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卻突然笑了。
我看著她,很生氣,我在和她共情,她卻在走神想別的。
“我啊,又突然想到玉梅的兒子和她講的那些話。”
“什么話?”
“你剛才不是說,要把我們吃剩的留給你們老爸吃?!?p> “嗯?!?p> “玉梅兒子不是給玉梅帶了披薩回來,不是小氣么,只給玉梅帶了,沒有給他爸帶一塊回來,玉梅不是給老公吃了,那么老公才知道兒子帶了披薩回來,就去找兒子談心了,好了,兒子挨了批評就來找娘了,他就質問玉梅為什么要把買給她吃的東西給別人吃,玉梅也理虧,答應了兒子要吃完的,就認錯說,下次吃不完扔垃圾桶也不給別人吃了,等兒子走了,她又去找老公了,問老公答應了不告訴兒子又去找兒子干什么,老公也秀逗的,說兒子不孝順爸爸,只孝順媽媽,他還不能生一下氣了。你們猜,玉梅阿姨怎么說?”
“怎么說?!蔽衣犞陀X得這樣的一家人好有趣。
不管說什么,都沒有在生氣。
這樣的家庭氛圍,永遠不可能出現(xiàn)在一家要為錢奔波勞碌的人家里。
也許有,但離我很遠。
看到的時候我也會羨慕,羨慕的是那份患難見真情,而不是辛苦勞累。
我繼續(xù)聽著。
“這下好了,你去找兒子,還教育他,以后不給我東西吃了,不孝順我了,還會來孝順你,本來孝順我的東西,你也有份,現(xiàn)在好了,兩個人都沒有份了。”老媽說著說著肆無忌憚地笑起來。
車子上的人大多也是去市里玩的,都在聊天,也就沒有對我們過多關注。
他們也在聊他們的。
可我還是想離老媽遠點,別人以為我們天天都是這么歡快,我會覺得不開心。
再開心的事,也是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
“你們說,搞笑不搞笑?!崩蠇尯臀覀兎窒碇爜淼氖虑?。
我笑不出來。
如果我是野貓,他就是家貓,我望著有主人的家貓,不羨慕也會覺得心酸。
我明明也有爸爸媽媽,沒有爸爸媽媽,哪來的我。
可我的爸爸媽媽和別人不一樣。
所以,我也和別人家的孩子不一樣,我也可以在別的地方發(fā)光發(fā)熱,這點,我早就明白了,他們什么時候能明白。
“唉?!崩蠇寚@聲氣,又說回了別的事上,“五十多塊,可以買多少袋瓜子了,偏偏喜歡吃開心果?!?p> “吃開心果,開心??!”我沒忍住說了句。
老媽點頭:“開心就好,這次出來就是讓你們吃得開心點,到了學校,一千塊給你們,肯德基也肯定是沒有吃的,還好衣服我會給你們準備好,不然還要買衣服鞋子嘍,那真是不夠用的,你們也算省,化妝品也不用,這次燙這個頭發(fā)么,也算燙得好的?!?p> 這么說,也算開心。
“燙頭發(fā)了,好啊好啊,留了十幾年短頭發(fā)了?!蹦棠桃姷轿覀兊臅r候,也是這么和人說的。
到了目的地,先找地方吐一下。
嘔嘔嘔,吐不出來。
好了。
吐完了。
“往哪邊走???”妹妹問老媽。
我也趕緊看過去。
老媽站定,四處看了看,選定一個方向說:“應該是那邊,往前走就是了,總站還沒到婦幼保健院呢,這邊我來過,我知道的。”
“你確定?”我跟上去又問了一遍。
“確定,這點路都不認識,我也白活這么大年紀了?!崩蠇寷]生氣,笑著拉住我們兩個人的手,免得被人堆沖開。
“不是有導航嗎?還沒用過?!?p> 出了車站,到了寬闊一點的地方,我打開背包的拉鏈,轉向一邊,從里面拿出我的小手機,打開導航看了下,步行過去也要二三十分鐘的路程。
看完以后,關流量,再放起來。
旁邊的出租車,三輪車都望眼欲穿,規(guī)規(guī)矩矩排著隊,等待著客人主動上門。
這邊的三輪車還是和以前一樣,需要排隊,大家都能做到生意,只是需要等待,價錢也是公認的價格,沒什么講價的余地,比起出租車,坐三輪車可以先知道價錢,便宜還是貴,心里都有個數(shù)。
但出租車,我們被坑過。
也是小時候的事了,來市里玩,到處逛了以后,不認識路了,路上沒遇到三輪車,只好攔了一輛出租車,送我們去車站,明明是很近的路,打表也就是十幾塊錢的事,可上去以后,他就把計價器翻下,一個勁和我們說:“去車站近的,便宜的?!?p> 到地方了,要給錢了,他還是一副給我們實惠的模樣:“給十五塊就行了?!?p> “十五塊是便宜?!崩蠇屇缅X的時候,那司機又改口了。
“是一個人十五塊?!?p> “什么,一個人十五塊?”老媽馬上生氣起來。
那司機面不改色地說著,甚至還敢轉過頭來打量我們:“聽你們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以前坐過出租車沒有,我們這都是按人頭收錢的?!?p> “那你怎么不打表?”老媽這才發(fā)現(xiàn)計價器已經被翻下去了。
司機反倒來怪我們:“你們又沒問清楚。”
我攥起我的小拳頭,想拆了他的計價器,放著不用就是個擺設,那不如拆了算了,這東西既然還需要放著,那就是有些用處的,雖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沒了,他大概也開不成車,要被處罰。
錢對我們這么重要,還敢坑我們的錢,我要魚死網破。
咬死他。
老媽卻還是老老實實掏出了一張五十塊。
我坐著看她沒有一絲猶豫,看愣了,完全不理解。
為什么要這么輕易答應。
司機找了五塊,還特意叮囑說:“找你五塊錢,放好了,帶兩個孩子不容易?!?p> “要你管?!蔽胰滩蛔〕雎暳R他,要不是老媽膽小怕事急著要拉我走,我還要罵他呢,罵他一輩子生不出孩子,生了兒子也沒屁眼,賺的錢都給自己買棺材。
我聽過那么多臟話,不趁機會多罵幾句那多可惜,還有更臟更毒的話,只有大人能說,我說不得。
“怪我沒問清楚。”老媽下車以后,帶我們站在路邊望著出租車離開,嘆了聲氣,這會倒沒生氣,只是在陳述一件事,“這司機的心也太黑了,我上學的時候也坐過出租車,就沒見過這么黑的?!?p> “他聽聲音就知道我們不是本地人了,在這里讀書的,肯定經常坐車,他不敢騙,怕你們舉報?!蔽夷莻€時候就想要去舉報這個黑心的司機,可我沒手機,不然,我一定會打給警察叔叔的。
現(xiàn)在我有手機了,也變聰明了,別人騙不到我,用不著報警。
可坑人的事還是會發(fā)生。
司機敢坑我們,是看準了我們是母女三個,沒有男人在,不然,他要挨揍,肯定不敢騙了。
要是能學武也挺好的,要是讓我選,學舞還是學武,那我肯定選武,我有為非作歹的能力,但我可以不去為非作歹,讓那些想要為非作歹的人畏懼我,不敢繼續(xù)為非作歹,至少在面對我的時候,不敢。
我想當善良的人,那我必須有善良的能力,也就是不善良的資本,擁有以后,不去成為一個不善良的人,而是學會克制,學會把那些資本在合適的時機拿出來造福大家,那我就算是一個善良的人吧。
現(xiàn)在,我離善良還很遠。
離必勝客,也很遠。
老媽問我們:“要不坐車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