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文君同學打來電話，不是找我問題目，而是約我們出去玩。
去她的家里。
我看妹妹眼色行事，知道她也不想去，待在別人的家里一點也不自在，沒什么好看的，也沒什么好玩的。
碰了什么不該碰的，反倒是麻煩。
其實那天去同學家，真正想要回家的理由是，在玩游戲時，我不小心碰到放在地上的古董瓶子，很大一個。
那一圈都是古董，大的小的都有，我整個人都是懵的，察覺碰到什么急忙就轉(zhuǎn)過身扶著，臉一下子紅了。
好在沒事。
心還是慌亂不已。
可同學下意識就說了一句話：“你小心點，別亂碰，碰壞了你賠不起?！?p> 可能是無心，也可能是開玩笑。
另一個同學笑著出聲：“不是沒事嗎？”
可邀請我們?nèi)ニ彝娴耐瑢W還要多說，讓我于心不安：“等出事就晚了?！?p> 那就提早回家吧。
不考慮周到，就別請同學上門，早知道她家里一地古董，說什么我都不會去的。
文君同學家應(yīng)該也有不少值錢的物件。
我們這兩個陌生人去不合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我又撒謊道：“我們要先寫作業(yè)，不想出去玩?！?p> 這個理由毫無說服力，文君同學居然一點也沒懷疑，還問我：“你爸也答應(yīng)你們寫完作業(yè)就能帶你們出去玩了嗎？”
我只能繼續(xù)撒謊：“是啊?！碑斨习值拿婺槻患t，心不能不跳，不跳就死了。
“那不去我家了?！?p> 文君同學馬上改變主意道，“我們一起去外面玩，去兒童公園也行?！?p> 那里要門票，里面玩的都要出錢。
我和妹妹已經(jīng)捉襟見肘了。
不想去。
“太熱了。”我隨口就是一個理由。
文君同學隔著電話在哭，一聽就是裝的：“熱一點沒事的，我們可以玩那些在遮陽棚下的東西，還有，我們還不是朋友嗎？”
我沉默不語。
不想有她這樣動不動就耍性子的朋友。
“打電話都好多錢了?！彼痔徨X的事，“要是被我爸知道了，他肯定會說我?！?p> 說說而已，又不會打她。
她也是說說而已，她們家怎么可能在乎打電話的這么一點錢。
“那就掛了?！蔽也幌肓南氯チ恕?p> 她還要堅持：“別，你們在哪，我來找你們好了?！笨蘼曇淹?，“我坐三輪車過來，不會和你們要錢的?！?p> 又提。
我忍不住低吼道：“不用了，我們打電話也要錢的，掛了?！?p> 按下掛斷，老爸神色復(fù)雜地盯著我，自以為很了解我：“和同學吵架了？”
“沒有。”我壓抑著怒氣去找妹妹一起玩。
擠在一張椅子上，我的心開始踏實下來，空調(diào)的冷風讓身體散發(fā)的熱氣很快消散，冷靜想想，我發(fā)什么脾氣？
別人是好心請我們這兩個窮光蛋，出去見見世面。
我應(yīng)該感激她才對。
沒有這個必要。
她有她的有錢人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井水不犯河水。
這樣最好。
免得日后難堪。
可是隔天，我們還在奶奶家玩耍著，崔文君趕過來要帶我們一起出去玩。
“玩什么？天這么熱，她們不出去玩，你一個人來的，你家里人要擔心了，快點回去?！蹦棠桃虬l(fā)她走。
而媽媽，要讓我們和同學多相處，對于奶奶的行為很是不滿：“小孩子的事，你管什么管，她們要玩就一起去玩。”
奶奶不想和媽媽吵，轉(zhuǎn)向我們兩個：“天熱，你們不出去玩哦?！?p> 我和妹妹點頭。
媽媽的罵聲鋪天蓋地而來：“整天就知道待在家里，作業(yè)也不寫，不是看電視就是和那幾只狗玩，弄得身上都是蟲子，毛的，把家里都弄臟了。”
“那就再睡奶奶家好了?！蔽翼斪斓?，去他們家睡覺又不是我想去的，沒有空調(diào)，還有電風扇，奶奶家最大的缺點就是蚊子多。
每到夜幕降臨，門前就是一群蚊子在聚會，伺機找尋安家落戶的地方。
超市降價，爺爺買了電蚊拍回來。
說好今晚要給我們看看這電蚊拍的威力的。
“做錯了事還不承認？”媽媽氣勢洶洶，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更是覺得我敢回嘴一句話就是沒有給她面子。
可她也沒有在同學面前給我面子。
“我做錯什么了？”
我就是想讓別人好好看看她的這副嘴臉。
她忌憚外人在場，不敢動手打我，眼睛里面都是怒火。
我不怕火，在鄉(xiāng)下最喜歡燒火。
“好了好了?！蹦棠坍斊鸷褪吕校牧伺奈疑砩系囊路蚱饒A場道，“都拍掉了，不臟了，我叫她們不要碰狗的，是狗非要貼到她們身邊去的?！?p> 媽媽屬狗，面色異樣。
可奶奶確實是在說狗的事情。
妹妹拉我：“走吧。”
我還沒有做出回應(yīng)，奶奶聽到后激動道：“走哪里去？天這么熱，別到處亂跑，不許去?！?p> 媽媽走過來，推開奶奶：“都是你慣著她們，天天坐三輪車，坐得走路都不會走了，同學這么遠走來找她們玩，一起出去又怎么了，你還把她們當小孩子?。俊?p> “哎。”奶奶聽了不樂意了，“她們現(xiàn)在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媽媽說不出：“你就慣著她們吧。”
又吵。
我和妹妹互相看了眼，頭也不回往橋上走去，留下話道：“我們?nèi)ダ习值昀锪?。?p> “路上小心?！蹦棠掏覀兲嵝训馈?p> 媽媽還在糾結(jié)剛才的事情：“她們都多大了，能出什么事？”
“現(xiàn)在壞人多著呢，專門拐騙小孩子?！蹦棠讨廊素溩舆@種不是人的東西，“我們雙雙子聰明，也要小心一點?！?p> “哼?！眿寢屴D(zhuǎn)頭去棋牌室，“好，我不管，我以后都不管，看看能出什么事？”
奶奶看著傻愣在原地不走的崔文君，嫌棄地揮揮手道：“走吧，哪里來的回哪去，她們?nèi)退齻儼职挚吹耆チ耍銊e搗亂。”
“嗯?！贝尬木粗Ｔ跇蛏系奈覀儯s緊追了過來。
奶奶回屋時，嘴里還在念叨：“這么大熱天的來玩什么玩，還要出去玩，家里看看電視么算了，要是有空調(diào)留下玩玩就玩玩，現(xiàn)在就一把電風扇，蚊子多，還有兩條狗，又不是什么能讓同學一起來玩的人家。”
如果奶奶家像別人家一樣，我想，我們或許也會期待著有同學來看看我們的家。
現(xiàn)在，只是看笑話。
一路無言，終于來到分叉口。
停在路邊，車來車往，往左，通往老爸店里，往右，通往肯德基那邊。
該去哪？
“你們家里人經(jīng)常這樣？”崔文君支支吾吾，看著我們兩個謹慎問道。
妹妹瞥她一眼，不愿回答。
我隨口道：“還好。”
傻站了一會，要過馬路都可以過好幾遭了，妹妹沒有決定好往哪邊走，我也沒有先走，四處張望著車流，聽著那些喧囂的聲音，心里反而會舒服一些。
“我們，去哪？”
崔文君征求著我們的意見，順便拿出了一張百元大鈔放在我們的面前，“我媽知道我要找你們出去玩，特意給我的?！?p> “兒童公園?！泵妹瞄_口了。
我們?nèi)艘黄鸪霭l(fā)。
路不算遠，崔文君已經(jīng)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三輪車，談好價格坐了上去，我和妹妹出門走得急，沒帶什么錢。
如果不急，可以把全部家當都帶出來。
那也沒幾塊錢。
奶奶不在，我和妹妹不會坐三輪車，平常也不會去很遠的地方，一般都是步行十幾分鐘的地方。
“我請客，你們快上來?！?p> 崔文君喊著我們，又聽那騎三輪車的人急著要加價，不情愿道，“你看她們兩個多瘦，加一塊最多就算一個大人，再加我，我們?nèi)齻€也就算一個胖一點的大人，一個人你還要收那么貴？旁邊還有這么多車呢，你不拉，我找別人拉。”
“別，拉的，快上來?！避嚪蛲讌f(xié)。
我和妹妹也妥協(xié)。
上了三輪車，并排坐著不算擁擠，但不自在，妹妹坐在我的腿上，從來不會用力坐下去。
我試過讓她用力坐著。
在一家四口出發(fā)去吃酸菜魚的時候，爸爸媽媽并排坐著，我擠在角落，讓妹妹放心坐下休息，沒一會腿就麻了。
爸爸喊妹妹過去。
我和妹妹都說不用。
我相信，等我長大一些，很快可以讓妹妹毫無顧忌地坐在我腿上。
可我卻忽略了一點。
一輛三輪車，兩個人可以很輕松坐下。
和奶奶一起坐，我們一左一右先坐好，留下中間給奶奶，奶奶沒有辦法坐到最靠后的地方。
隨著我們長大，留給奶奶的地方會越來越少。
上了初中，我們不要奶奶接送，從爸爸媽媽家去學校近就一直睡在爸爸媽媽家，早上走著去，放了學回到老爸店里，等老媽過來燒晚飯吃。
本來可以自己回家，寫作業(yè)，睡覺。
奶奶不放心我們，我們也想有奶奶陪著，約定好，吃完晚飯在老爸店里等著，奶奶會帶我們一起回到爸爸媽媽的家里。
爸爸媽媽搓好麻將回來，奶奶才走。
當然，他們回來的點不固定，奶奶已經(jīng)打起瞌睡，我們看時間不早也會讓奶奶先走，只要鎖好門就不會有事。
燈會全部開著。
早上，燈也是開著的。
因為奶奶還是不放心，早上不送我們到學校，也要送我們到那座賣豆花，蘿卜絲餅，烤地瓜的橋下。
在這分道揚鑣。
我們?nèi)ド蠈W，奶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