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以后，辦酒席的人也多了，搬遷酒一桌接一桌。
還是在新村的那個毛坯房飯店里。
我們?nèi)ミ^一次，就算是熟門熟路了，當(dāng)然也有第一次來這的，被人帶著四處看看，看著看著就來到我們這一桌旁邊了。
老媽看到了一個和我們年紀差不多大的女生，留著一頭光亮的長頭發(fā)，回頭看看我，冷笑一聲，沒說什么，等人走后才說：“你們不是想要留長頭發(fā)，你看看人家，頭發(fā)多好看，你們現(xiàn)在短發(fā)都這樣，留了長頭發(fā)能好看到哪里去，要留也要等到大學(xué)?！?p> 哼。
懶得多說。
長頭發(fā)不去燙，長了碰到肩膀，肯定會有彎折的。
至少得做個拉直。
也是要燙的，是最簡單的直板燙而已。
不染色也不弄卷，就燙直就已經(jīng)很好看了，我們也看到了，那個女生穿的就很好，有錢當(dāng)然可以更好看。
我們要是留長頭發(fā)，披散下來，是沒有去理發(fā)店整理過的頭發(fā)，別人見了不光覺得我們懶得收拾，還會覺得我們的父母也不怎么樣。
老媽就是怕我們留了長頭發(fā)纏著她要去燙頭發(fā)。
她自己是短的卷發(fā)，燙一次要多少錢，她心里有數(shù)，讓她不燙了，她說不燙不好看，像個鄉(xiāng)下人。
又在說這種話，我又不是沒看過她年輕時候的照片，哪里像鄉(xiāng)下人了？
是鄉(xiāng)下人，又怎么了？
現(xiàn)在當(dāng)鄉(xiāng)下人多好，能分房子，交通條件也越來越好，這周圍的店也是一家接著一家在開，光看這里，和鎮(zhèn)上的一條商業(yè)街也沒區(qū)別了。
如果當(dāng)初沒有離開，又會是怎么一種結(jié)果？
雖然也不會是什么好果子，但沒嘗過，還是會幻想一下。
我明白媽媽的心愿，也就是有個溫馨的家。
她會嫌棄臟亂，因為她喜歡干凈，小時候想干凈也干凈不了，水是臟的臭的，抹布也是油的破的，所以她才會每次來外婆家都帶新的抹布過來，提醒外婆把舊的扔掉，外婆不舍得扔，她就幫忙扔掉。
一個溫馨的家，家里是不應(yīng)該存在礙眼的東西的。
我們家是注定溫馨不了的。
我們的成績不算差，但好，也算不上有多好，老媽覺得我們這樣的成績要挨批評也說不過去，但夸獎也夸不上，說出去，不丟人，也不能大搖大擺地炫耀，她已經(jīng)看透了，認命了。
“心情好的時候看看你們還挺乖的，這成績怎么就上不去？??？心情不好的時候，看你們低著個頭寫作業(yè)都覺得礙眼，這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就真就那么多，一定要拿回家里來做，別人也這樣的？”
我們忙著寫作業(yè)也就不理她了。
溫馨的家，爸爸媽媽陪著一起寫作業(yè)的事也永遠不會出現(xiàn)在我們家，我只希望他們別在我們寫作業(yè)的時候啰嗦就謝天謝地了。
“寫好了，把衣服晾了，都是你們的衣服，我這幾天要去打掃新房子累都累死了，上了班，下了班還要燒飯給你們吃，去打掃衛(wèi)生，真是養(yǎng)了兩個祖宗?！?p> 那老爸呢？
“不對，是三個祖宗，你們爸也是，老祖宗，吃好了就躺尸?！崩蠇尨分仡^抱怨，“等會他回來了，讓他聲音輕點，別吵醒我睡覺?！?p> “哦?！蔽覀兞?xí)以為常應(yīng)下。
新家終于裝修好了，可現(xiàn)在卻不怎么期待住進去的那天，去了那里，還是會和現(xiàn)在一樣，他們每天都很晚回來，奶奶還不能跟來了，因為太遠了，讓奶奶跟我們一起住也不可能，太晚回去又沒車，還很危險。
奶奶一直在發(fā)愁：“那里那么遠，到時候就你們兩個人，記得一定要把門關(guān)好，禮拜天我再來看你們?！?p> “放心好了，她們兩個不小了?！睜敔斅犃四棠痰脑?，在收拾，把東西從這頭搬到那頭，再把那頭的東西搬到這頭來。
奶奶對著他搖搖頭，看回我們告狀道：“不舍得丟。”又做了做手勢，“從這頭搬到那頭，從那頭搬到這頭，弄不拎清了，老了。”
我們倒覺得爺爺還年輕著呢。
搬東西累了，爺爺就坐在剛買的靠背藤椅上休息，嘴里念叨著：“有機會再買一把回來，這樣你也好坐了，雙雙子來了也好坐一坐?！?p> “買回來了也沒地方放?！蹦棠叹拖胫鸭依锒逊e的東西扔掉一點。
爺爺是一點也不肯放，看著越來越擁擠的地方，想說點什么又說不出，只能狡辯說：“買了回來有地方放的，我會收拾出來的?！?p> 奶奶嘖了聲：“誰家買個椅子回來還要專門整理個地方出來給椅子的？”
爺爺坐不住了，找借口說渴了。
奶奶罵是要罵的，倒水這種事還是要親自來才放心，對著爺爺吼道：“坐著，我給你倒，你自己倒把水倒得桌子上都是，時間長了要壞掉的?！?p> “有水了，我會擦干凈的?！睜敔斒敲魇吕淼模彩菚@么去做的人。
只是，手腳慢了些。
奶奶看不慣：“別說了別說了，你整理東西也累了，水，我給你倒啊，給你倒?！?p> 爺爺知道奶奶在陰陽怪氣說他整理了半天和沒收拾一樣，不甘心地看看身后的沙發(fā)，又用手去碰了碰：“收拾過了和沒收拾過還是有差別的。”
妹妹想要留長發(fā)，而且想要留長了以后就去燙直。
我想起中學(xué)時要辦校訊通，會給學(xué)生一人一個掛牌，像是學(xué)生證一樣，掛上以后，進門出門，家長的手機都會收到消息。
小學(xué)都會有人接送，但上了中學(xué)，離家近的，很多都是自己上下學(xué)，學(xué)校出于安全考慮才搞出這么一個東西，順便收點錢。
畢竟每個月都要出錢，掛牌上的照片都是p過的，我們是短發(fā)，都給p長了，雖然沒有長發(fā)及腰，但也長到肩膀上了，明明只是多了一點頭發(fā)，人還是原來的人，可班上的同學(xué)看了以后，都夸妹妹好看多了。
我看著自己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終于發(fā)現(xiàn)，留了長發(fā)好像是會好看一點，但是留了長發(fā)就會被夸好看，是我想留長發(fā)的原因嗎？
我不想引人注意，可也許，他也會因此多看我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