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媽家人越來越多,我們和這個滿頭白發(fā)的大媽說了一會話,又和美術(shù)老師說了一會話。
美術(shù)老師留著胡子,和在學(xué)校里相比,邋遢許多。
他是美院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在興趣班公私分明,雖然喜歡我們兩個,可最后發(fā)獎狀的時候,還是沒有我們兩個的份。
他還和我們解釋,班上畫得好的同學(xué)太多,如果給我們其中一個,另外一個不給又不好,兩個都給,別人又會說閑話,要是多幾個名額,一定會都給我們。
我們知道這種事。
獎狀又不能當(dāng)飯吃。
不過,雙胞胎有時候真的很讓人為難,因為別人會把我們看做一個整體。
記住。
是別人先這么做的,我照做又有什么不對?我錯,那錯的源頭不該是我。
對于畫畫的向往,大概是從美術(shù)老師夸我們的那一刻萌發(fā)的。
老師說,我們兩個畫得不錯。
沒學(xué)過畫畫,臨摹動漫人物都很像,妹妹比我畫得更好一點,我認(rèn)同。
我們會一起坐在家里的床墊上,搬兩個方凳,鋪開素描紙來畫畫,一般都用彩鉛來上色,簡單,便宜,好用。
畫的時候彼此不讓看,專心去畫那些我們喜歡的動漫人物,等畫完,我們互相損一頓,都覺得自己畫的才是最好的。
但不是最像的。
定位這種東西,我們從來不做,不喜歡先把大致輪廓畫好,感覺那樣才是無從下筆,我們喜歡畫到哪就是哪,為了人物好看,有些地方肯定要適當(dāng)調(diào)整,不然肯定是奇奇怪怪。
一開始,我們的畫幾乎可以用“嘴歪眼斜”來形容。
可畫久了,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了。
草稿在心中。
大不了畫得不好,擦掉再來一遍,直到讓自己滿意。
這種精益求精的感覺,很有意思。
無數(shù)次的失敗,無數(shù)次的改進(jìn),終會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或許真的有一天,可以真的不用打草稿就畫出一副流暢的佳作。
說我畫畫不打草稿的人,說不定也會來佩服我的本事。
這回,真的不是懶。
不打草稿,只是因為,我不喜歡這么做,筆隨心動,這是我所理解的身為畫家達(dá)到的最高境界。
打草稿,是基礎(chǔ)。
我還是想學(xué)的,可學(xué)畫畫的去新華書店看過,一本好幾十,很貴,水彩筆,水粉,這些也很貴,我們不會用它們來上色,涂出來都是一大片顏色,知道水粉是一層層鋪上去的,可好浪費啊,調(diào)色也不會,買了還是浪費。
老爸店里進(jìn)了一些小圓盒裝的水粉,很少有人來買。
我們?nèi)ヅ?,老爸厲聲制止:“別動?!?p> 我們就以為這東西很貴,問他:“這個賣多少錢一盒?!?p> “5塊?!崩习痔嵝盐覀?,“別隨便打開,會干掉的,這個有人來買一套,就給他們算便宜一點,賣4塊半知道嗎?”
“4塊賣不賣?反正有得賺。”我不知道進(jìn)價,但我知道一般都是對半賺的。
老爸看著我笑:“隨你們,想賣就賣,是有得賺?!?p> “嗯?!?p> 這樣下回有人來買,我就知道了。
我一直想看有人來買,想看那盒子打開來,里面是怎么樣的,妹妹也想看,說進(jìn)來肯定便宜,4塊都不到,我們偷偷拆一盒來看看,拆白色的,常用,有人來買先賣給他們。
“別人發(fā)現(xiàn)被拆開來過,怎么辦?”我怕的是做壞事的后果。
妹妹聰明道:“你傻啊,我們給出去的時候當(dāng)著顧客面轉(zhuǎn)開來給他看,讓他當(dāng)面驗貨,這樣,不就不知道我們早就打開來看過了嗎?”
嗯,是這樣。
我同意了,這種事只要讓妹妹去做,我就不算做壞事了,也不能不算,最多是個同伙,犯了包庇罪,懲罰會輕一點。
“你要看,那你去開。”我把任務(wù)交給妹妹。
妹妹踢給我:“我力氣小,手都用不上力,萬一我轉(zhuǎn)不開,那你開?!?p> “嗯?!蔽彝祥L聲音算是上了賊船。
這事一直沒被發(fā)現(xiàn)。
因為,一直沒人來買水粉顏料,放在貨柜的最下排,很少會被人留意,別人買顏料也不會想到要來復(fù)印店吧?
除了最初賣掉幾盒,剩下的顏料一直處于塵封的狀態(tài),老爸不打掃,堆起來的頂層顏料蓋上一片灰,放到我們初中,結(jié)果,全壞了。
開一盒,干一盒。
都硬得和石頭一樣,不能用了。
打開的那盒白色顏料還是液體狀,我們時不時會打開來偷看一下,商量一下偷摸帶回家的事。
我和妹妹講道理,帶一盒回去沒用,至少帶幾盒常用的才能給畫上色。
這樣就太明顯了。
直說,老爸是會答應(yīng),老媽轉(zhuǎn)頭就能給我們?nèi)恿耍依锊荒苡眠@些會弄臟地,弄臟凳子,弄臟衣服的東西。
妹妹放棄了這個念頭,暫時的。
水粉顏料還是等上初中,手頭更寬裕的時候,買了第一盒像牙膏一樣可以擠出來的水粉。
同樣,沒用過幾次。
最后的結(jié)果和這些盒裝顏料一樣,干了。
白色的這瓶,有經(jīng)常轉(zhuǎn)開來通風(fēng),有干涸的跡象時,還被妹妹加了自來水進(jìn)去,可惜,最后還是發(fā)霉了,不能用了。
我們很失望。
老爸看我們想要,問了一句:“你們要不要拿回家去玩玩?”
“要?!蔽覀兿胍矝]想。
可是,它已經(jīng)壞了。
“壞了也能用嗎?”我不懂水粉是拿什么做的,也不知道壞了有沒有毒。
“沒壞。”
老爸肯定道,找了吃盒飯多出來的一次性筷子,幫我們把發(fā)霉的那部分挑出去,剩下的勉強還能用一用。
雖然如此,我們還是如視珍寶地帶回了家。
只有白色,那么它太孤獨了。
所以,我們商量著給它添些小伙伴回來。
我們興致沖沖,小心翼翼對待這些寶貝,卻屢次受到老媽的阻撓,不得已,將它們束之高閣,可我們熱情不減,只用鉛筆來畫一些東西,還是被警告,不要做這些和學(xué)習(xí)無關(guān)的事,我們不理會,當(dāng)我們用橡皮擦的時候,老媽會借題發(fā)揮。
沒辦法。
我們的本事還不到家,不用橡皮不可能。
我的畫,整體看上去比較柔和,雖是臨摹,可要我自己來說,有我個人的特色,雖然不是很像,不過也沒有關(guān)系嘛,我自己看著挺舒服的。
有機會能多看看用彩鉛的書就好了。
想要學(xué)會運用色彩,還有各種繪畫的方法,技巧,那么,很簡單的一個物體,也能變得生動。
簡潔之美,畫得好同樣讓人驚艷。
我喜歡彩鉛,想要學(xué)彩鉛。
無師自通不可能,我不是天才,美術(shù)老師在大姑媽家不自在,那些親戚他作為大姑媽兒子的朋友也不熟悉,和我們就話多了一些,見我們要走還拉著我手臂問我:“想不想和我一樣上美院?”
美院。
中央美院,我聽過,鬼使神差下點了一下頭。
美術(shù)老師說:“以后需要我?guī)兔Φ?,可以隨時來找我,反正你們和我朋友也是表兄妹關(guān)系?!?p> 原來是叫表兄妹。
我們不是很懂這些。
“不是嗎?”美術(shù)老師看我們不說話,懷疑說錯了,又問了一遍,“是表兄妹,還是堂兄妹。”
我說:“不知道。”
美術(shù)老師笑道:“那就算表兄妹吧,我家里親戚少,爸媽都是獨生子女,沒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你們兩個家里還有多少親戚?”
我們說了幾個給美術(shù)老師聽。
奶奶在一旁催我們:“還喝不喝雞蛋湯了?都要冷掉了。”
我們跑著去找奶奶。
“別急?!泵佬g(shù)老師站著不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