇恨，似乎是憐憫。他分不出來。蓋婭無愧于大地之母的尊名，像大地和母親一樣包羅萬象。
蓋婭輕輕抬了抬手，巨人化的克洛諾斯身后突然升起一個土丘。蓋婭身后亦然。大地之母淡然坐了下去，輕柔地送出被絲巾裹纏的右手，示意克洛諾斯坐下。
“你來找我做什么？”待克洛諾斯坐下后，蓋婭問道。
“我來向您尋求幫助，母親。”克洛諾斯身體前傾。
蓋婭恬靜地看著地面上的一顆樹木，沒有說話。那顆樹在蓋婭的面前就仿佛一棵草之于人類一樣渺小。
克洛諾斯看看自己的母親，又看看那顆樹，并沒有等到蓋婭的回應(yīng)。
“我要向宙斯復(fù)仇?！笨寺逯Z斯說道，“我希望您能幫助我?！?p> “宙斯是你的兒子吧?！鄙w婭問道。她依舊看著那顆樹。
“是?！笨寺逯Z斯點了點頭。
“小兒子？”
“是。”
“你也是你父親的小兒子?！鄙w婭頓了頓，“這是我們的宿命嗎？或是一種懲罰？”
“這既不是宿命，更不是什么懲罰?！笨寺逯Z斯說道，“這是過去。我要推倒過去。母親，我需要您的幫助?！?p> “我不想再看到戰(zhàn)爭了。”蓋婭說道。
“戰(zhàn)爭往往是必要的?！笨寺逯Z斯說道，“不然烏拉諾斯現(xiàn)在還活著。”
蓋婭沉默良久，說道：“收手吧。”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夠暫停的，母親！”克洛諾斯站了起來，“我?guī)湍鷼⒘藶趵Z斯，母親！”
蓋婭看向克洛諾斯。
“我太累了，已經(jīng)經(jīng)受不起戰(zhàn)爭的折磨了?！鄙w婭輕聲說道，“戰(zhàn)爭對于一個老人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您還很年輕，母親。”克洛諾斯看著蓋婭說道。他并沒有奉承，蓋婭現(xiàn)在依舊保持著一副端莊典雅、風(fēng)華絕代的美麗形象。
“我的心早就老了?！鄙w婭很輕很輕地搖了搖頭，“從我進入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已經(jīng)老了，再也經(jīng)受不起任何傷痛了，再也經(jīng)歷不了任何戰(zhàn)斗了。我上次復(fù)出是為了奧林匹斯的存在而戰(zhàn)，可我太累了，實在沒有力氣去為你的仇恨而戰(zhàn)了，克洛諾斯?！?p> “這也是為了奧林匹斯而戰(zhàn)！”克洛諾斯壓低聲音，竭力遏制住自己怒吼的沖動。他不想對他的母親發(fā)怒。
“這不是，克洛諾斯，我看得輕輕楚楚。你沒有任何變化，幾千年過去了，我還是能一眼看透你?！鄙w婭搖搖頭，“仇恨自始至終都蒙蔽著你的雙眼，從你父親還活著的時候開始?！?p> 克洛諾斯坐回土丘上：“母親。你一直在提過去的事情?！?p> 蓋婭沉默了。
“母親，這不是重演過往，這是推翻過往！”克洛諾斯傾向蓋婭，“母親，面對過往你選擇了逃避，但我選擇了面對。你應(yīng)該和我一起面對。”
蓋婭忽然微微一笑?？寺逯Z斯不明白那是什么意味。無奈？抑或是嘲諷？更有甚者，失望？
“面對過往，我的確選擇了逃避?！鄙w婭對克洛諾斯說道，“但你絕對沒有選擇面對，克洛諾斯?！?p> “什么？”克洛諾斯皺起了眉頭。
“你這絕不是面對，克洛諾斯。過往是永遠都不會逝去的。根本就沒有推翻過往這一說。你這不過是掩蓋與逃避的一種借口罷了?！鄙w婭低聲說道。
克洛諾斯面部微微抽動，但是他最終忍下了心底的怒火。他站起身來。
“這么說，母親，”他看著蓋婭，“您不打算幫助我了？”
蓋婭點了點頭。
克洛諾斯沒有說話。不知何時，蓋婭把視線從那棵樹上移走，抬起頭，彼時，克洛諾斯已經(jīng)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