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老爸店里，我也不知道做什么。
最賺錢的生意就是刻章和不干膠貼紙，可沒有生意過來，就只能干等著嗎？
出去發(fā)傳單？
討人嫌，還容易造成滿地垃圾，自己撿浪費大量時間，不撿就是給環(huán)衛(wèi)工人添堵，甚至害他們罰錢。
給別人發(fā)發(fā)傳單，錢還是固定的，給自己家發(fā)，也沒什么大前途。
這個小破地方，小破店，生意就這么多，發(fā)破天也沒用。
去別的地方發(fā)，別的地方的小店不做生意了嗎？
老爸發(fā)過的，被人警告了。
想想也有道理，回來了。
大家都是開小店做小本買賣的，都是要賺錢吃飯的。
吃個飯就夠了。
老爸店里，大姑媽和三姑姑來過，四姑姑沒有打過電話，大人們也不提她的事，大佬還是和爺爺爸爸斗著氣。
本來已經(jīng)有和好的跡象了。
上一次來，老爸和大佬道別，大佬也已經(jīng)回應(yīng)了。
“來了?！崩习挚吹酱罄衼硐却蚱鹫泻簟?p> 可這一回再來，卻是說：“聽說，老娘要把房子給你們？”
“聽誰說的？”老爸沒有否認這件事，但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
“這個不用你管，但我也是老張家的一份子，要分，也有我的一份?！?p> 老爸點頭，不打算鬧僵兄弟關(guān)系，就說：“分房子的事情還早著，老娘也說了，要換套大點的房子，以后誰去照顧就能住在那里?！?p> “換大套的，錢誰來出？”大佬知道爺爺有錢。
老爸也知道：“還說不準，到底要換大套還是小套還要看出來的價錢?！?p> “我來就是把話放在這，也免得我們兄弟兩個以后再吵架，這拆遷的事情都交給你來負責(zé)，大套小套我也不管，等他們兩個都老了，你也要住過去幫忙照顧的??！端茶送水，把屎把尿的活，你也不習(xí)慣干的，到時候不要哭！”
本來就是正常不過的事情，被這么一說，又顯得老爸平時啥也不管，老爸不管，也會叮囑我們?nèi)ザ嗫纯茨棠?，我們?nèi)タ匆彩且粯拥摹?p> “會習(xí)慣的?！崩习忠膊欢嗾f，反問起來，“你來還有沒有別的事？”
“沒事不能找你說說話了？”大佬冷著臉說，“我的建議，是讓爹和娘都去養(yǎng)老院，趁這個拆遷的機會，拿了錢也可以去養(yǎng)老院享享福?！?p> 老爸頓時笑了，但也明白，這去養(yǎng)老院的話不可能是大佬自己想出來的，而是有人和他說的：“阿三的主意？”
大佬沒有回答，還是那句話：“我們現(xiàn)在就是商量一下看法，我的看法就是送他們?nèi)ヰB(yǎng)老院。”
“送養(yǎng)老院是不可能的，我們五個孩子，除了阿四，離得遠點，剩下的離他們算近的，送去養(yǎng)老院被人戳脊梁骨啊！”
“好面子有什么用，問起來就說是我們兄弟姐妹幾個一起商量出來的，養(yǎng)老院有什么不好的，都是老頭老太太，也熱鬧的，你們要去看還是可以去看的，一點也不影響。”
“不可能的?！崩习诌€是這么說，“養(yǎng)老院真這么好，你退休了也可以自己先去住住看，都是老頭老太太，沒有一點生機，去了沒病都要生病?！?p> “好，你不同意好了，反正我是支持他們?nèi)ヰB(yǎng)老院的，拆遷以后也不用管什么大套小套了，直接換成錢，我們兄弟姐妹幾個一起分一分，讓阿四也來，分均勻點，多的給兩個老的養(yǎng)老。”
“你說得出這種話的？”老爸質(zhì)問道，“你說的和他們說過沒有？他們要住大房子要享享福，不想去養(yǎng)老院的。”
“你朝我兇什么，不是在商量，你希望他們住新房子，那拆遷的事情就不要來找我們，還要借錢買大套，到時候都給你一個人拿去？”
“娘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她就是喜歡到處去聊天，你要是借錢給娘了，到時候我還給你，沒有借，拆遷的事情你們也一點忙不幫，就勸他們?nèi)ヰB(yǎng)老院，那你們也不用去勸了，這件事也不用你們管了。”
“不用我們管，我們不管，他們能搬新房子住？他們老了，拆遷那么多事情，他們弄得來？說著不要我們管，最后還是要我們來管的?！?p> “我不會幫著弄嗎？拆遷的事你們都不管是吧，那以后房子的事情你們就不要來插手了，你拿過一套了，我沒拿過，怎么算，這套房子也是我的，到時候算算差價，你要，我們對半分，不要說什么平均不平均了，你那套房子拆遷的時候也沒有平均分給過我們?！?p> “我出房租的。”
“那也要爹寫你的名字才行的，房租多少錢，拆遷多少錢，你非要算，就算算清楚，到時候也一起分分好了?！?p> “好，既然你這么說，那我這個做大哥的不插手就不插手，你管去吧。”大佬不甘心道，“反正阿二，阿三都幫你，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兩個妹妹都幫你這個不孝順的弟弟?！?p> “孝順？”老爸聽了也來氣，“你孝順你打我們爹？小時候我媽給我開小灶還不是你們聯(lián)合起來欺負我，搶我東西吃?！?p> “那東西是你的？是老頭子和老娘給你的?！?p> “只給了我，你沒有嗎？”老爸反問道，“你也是兒子，你不知道他們重男輕女嗎？我有的，你也有，你吃完了說沒有吃，騙阿二和阿三，叫她們來和我搶，你是大佬，她們相信你??！我也知道你辛苦，我要分點給你，你又要發(fā)脾氣說不要我施舍的，你就這么喜歡搶？我小時候摔了一跤，去縫針，我也沒有說是誰推我的，就是因為我心里有你這個大哥，娘給我錢，我也存起來，就是想著一起買吃的，但你不稀罕，現(xiàn)在也是為了文榮，我也知道，但你想過沒有，送兩個老的去養(yǎng)老院去，小的會怎么看我們？說苦，倒是阿四，從小，爹不疼娘不愛，你這個當哥哥的也沒有好臉色給她過，就因為她也不喜歡哥哥長哥哥短喊著你，那才叫苦?！?p> “那你多分點給阿四?！贝罄袣庵吡?。
老爸也氣了一天。
他也明白了，關(guān)乎錢，關(guān)系再好也會吵架。
大姑媽來的時候就念叨著說：“要是我孫子再大點，不用去接送了，我就幫爹和娘弄拆遷的事了，唉，是啊，現(xiàn)在苦的是兩個老人家，阿五啊，養(yǎng)老院真的不行？我看電視里宣傳好得不得了?！?p> “不是好不好的事，我們子女都在，怎么能讓爹娘去養(yǎng)老院？”老爸對大姑媽耐心解釋了一遍。
大姑媽也就聽勸離開了：“老了就是喜歡折騰，隨他們?nèi)チ?，哈哈，阿五，我要回家燒飯，先走了?！?p> “慢走。”
老爸沒有再反駁，但還是把這話說給了老媽聽，想讓老媽也一起出個主意。
“折騰？拆遷是好事，換個大房子也是好事，這就叫折騰了？”老媽聽了又笑道，“她弄得來什么？他們家拆遷的時候，不也都是她老公在弄，就是怕她多嘴多舌惹人討厭，她背后肯定有人和她說養(yǎng)老院多好多好的，真去了養(yǎng)老院，錢誰出？子女幾個一起分一分？還是讓他們用退休金付住養(yǎng)老院里的錢，好的養(yǎng)老院是好的，但也是貴的，我也聽玉梅說起過養(yǎng)老院的事情，說是為了不拖累孩子，有些老人就自愿要去養(yǎng)老院生活，但去了，說句不好聽的，就是等死，運氣不好，碰上那種沒良心的人，簡直就是去送死了，他們一個月退休金也就三千來塊，稍微好點的養(yǎng)老院一個月也要四五千了，這個錢他們自己肯定是出不起的，真拆遷了有錢了，住個幾年好點的養(yǎng)老院也就花光了，更別提，你的這幾個兄弟姐妹是想著分錢，一開始說好一起出養(yǎng)老院錢，我們家沒有拿到過房子就給我們家多一點錢，到時候他們不出了，兩個老的房子也沒有，他們又說我們拿錢多就該多照顧一點，這兩個老的怎么辦？我們接過來照顧，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什么，你大佬家拿過你爹給的房子，我們家沒有，他開口把房子給你，他們怕你占便宜，你就寫兩個小的名字，爺爺奶奶疼她們兩個小的，和她們親，動不動就去看他們的也是兩個小的，他們也都是知道的，話說清楚了，接過來，我就幫忙一起照顧點，照顧到他們死，多燒點飯不是問題，照顧也不是問題，兩個小的也是她們奶奶從小帶大的，到時候她們照顧她們奶奶，不用說也會這么做的，你么就照顧你爹，都是可以的?！?p> “不至于?！崩习诌€是忌憚讓爺爺早點立遺囑的事情，好像這么做了就是不忠不孝，可有些話早點說清才是一件好事。
我們?nèi)栠^爺爺奶奶了。
他們不想去養(yǎng)老院，爺爺還想住在這老房子里，奶奶一直勸一直勸，終于勸得爺爺不啰嗦不住新房子的事。
比起恐懼離開老房子，爺爺更恐懼被子女親手送進養(yǎng)老院。
他攥著錢不放是想讓子女都來孝順他，而不是趕走他后分光他的錢。
奶奶一嚇唬，爺爺就乖乖聽話了。
“去養(yǎng)老院每個月也要不少錢，還是不去養(yǎng)老院了，你們?nèi)ズ湍銈儼职终f，我們不去養(yǎng)老院，死都不去。”
“阿爸不會讓你們?nèi)ヰB(yǎng)老院的，我們也不會讓你們?nèi)サ??！蔽覀兒湍棠瘫ＷC。
“好?！睜敔斈钸吨镁筒徽f了。
奶奶拉著我們問：“是誰說，要讓我們兩個去養(yǎng)老院的？”
“不知道?！蔽覀儞u頭，但心里也有數(shù)了。
“阿三是吧?！蹦棠套匝宰哉Z說，“就她最聰明，上次她來說那些話，我就應(yīng)該知道的，我還傻，還想著要和她借錢換套大房子，做三個房間，你們要住可以住一間，我和你們爺爺也不分開住了，再多一間，誰來陪我們都可以來住住，叫我們?nèi)ヰB(yǎng)老院，虧她想得出來，不要和你們爺爺說，你們爺爺愛屋及烏，阿三帶了狗來住的那些日子，那個小狗吵得要命，放出來了就是亂拉屎亂拉尿，你爺爺也不發(fā)脾氣，還說難得來肯定不知道在哪拉屎拉尿的，阿三還說要買尿墊，她知道狗聰明，會拉在尿墊上，怎么不買點過來，說來說去，也是怪你們爺爺，阿三走的時候就說了，隨便這個狗叫，不要放出來，籠子里有尿墊的，但你爺爺看著狗一直叫，尿墊上都是屎都是尿，也有點心疼，就把狗放出來了，他也喜歡多管閑事，阿三都不心疼，他心疼什么？”
我看向爺爺。
總覺得，爺爺是知道誰讓他去養(yǎng)老院待著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認。
他不想離開這個破舊的老房子，因為是在這個老房子住著的時候，幾個兒女會在過年的時候輪流來看望，雖然沒能坐在一張大桌子上一起吃飯，但都能來看他，他就覺得開心，覺得滿足。
可如今，年味變淡了。
在這住著，平時還能經(jīng)常來看看，可搬到了小區(qū)里面，電梯不會坐是個問題，子女怕進小區(qū)，坐電梯耽誤時間不來看了也是個麻煩。
我們也去勸爺爺，說：“阿爹，我們會教你和奶奶坐電梯的?！?p> 爺爺點著頭說：“好?！笨蛇€是魂不守舍的模樣。
直到，他知道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