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和文榮沒來,四姑姑在市里,要照顧女兒,自然也是不會來的,三姑姑還是帶著養(yǎng)的寵物狗,當(dāng)成心肝寶貝來疼。
奶奶見了看不慣,就對著三姑姑的兒子說了一句:“你媽喜歡狗比喜歡你還多?!?p> 三姑姑聽了不滿道:“人和狗怎么好比的?”看向兒子,語氣不善,“喂,你什么時候也生個小孩出來給我玩玩,我就不養(yǎng)狗了,哈哈?!泵嗣牙锏墓?,用溫柔的語氣說著不溫柔的話,“到時候就把你丟掉,讓你變成無家可歸的流浪狗,想不想變成流浪狗???”
狗還在樂得一個勁只搖尾巴,畢竟聽不懂人話,只能聽個語氣已經(jīng)算是有靈性的狗了,而通人性的狗還是少見。
太通人性了,也不好,像來發(fā),如果把它當(dāng)成是一個人類小孩,大人不小心碰了小孩一下,小孩立馬還手打了大人一下,也許還能說說笑笑,可它是狗,只是狗,咬了人,就是犯了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就是在劫難逃。
奶奶聽了直搖頭。
雖然平日里總對家里僅剩的欣欣打罵,可罵是真罵,打不是真打,多數(shù)是嚇唬,心里還是在意狗的。
三姑姑好像變成了壞人。
因為奶奶把我們從小養(yǎng)到大,不會是壞人。
那三姑姑也不會是。
同樣是被奶奶養(yǎng)大的我們更不會是。
我還記得,當(dāng)初三姑姑說過差不多的話,狗就是狗,養(yǎng)再久都養(yǎng)不熟,可她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卻是奶奶口中的那樣。
分明是喜歡的。
這又到底是為什么?
難道,奶奶在帶三姑姑的時候,曾說了些什么,不對,或許是爺爺說了些什么,爺爺一向古板像個唐僧,話多,還有,愛惜小動物的生命,唐僧就是見了螞蟻都要繞路走的人。
三姑姑小時候被寵著,卻又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以玩的東西,隨處可見的東西也許就是螞蟻了,我小時候就是想抓幾只螞蟻來用放大鏡觀察,然后解剖的,無奈沒這個手藝,也沒趁手的工具,只能作罷了。
畢竟?fàn)敔斦f過,螞蟻能抬起比自身重很多倍的東西,比人還要厲害。
我當(dāng)然會想要看看螞蟻和人比,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好奇么。
要不是知道白蟻會啃木頭,擔(dān)心普通的螞蟻會啃我身上的肉,我也許就真這么去做了。
調(diào)皮搗蛋的男孩還掏鳥窩,那不也是生命嗎?老爸就說過,他小時候沒有玩的,就下過河抓過魚,還上過樹掏過鳥窩。
我一個勁問他:“那鳥窩里有什么,有小鳥嗎?是被吃掉了嗎?”
老爸就含糊其辭不愿意說明白。
我也就明白了。
殘忍的真相不該早早被小孩子知道,所以,不管是鳥蛋,還是剛出殼的小鳥,被人掏走后就不可能活下去。
真是慘。
話說回來,這魚,這鳥,哪樣不比螞蟻更大更顯眼呢。
弄死幾只螞蟻……
只不過是幾只螞蟻……
真的很嚴(yán)重嗎?
我想不明白,想要明白,絞盡腦汁想了很久很久才終于明白一件事,并且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到驕傲,那就是,生命無貴賤之分,我們要懂得尊卑,尊重比自己微小的事物。
絕對不可以浪費糧食。
爭取吧。
那是小學(xué)時就知道的道理。
我又想起了那道取標(biāo)題的語文題,我取的就是尊重卑微。
這么多年過去,我才意識到,原來,我自己也不過是卑微的人。
也許,三姑姑氣的是,爺爺只對她進行了說教,而沒有對老爸的所作所為進行教育,一向嚴(yán)以律己的爺爺,就像是一位剛正不阿的老師,如果連這樣的老師都要有所偏頗,那還有什么尊敬可言,要剩,也只剩討好了。
奶奶看在眼里,對老爸和三姑姑都是同樣疼愛的,但也沒有上前阻止?fàn)敔數(shù)恼f教,這才導(dǎo)致了今天的局面。
那個時候,爺爺?shù)墓べY是大頭,掌握話語權(quán)的自然也是爺爺,可是奶奶為爺爺生下五個孩子,還在紡織廠里辛苦工作到腰疼腿疼還要堅持下去,實在沒法堅持才申請?zhí)嵩缤诵荩瑒e人都說是因禍得福,退休了,是開始享福了。
可那么多孩子要養(yǎng),還有孩子的孩子要幫忙照顧。
如此一來,爺爺?shù)墓べY更是重要。
奶奶私下和我們閑聊說起過:“我也沒想生這么多啊,生第一個,阿大,男的,本來挺好,大點去檢查,有病的,沒辦法,要傳宗接代啊,不然,你們爺爺?shù)淖孀诓灰林业募沽汗橇R我的了?沒辦法,生了阿二,是女兒,那么,阿三,阿四,再到你們阿爸阿五?!?p> 還好阿五是老爸,是男孩。
不然,還得繼續(xù)生。
我開始明白奶奶一向慣著老爸的原因,也許在奶奶心底,是老爸的出現(xiàn)讓她不必再忍受生育孩子帶來的痛苦,以及心理上的壓力。
她不想重男輕女,因為她知道重男輕女的后果,但她,又不得不重男輕女,或許,寵著身為女孩的三姑姑,是奶奶最后的倔強。
至于三個女兒唯獨三姑姑受寵,可能是因為長得好看,像極了西游記里高貴典雅的孔雀公主,小時候我一直這么覺得,奶奶也覺得像,三姑姑很漂亮,不像奶奶那么矮,也不像爺爺那么小氣,完美繼承了爺爺奶奶各自的優(yōu)點。
正是因為優(yōu)秀,才會覺得疏遠吧。
難得的幾次兄弟姐妹相聚,都是在不得不來的酒席上,三姑姑是唯一能和曹姑父說上好一會話的人,畢竟都是做生意的人,看著他們侃侃而談,身為家中男丁的大佬和老爸總是會眼神閃躲,難掩慚愧。
奶奶會出聲打斷:“不是吃飯?就不要講這么多生意上的事情,一點都聽不懂。”
爺爺在一旁呵呵笑著,聽得認真。
“那就不說了,說說別的?!辈芄酶皋D(zhuǎn)頭就去找大佬聊幾句家常,再問候一下老爸店里的生意如何。
三姑姑看奶奶一眼,不繼續(xù)說下去,但心里還是不服氣:“又沒開始吃呢,說說怎么了?我爸也喜歡聽我講這些,是吧,爸?你看我媽,真是的?!?p> 爺爺又在聽別的,聽三姑姑喊他,回過神來點了一下頭。
三姑姑就像有長輩撐腰的小孩,得意地朝奶奶道:“等會多吃點,堵堵嘴?!?p> 奶奶就沒吃癟的時候,馬上就要跳起來教訓(xùn)三姑姑:“現(xiàn)在嫌我煩了?小時候怎么不嫌我煩?動不動就哭,哭了就來找我,就是要我買糖來哄你,一吃糖就笑了。”
“那是假哭,誰會天天動不動就哭?那眼睛都要哭瞎了?!比霉貌磺樵傅?。
大家聽了都已經(jīng)沉浸在笑聲里。
那時,還算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