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歷史老師沒有說錯,我們果然喜新,但原來的她也很好,替我們找來了現(xiàn)在的歷史老師教我們。
他親口和我們說的:“其實我是不想來教你們班的,雖然你們是重點班,上課隨便講講,你們也都聽得懂,能輕松點,但多上一個班,我的工資不會多啊?!?p> 生活不易,老師嘆氣。
“不過你們原來的老師一直在我耳朵邊煩你們的事,說你們有多乖,有多聰明,哎,我就想來看看了?!?p> “怎么樣,怎么樣?”同學們都好奇老師的回答。
老師卻大喘氣道:“怎么樣啊。”看了看班上的同學才開口,“還不錯,至少比我教的那幾個普通班要好多了,你們是不知道啊?!?p> 他一抱怨起來就把書都給合上了,從教書經(jīng)歷又說到了他的工作經(jīng)歷上,最開始當?shù)囊膊皇抢蠋?,甚至還輟學過。
輟學的那幾年進過廠也搬過磚,現(xiàn)在耳朵不太靈就是那時候上班的工廠機器聲音太大造成的后遺癥,還勸我們不要年紀輕輕就進廠,尤其是那種流水線還有做化工產(chǎn)品的工廠,待久了對身體不好。
我們聽得很認真,都好奇他后來怎么又當上了老師。
“哎呀,你們是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天天在廠里上班,夏天又沒有空調(diào),我這個人又怕熱,一去什么活都還沒干就是一身汗了,所以,我說什么都要幫你們把這個空調(diào)的問題解決了,不涼快怎么有心思讀書?心靜自然涼,反正我是做不到。”
“我說到哪了?哦,對了,空調(diào),我們那時候,用的都是那種大風扇,我每次一回家就要開到最大檔對著吹,每次吹完呢,都會發(fā)燒感冒,但我每次都會這么吹,畢竟我就是怕熱,發(fā)燒倒是不怕,就是怕熱,后來實在受不了了就不去廠里上班了,去過工地,也去過餐廳當服務員,還去過……”
這些經(jīng)歷基本就是成功者的標配了。
一句話總結(jié)。
“時運不濟,命運多舛,你們語文老師有沒有教過你們這句話?!?p> “沒有。”我們還不太懂這話的意思。
歷史老師就放心了:“就是說啊,我的人生那叫一個起起伏伏,好在后來我下定決心要以后都不吃苦,一咬牙選擇了讀書當老師這條路?!?p> 大家歡呼鼓掌。
老師又說:“雖然我現(xiàn)在當了老師,就連校長見了我也要打招呼,混得還算不錯,但是,要是當時我還在那個廠里上班,我估計至少也是什么經(jīng)理了,工資要比當老師多得多了,每天呢也不用教你們,摸摸魚就能拿錢,當然了,現(xiàn)在想進廠,要當領(lǐng)導還是有難度的,至少你們要像我一半這么會說,不然誰知道你們是誰啊。”
所以,班上的人能記住我的名字,讓我覺得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我到底有哪點值得大家記住。
打水的地方,沒什么人,都是其他班的同學,打完水回來的路上也沒人,不用擔心遇見了會不自在。
他卻出現(xiàn)了。
我一抬頭就看到轉(zhuǎn)角處的天歌,他也看到了我,我馬上低下頭想要裝作沒有看見,可心里很慌,空蕩蕩的走廊就那么幾個人,怎么可能會看不到?
我在自欺欺人。
他會不會像和別的同學打招呼一樣,和我也打招呼呢?
如果是的話,我不想回應,反正這只是他習以為常的禮貌,對誰都可以,而我做不到。
如果不打招呼,會是我希望看到的嗎?
彼此路過,再無交集。
父母眼里,我一直是一個沒有禮貌的孩子,見到人不會主動打招呼。
既然都這么說了,以后見人就打招呼豈不是白挨教訓了,不光是為難自己,還是委屈自己,早不委屈晚不委屈,偏偏要被教訓之后再來委屈自己,不就是委曲求全嗎?
不就是,委曲求全。
真正聰明的做法,應該是從一開始就這么做,那就可以被人從頭夸到尾,哪怕不想這么做了,至少這些夸獎的聲音還可以慰藉一下疲憊的心靈。
“不要和陌生人打招呼?!?p> 這是他們從小教給我和妹妹的話,因為他們沒有那么多時間來照顧我們,最擔心的就是有陌生人拐走我們。
那就白養(yǎng)我們這么大了。
我們牢牢記住了這點,對陌生人充滿戒備之心,哪怕是親戚,對于我們來說其實也和陌生人一樣,看著他們笑瞇瞇地喊我們的名字就覺得厭煩,和他們根本不熟,有什么好夸的,他們一夸,老媽就要一客氣,再回夸他們的孩子。
其實,他們就是想聽夸他們孩子的話而已,一邊笑一邊說:“沒什么沒什么,還好啦。”
酒席上見多了這種場景。
上了高中以后,我們就是大孩子了,去吃酒席也拿不到紅包,飯桌上的菜再好吃也不想去湊熱鬧,甚至討厭聽到要吃酒的消息。
每次聽到,都意味著要掏錢,而這一次聽到,他們滿臉笑容,說是要給我們兩個辦一場十六歲生日宴。
從小到大,仔細想想,沒有好好過過一次生日。
我們聽后又有了期待。
地方是老媽挑的,她的小姐妹也在這個地方辦過酒席,東西不錯,比別的酒店價格便宜些,菜可以單點,不是套餐制的,唯一的缺點就是地方不大,門口的空地上也停不了幾輛車。
“我們也擺不了幾桌,夠了?!崩蠇尯屠习稚塘恐撜堈l來,算著花出去的錢,辦了酒席后能收到的錢。
請?zhí)习值昀锞湍苡?,省錢了。
我們要去飯店點菜的前一天,不出所料地發(fā)生了爭吵。
辦酒席再便宜也要大幾千,請的人里面很多都是去過他們家孩子十六歲酒席的,以后不用再花錢出去,但也有人家孩子比我們小個一兩歲,今年請了,來年就得把錢加一點還回去,不請又說不過去,以前的關(guān)系都擺在那里。
可都請了,來年還錢的壓力太大了。
“要不別辦了。”我們根本不想辦這種生日酒席,只想在生日的時候好好出去玩一次,一起吃一頓大餐。
他們沒有像往常那樣發(fā)火說,不辦就不辦,只是說:“大人的事,你們別管,先睡吧。”
怎么可能睡得著。
“你們說話聲音小點。”我知道他們聽不進去,還是幾次三番提醒他們。
“好,知道了?!崩习志拖矚g敷衍我們。
我轉(zhuǎn)頭就走,倒在床上想著辦酒席要花多少,能拿多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