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龍之卷 第五十九章 感應

　　回到瓊斯旅館，二人約定晚餐時間一起公布任務詳情，說好之后，西奧多徑直回了房間。

　　喬尼靠在一樓大廳的軟塌上，目光游離。

　　他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剛剛似乎忘了問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那就是任務報酬。

　　他們決定成立冒險隊，以沿途接任務的方式回到羅薩帝國，掩蓋身份只是其一，在決定取下銅鏡之后，原本的屏蔽作用就沒有了，他最擔憂的是自己和瑪麗安的身份被有心人利用，班森已經認出了自己，消息會不會泄露出去很難說，這方面的掩飾是必要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難以啟齒卻又心照不宣的原因，那就是路費問題。

　　當初他們輾轉來到伊修達，花了近三年的時間，而且還不時找一個地方停下來籌措路費。

　　而這一次可沒有那么多時間去籌錢，不知道瑪麗安還能撐多久。

　　想到這里，他的眉頭緊緊揪了起來。

　　再加上兩個孩子，一路上的花費可少不了。

　　現在想來，納爾森當時退出去，說讓自己和委托人談任務細節(jié)，以納爾森的職業(yè)素質來看，需要私談的內容里估計就包括了報酬問題，可是自己……

　　終究還是沒經驗啊。

　　西奧多也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提醒一下。

　　不過，納爾森也明示，這是一個S級難度的A級任務，報酬應該不會低。

　　再說了，護送任務雇主隨行，這方面不用太擔心。

　　需要擔心的是路途上的安全問題。

　　考慮到任務中可能出現的所有問題，并制定相應的對策，這是身為隊長的職責。

　　就算他不是隊長，他也要想盡一切辦法來保證妻子和兒女的安全。

　　盡管之前沒有經驗，但是以喬尼的頭腦，他也知道自己需要準備的有三方面。

　　行進路線，防線的布置，以及緊急溝通的方式。

　　這三方面都必須要有兩個以上的方案備用。

　　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真是傷腦筋。

　　喬尼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奧斯丁格內城衛(wèi)，絞盡腦汁思考案情的那段時間。

　　太久沒有接觸這種事情了，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像是面對著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眉目之間，頭顱之內開始脹痛起來。

　　喬尼屈起食指按摩了幾下眉心，開始打量旅館的內部裝潢，借此來放空自己。

　　天花板、墻壁、地板，目之所及都是木質的結構，整體上是因蒂斯的風格，簡約而實用。

　　但是經過?？频慕榻B，喬尼知道這座建筑并不簡單。

　　瓊斯旅館是私人經營的小型旅店，拿不到高層建筑的建設許可，一共只有兩層樓，隔出了二十多間客房。

　　旅館的建筑是以石塊為框架，內部飾以木板，房間的隔斷也是土系魔法師制作的兩層石板，中間的空洞可以隔絕大部分的聲音。

　　旅館雖然不大，但是提供的服務比較全面，除了住宿之外，還有餐飲洗衣和寄存等服務。

　　桑科拍著胸脯保證，這間旅館是他所知的紅鱸城環(huán)境最好的旅店，這個環(huán)境指的是治安方面。

　　在這方面，就算是治安署也沒有?？圃谛?，畢竟他曾經也被歸為影響治安的因素，哪里沒人惹事，只有他們最清楚。

　　據說，瓊斯旅館的老板道格·瓊斯以前是個大人物，在附近街區(qū)混的人都要給他面子。

　　因此，這里漸漸成為了鄰近各鎮(zhèn)行商的落腳點。

　　行商……

　　或許這是個辦法。

　　喬尼漸漸安定下來，心里有了打算。

　　他從軟塌上起身，順勢瞟了一眼旅館前臺的時鐘。

　　晝時九點十分。

　　他和西奧多是晝時七點出發(fā)去冒險者公會的，前往公會加上領取徽章一共只花了半小時左右，倒是在公會四樓待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秋征過后正是行商傾巢而出掃蕩各鎮(zhèn)特產的時間，但是他們一行人過來的時候還有好幾個房間。

　　喬尼從一樓旅客的閑聊中了解到，以往這個時候瓊斯旅館都是人滿為患，不過由于巨龍的出現，附近的幾個小鎮(zhèn)都受到了比較大的損失，所以有些行商只好多跑幾個地方，這個時候還沒回城里。

　　順著木質的樓梯一步步走上二樓，喬尼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安德魯那個小家伙估計跟多明戈在一起，多明戈曾經是魔法學徒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安德魯和安妮對神秘魔法師的生活非常好奇，總是喜歡纏著他問東問西。

　　就在這幾天，喬尼教了多明戈一些基礎的鍛體方法，包括呼吸訓練和簡單的自重訓練，多明戈雖然意志力不錯，但是身體太單薄，只能從這些開始。

　　正好，安德魯這個年紀也只能進行這種程度的訓練，喬尼就讓他們兩個一起了。

　　訓練的地點在旅館主樓后面的訓練場，這個訓練場據旅館的侍者介紹，是供行商護衛(wèi)使用的，只要入住旅館就能免費進去鍛煉。

　　喬尼并不擔心他們兩個的安全，他知道范肯定會在某個地方照看他們，所以他才會放心地外出。

　　房間的布置比較簡陋，除了兩張床，就只有一個衣柜，一套桌椅和陶制茶具。

　　喬尼坐在床邊，望著衣柜的方向有些猶豫。

　　裝著銅鏡的包裹就在衣柜里。

　　但是考慮了一兩分鐘，他最終還是放棄了取出銅鏡的打算。

　　萬一銅鏡在這個時候取走他的命，他會非常不甘心。

　　沒有銅鏡的加持，光靠喬尼自己的能力，要感應到自己下的印記，必須在一定的范圍之內才可以。

　　他脫掉鞋子，在床上盤腿坐好，這個姿勢是得到黑霧力量的那晚，伴隨著一個奇怪的修煉功法，被銅鏡灌輸到自己腦中的。

　　那個修煉功法，他從未修煉過，或者說，他從未修煉成功過。

　　他知道這個功法很有可能是跟黑霧力量的提升有關，但是……

　　不是他不想練，而是完全找不到著手之處。

　　那個修煉功法是一篇文字口訣，用的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文字，他雖然通過銅鏡的奇妙能力理解了它的大致含義，但是有一些基本的術語他完全搞不懂。

　　比如……

　　丹田、氣海、靈臺、神魂之類的東西……

　　有幾個他大概知道對應著一些身體部位，可是用黑霧力量照著流轉之后，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效果。

　　相反的是，口訣最后附上的幾個應用技能很好理解，目前他已經成功地用出了兩個。

　　一個是黑霧印記，另一個是曾經用在巴頓身上的黑霧核心。

　　這些應用技巧各有妙用，原本喬尼還想過全部開發(fā)出來，但是出了巴頓這件事情之后，他就再也不敢亂用了。

　　黑霧核心的作用實在太霸道了，居然將一個人的心智完全占領，而且當事人還沒有任何想要擺脫的意識，這是邪神才有的力量。

　　不過，黑霧印記倒是十分好用，憑借黑霧力量對于印記的感應，可以確定印記的大致位置和目標的基本狀態(tài)，無論是用來標記獵物還是戰(zhàn)友，都有著極為重要的戰(zhàn)略意義。

　　感應印記的方法，那一篇法決里似乎也有提過，只是以前銅鏡貼身的他，隨時隨地都能感應到印記，根本不用額外的準備，所以之前也沒用過，只能慢慢回憶法決相關的內容。

　　喬尼照著法決中的描述，盤腿靜坐，雙眼微閉，眼觀鼻，鼻觀心，精神意志很快集中起來，這是那篇法決中他唯一看懂的一段描述。

　　外界的所有聲音漸漸遠去，一切都安靜下來。

　　喬尼慢慢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像水一樣，慢慢地收斂，匯集到一處。

　　匯集的過程中，水中的雜質一點點沉淀下來，水體逐漸變得清澈透亮。

　　喬尼感覺自己的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思緒流轉毫無阻礙，在這個時候，好像不管多難的案子，只要給他一丁點線索，他都能順著線條將這個線團整理得清清楚楚。

　　澄澈的水流逐漸聚攏，匯集成一個大水球，將喬尼的意識裹在中間。

　　雖然這只是精神在意識中的具象化，并不會造成窒息的感覺，但是被裹在其中的喬尼本能地感覺到有些不對。

　　他的直覺告訴他，不應該是這種情況。

　　這里是他的意識空間，他的意識觀察的視角很奇妙，他就像處在整個世界的中心，視線從一點向四面八方放射，可以看到周圍所有的東西，沒有任何死角。

　　然而，他被裹在清澈的大水球中，卻完全看不到其他的東西，四周都是一片黑暗。

　　這讓喬尼想起那一個夜晚，被身穿黑甲的貴族私兵包圍的場面，心里無端生出一絲憤怒。

　　就在他念頭升起的時候，突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炙熱感，大水球外似乎燒起了大火，水球像是即將沸騰，出現了波動。

　　盡管喬尼知道這是意識的反饋，不是真的火燒，不用擔心被煮熟，但他還是趕緊平復心緒，讓水球“冷卻”下來。

　　他想要做的是聯(lián)系黑霧印記，根據法決的描述，所有的印記在意識空間都會化成相應的符號或者實體物品，只要“觸碰”與印記對應的符號或者物品，就可以建立聯(lián)系。

　　那么問題來了，他現在連黑霧都看不到，更不用說將印記具現出來了。

　　那一篇法決可能有相關的方法，可是那些東西已經不是喬尼能夠理解的范疇了。

　　意識空間里并沒有時間的概念，不知過了多久，喬尼突然靈光一閃。

　　水球的四周一片黑暗。

　　那么……

　　要找黑霧的話，很可能……

　　外面到處都是?。?p>　　喬尼開始試著操縱那些組成水球的精神力，就像使用自己的身體一樣，一動念水球就分開了。

　　濃厚的黑霧涌了過來，瞬間將喬尼的意識淹沒。

　　冷！

　　冰涼！

　　這是喬尼被黑霧包圍后的第一感覺。

　　這種感覺其實他并不陌生，這種力量之所以被他稱呼為黑霧力量，是因為它使用時的形態(tài)，而它在體內運轉的時候，就是一股寒流。

　　但是，平時它在體內運轉的時候就像夏天喝了涼水一樣，有一種清爽舒適的感覺。

　　而現在則是像北地喝下一碗雪水，仿佛要被凍僵一樣。

　　伴隨著寒冷而來的，是一種無比強烈的情緒。

　　這是一種很獨特的情緒，它越是強烈，人的意識越是清醒，只是這清醒總是讓人更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無力。

　　這種情緒……

　　叫做絕望！

　　黑霧原本就是在絕望中誕生的力量。

　　此刻喬尼的意識被包裹在無盡的黑霧之中，根本沒有產生一絲操縱這力量的意圖。

　　就在喬尼似乎要陷入永無止境的沉淪之時。

　　黑霧突然震蕩起來，產生了一絲波動。

　　沉浸在絕望的無力感當中的喬尼，突然聽到了一絲微弱的呼喚。

　　呼喚的聲音越來越大，聲波使得黑霧震顫起來，將喬尼的意識露了出來。

　　那聲音似乎有點熟悉，呼喚的是……

　　“獵魂者大人！”

　　聲音越來越清晰，由一個清澈的女聲為首，整齊的誦念聲響了起來：

　　掌控靈魂的獵魂者大人，

　　愿您的意志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您的國，

　　我等將化成您背后的羽翼，

　　手中的利箭，

　　狩獵罪惡的靈魂。

　　獵魂者永恒！

　　這是……面向獵魂者的祈禱。

　　祈禱聲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黑霧在聲波中不斷震蕩，翻滾不休。

　　借此機會，喬尼重新匯集水球，將自己包裹起來。

　　四周無盡的黑霧，此時發(fā)生了劇變。

　　黑霧在祈禱聲中翻滾著，聚集著，慢慢凝結成實體。

　　變化的過程持續(xù)了好一會兒，但是始終沒有成型。

　　喬尼在水球中看著，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這里畢竟是他的意識空間，祈禱指向的是黑霧，但沒有他的配合，其他的人也沒有辦法完成這個過程。

　　于是喬尼開始在心中回應這祈禱。

　　究竟要將這里變成什么樣子呢？

　　那篇法決中提到了“靈臺”這個詞，喬尼的對于它的理解類似于殿堂一樣的東西。

　　好吧……

　　在喬尼有意識的引導下，黑霧先是凝結出了一個寬廣的黑色大殿，建筑風格類似于教會的圣堂，高大的黑色拱門外是一片虛空。

　　在大殿的中央，地面并沒有定型，像是一個巨大的水池，黑霧在里面翻滾著。

　　正當喬尼不知怎么處理這些黑霧的時候，只見黑霧在祈禱聲中開始了自發(fā)的凝結。

　　圓形“水池”的正中心，升起了一個圓形的平臺，黑霧繼續(xù)在平臺上凝結，構成了一張方桌。

　　凝出了大殿，一直到凝出方桌之后，黑霧好像沒有絲毫的減少，但是在祈禱聲的震蕩中，看似無窮無盡的黑霧在方桌上匯聚起來，變成了兩件物品。

　　在這兩件物品凝結完成之后，整個大殿之中就沒有絲毫的黑霧存在了。

　　由于沒有光源，喬尼看不清那是什么東西。

　　他感覺有些奇怪，在這意識空間中，原本只要一動念就能觀察所有方位的東西，但是現在不行了。

　　他下意識打量四周，卻發(fā)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凝結出了實體，一身黑甲，背負長弓，正是獵魂者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