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擔保了,是要還人家的?!卑氂诌@么說著。
老媽說:“我以前就千叮嚀萬囑咐過他不要給人擔保,也不要像阿五一樣去賭,不過說了也一樣,不聽的,好在他還不傻,他說沒有簽字擔保,就是帶阿五去村里找人借錢,人是他領去的,領到地方了也就走了,這件事和他沒有一點關系?!?p> “那她要是鬧到你媽家里去呢?”阿寶老婆問。
老媽嘆氣:“我也不想管這么多,鬧就鬧吧,讓人都來看熱鬧,有些事是瞞不住的,到時候大家都知道我和阿五已經(jīng)離婚了,弄得清的人都知道是誰的問題,弄不清的說再多也沒用?!?p> 開了一段路,寶叔又閑不住說:“月妹,車上可以抽煙嗎?”
“抽吧?!崩蠇尠押蟠吧饋?。
寶叔一邊抽煙一邊問:“以前不是都不讓阿五抽煙的?”
“知道不讓抽還抽?”寶叔老婆埋怨一句。
寶叔又開始哈哈大笑,雖然自家老婆是在埋怨,可卻沒有在他問的時候出聲阻止,這還是向著他的表現(xiàn)。
老媽直說:“沒事沒事,難得讓你們坐一趟我開的車子,怎么還能不讓客人抽煙了?阿寶,你抽煙,我要專心開車,前面就要拐彎了?!?p> “好,我們不打擾你。”寶叔還是忍不住要夸,“月妹,你開車開得還是很穩(wěn)的,一點都不暈車?!?p> 老媽客氣回道:“不能和你比,你給老板開車的?!?p> “我老板?!睂毷逦丝跓?,“也是罵過我的。”
“上次的事情?”
“上次是我不小心,但也算是情有可原,罵幾句就罵幾句了,反正現(xiàn)在還能跟著老板繼續(xù)開車,但是,前幾天開車,路上碰到一個大箱子,就是那種可以裝沙發(fā)的大箱子,壓扁了在路上,是條小路,正好箱子里面好像有東西在動,我本來想碾過去的,但一想萬一有小孩子鉆進去了,不就危險了,我就踩了剎車,老板正睡覺呢,我喊了老板他沒醒,頭就往前面撞了一下?!?p> “那有沒有小孩子在里面?”
“沒有,可能是從收舊貨的車上掉下來的。”
“那沒事最好了?!?p> “是啊?!睂毷逑肓讼?,還是沒有再說下去,轉移話題說,“不知道這次吃酒有什么好菜肴,哈哈?!?p> “你吃過的東西多,肯定都吃過的,現(xiàn)在吃酒席也沒什么好吃的,都是大魚大肉。”
“大魚大肉才好吃啊,配杯酒,那滋味才叫美?!睂毷逵中α?,“月妹,你不懂,不過,你開車子也不能喝酒?!?p> 老媽回道:“那回去路上你開車?!?p> “好啊?!睂毷羼R上答應了。
寶叔老婆卻說:“他就為這點酒來的,剛還問我誰誰誰會不會來呢?!?p> “哈哈?!睂毷蹇粗掀庞中α?。
老媽也坦言:“開個玩笑,男人嘛,吃酒席怎么可能不讓你喝酒呢?我對酒是不感興趣的,就是對搓麻將打牌感點興趣,以前跟著阿五,他搓麻將,我也搓麻將,現(xiàn)在,我還沒有和你們說過吧,我去考試了,考過了?!?p> “好啊,恭喜恭喜,考的是什么?”
“一張高級工人證,考過了退休有加錢的。”
“加錢,那我也可以去考考看,現(xiàn)在兒子也去大學讀書了。”
“你們家兒子聰明的,一本?”
“一本?!彼麄円黄鹫f。
老媽又有些遺憾:“我這次考試是最后一次,以后考,要分初級,中級,高級,要考好幾次,加不加錢也不一定?!?p> “那還是算了?!睂毷逭f,“兒子也馬上要回來了,留在家里好好燒點飯給他吃?!?p> “不準備留在外面?”老媽問,“這么有出息怎么不讓他在外面買房子?!?p> “外面買房子哪買得起?”寶叔搖著頭說,“還是回來好,他媽照顧他那么久,他一畢業(yè)就不回來了,那怎么行?”
“那他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他么,還是想要先在外面找個工作的,說在外面工資高,但在外面買房子是一下子買不起的,付首付買,萬一后悔了想回來了,這首付就白付了,但真留在外面,也舍不得媽媽的。”
“唉,兒行千里母擔憂啊?!?p> “哈哈,是,正商量著呢,是吧。”寶叔問老婆。
老婆回道:“孩子要在外面找工作先讓他在外面試著找找看,不行再回來?!?p> “不行?!睂毷鍝u頭,“還不行再回來,男子漢大丈夫,既然決定要出去了就在外面成家立業(yè),還回來這個小地方干什么?到底是女人家,思想境界不夠?!?p> “你境界夠,當初兒子說先不回來的時候,誰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
“我難道當著兒子面哭?對不對,月妹,你來評評理看?!?p> 老媽笑了:“總歸有出息就是好的?!?p> 我提心吊膽了一路,還是沒能逃脫被比較的命運。
她說:“比我們家的好多了。”
寶叔客套說:“你們家兩個都乖的,我從小看到大的?!?p> “一棵樹,長歪了就歪了,小時候歪還能矯正,要是長大了再歪,那就沒有辦法了?!崩蠇屌e例子說。
寶叔不同意這個觀點:“這小時候歪了就直接拔掉了,還有長正的機會?這長大了歪,倒是還可以長回來,那種七扭八扭最后長直的樹,月妹,你沒有見過吧。”
“那倒是真的沒見過,不過,拔掉,小時候不舍得拔,大了更舍不得。”
“都這個年紀了,還有什么舍不舍得,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是王道,該吃吃該喝喝?!?p> “這就是去該吃吃該喝喝的路上?!?p> “這是朋友請的結婚酒,不去吃喝,這紅包錢也是少不了的,當然,以前也收了紅包,要還的,但我說的該吃吃該喝喝,不是這種,是去商場里面消費,那上面的店沒有都吃過一遍吧。”
“那怎么可能?”
“那不就是了,都去吃一遍才叫吃吃喝喝?!?p> 老媽沉默了。
前面是一個環(huán)形路口。
車子開進去,有三個出口,車道也有好幾條,地上的引導線畫得密密麻麻,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走才是正確的。
“放心大膽開,月妹,你就跟著前面的那輛車,他肯定也是去隔壁鎮(zhèn)上吃酒席的。”
“真的?”
到了酒店,前面的車是和寶叔一塊喝酒的人。
車上下來幾個人,全都不認識,老媽也只認識其中一個。
這人便過來打招呼。
打完招呼,寶叔對著這個人的背影說:“他看上去也老了好多。”
“是,怎么也一個人?!崩蠇屢灿X得有點奇怪,問,“也離婚了?”
“早離了,現(xiàn)在一個人,天天喝酒,我這個愛喝酒的人和他一起喝都怕的,天天早上起來就是一杯白酒,更別說中午和晚上了?!?p> “這樣喝下去,不要生病的?”
“他知道的,他老婆就是受不了他這點,怕他酒精中毒。”
來到酒店大廳等待。
繼續(xù)閑聊。
“看剛才打招呼的樣子,還是挺清醒的?!崩蠇屨f。
寶叔笑著說:“真話都說不清了,那就是病入膏肓了,救都救不回來了,不過現(xiàn)在這樣,也有點像酒精中毒的模樣了?!?p> 這位有酒癮的老朋友坐電梯去看了一圈酒席現(xiàn)場,下來看到我們,又頂著一張面色紅潤,皮膚松弛的臉過來開口:“你們不上去看看?”
一張嘴,整副牙也都像是抽煙抽多的人一樣。
“有什么好看的?”寶叔看著旁邊的空位說,“來坐會,我們也好久沒見了,最近怎么樣?來之前還喝過酒了?”
“沒,還那樣唄?!彼聛碛行┚执俨话?。
寶叔遞了根煙。
他擺手:“我不抽煙的。”
寶叔奇怪道:“不抽煙?那你這牙,比我這抽煙喝酒的牙還要糟糕?”
“是,我喜歡喝酒,還不能是什么啤酒紅酒,就得是白酒,只要是白酒,不管是貴的茅臺,還是便宜的二鍋頭,我一天都要喝掉一瓶?!?p> “一瓶的話,也還好。”寶叔打趣道。
他笑了:“一瓶還不多,你喝過白酒沒有?像我這樣喝,現(xiàn)在喝脾酒就和喝白開水一樣沒有味道的,喝紅酒也嘗不出多大味道,還貴,還是喝白酒好,我是已經(jīng)有酒癮了,坦白說?!?p> 這會,他的頭腦格外清醒,給我們細數(shù)了喝白酒的好處。
直到最后,他才說:“我這個人,你們也了解,別的愛好也沒有,釣魚,賭博,這些我都不喜歡的,我就是喜歡喝酒,戒也想過戒,但戒不掉了,一想戒,想喝的時候直接能喝掉一瓶,這點毫不夸張地和你們說,去醫(yī)院檢查我不敢,怕檢查出來就是癌癥,不過不檢查我也知道,可能是有了,最近身體是有點不舒服,但喝了酒就好了?!?p> “不是好了,是酒麻痹身體了,你這個情況還是要去醫(yī)院檢查看看的。”寶叔難得生氣起來。
他還是無所謂的態(tài)度:“去醫(yī)院隨便做做檢查都要好幾百塊了,有這點錢夠我喝好幾天的酒了,反正已經(jīng)這樣了,老婆孩子也都不要我了,也就喝酒還有點意思,不讓我喝酒就是要了我的命?!?p> 有人喊他過去,因為他也是來幫忙的,昨天就來幫忙了。
“少喝點。”寶叔喊道。
他回頭說:“不喝多就燒香了,那邊有東西,你們自己拿來吃。”
寶叔想感慨一下。
剛嘆一聲氣,老媽就先開口了:“沒什么好心疼的。”
酒席開始了。
走流程時,雖只在意到底還有多久才能發(fā)筷子開席,但還是留意到女方父親對女婿的不滿。
老媽留意到了,便悄悄問寶叔:“這個老丈人怎么這樣,女婿喊他爸,他都這樣一副不理人的模樣?!?p> 寶叔消息靈通,知道一點內情:“他們的兒子在這個鎮(zhèn)上也是出了名的,家里有錢,賭輸了一套房,替他還了,想讓他結婚穩(wěn)定下來,結果還沒結婚,又去賭了,要不是他父母替他還了,這婚都結不成,你說,這老丈人能開心嗎?”
“這倒是,現(xiàn)在,賭就是個害人東西?!?p> 寶叔說:“賭就是賭,還是看人,月妹,你剛才那句話還是說得對的,沒什么好心疼的?!?p> 難辦的是主持人,口才再好,可這尷尬的場面還是讓在意的人看在了眼里。
終于輪到開席了。
可也不知怎么,席上并不是很熱鬧,或許只是我這邊不怎么熱鬧。
總有些老朋友會來老媽這邊打招呼,順便詢問一下老爸的情況。
人家只是習慣性問一句:“月妹,就你一個人嗎?老公沒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像是一根刺,向著老媽刺來。
“嗯,帶女兒來的?!崩蠇屝χ氐馈?p> 不識趣的人還要問:“那老公呢?老公在忙嗎?”
老媽就會平靜說:“是,在忙。”
好不容易沒人過來了,飯桌上的一家人又開始上演夫妻情深。
“兩包煙,就兩個男人在,拿著,叫你拿著你就拿著,你不抽也可以帶回去送人?!?p> 寶叔看了看老媽,看了看別人,也笑著收下另外一包煙。
開始吃涼菜了。
涼菜種類很多,每個人都能輪到幾口。
上熱菜了。
來了一個肘子,驚到了我們,這菜咋這么早就上來了。
可架不住有人愛吃。
“孩子要吃皮,你也幫孩子夾點。”還是那相親相愛一家人,兩雙筷子出動,把整個肘子的皮都給掐了下來,顯然,燉了很久,既然都掐下來了,索性都夾到了碗里。
這肘子皮可比肥肉好吃多了。
我也想吃。
不走運,坐錯了位置,上菜位置在那一家人那邊,得轉一圈才到我們這。
不過,我是不會放過其他好吃的的。
突然傳來了歡呼聲。
甚至是口哨聲。
這是怎么了?
舞臺中間的過道上,只站著主持人一個人,剛給小孩子做完活動發(fā)完獎品,場面又冷清下來后,不得已當眾表演一個絕活給大家看。
喝飲料,一口氣喝下一大瓶雪碧。
這已經(jīng)是有難度的表演了,畢竟雪碧是帶氣的,一次性喝完一大瓶,大多數(shù)人都做不到。
所以,大多數(shù)人都在看熱鬧。
當主持人整理衣服的時候,他們嫌他磨蹭,可當他雙手一撐,在地上倒立的時候,現(xiàn)場的氛圍到達了頂點。
“喝,喝,喝。”
有人自發(fā)喊了起來。
燈光照射下,主持人拿起放在一旁打開蓋子的雪碧,在沒有任何人幫助的情況下,單手支撐著地面,單手灌自己喝完了一大瓶雪碧,中途沒有停一下,等一口氣喝完,大家開始喝彩。
我好怕他嗆著。
他把喝完的瓶子放在旁邊,又倒立了一會才下來繼續(xù)主持著。
不知道,喝完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喜悅,還是止不住的心酸。
最后上來的小點心是糯米團子一樣的東西,是我愛吃的,可飯桌上,別人好像都不喜歡吃這樣東西。
難得來這里一趟,老媽要和一些平日里見不到的老朋友說說話,我就繼續(xù)吃一口,再吃一口。
終于,大家都走了。
這糯米團子還剩了一大半。
老媽也說要走了。
我回頭看著這糯米團子,好想帶回家去慢慢吃,這會,實在是吃不下了,剛才有酒釀圓子,已經(jīng)吃了好幾碗了,他們還議論著,來酒店了,吃的還是大席上那些菜,好菜也有,是寶叔以前就提過的三文魚,沒人敢吃,都給寶叔一個人吃了,還有些正常的大魚大肉,已經(jīng)滿足不了吃席人的口味了。
“喜歡吃那個小點心?”老媽看我回頭就問我。
“嗯。”我不拿,就是怕她說我這么做給她丟臉。
但她不怕了:“想吃就拿?!?p> 她想站著等我。
我拉著她一塊過去,掏出一張紙巾,把小點心都包了起來,帶走了這么多大家不要吃,我喜歡吃的東西,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