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位極人臣
每個人都注定要在人生這場酸澀也甜蜜的旅途上,前行,經(jīng)歷過稚嫩,到認(rèn)知這個世界,叛逆世界的同時。
也堅持某些事情,就像是總是相信自己可以成功的少年,見到他人的高顯仍不以為意,這就是年少時少年們對于世界的反抗。
但逐漸的,隨著不斷地前行,接觸的越多,也懂得越多,知道了開口前先笑臉迎人,直到即使不那么愉悅的話題,也能裝作興致勃勃的樣子。
但這個階段也是一個人最茫然的時候,因為改變的溯源并不是來自于個人,這改變也并沒有什么更加特殊的地方。
相反,是在整個社會影響下,像是固有模板一樣的生硬嵌套,每個人都變成了模具里面大同小異的‘作品’。
褪去這層外界的影響,你依然是不懂進(jìn)退的人。
只不過這次,不再是勇敢的少年,而是撞破南墻也找不到路的成人。
黑袍正是處在這個階段,茫然中開始改變,卻不知道究竟為什么要改變,又究竟要變成什么樣子,在死亡的面前,他首次意識到以往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王,是我沒用,我本該......像父親和爺爺一樣可以成為您身前守衛(wèi)的屏障?!彼?,自己已經(jīng)開始懷疑侍奉冬森王的意義了。
而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向著所懷疑的方向不斷扎根。
可他說出的話,依然像以往一樣真誠又略帶不成熟的沖動,沒有一點生硬,就像是這樣的謊話已經(jīng)演示過不下百遍。
“不必想太多,并不是你的天賦不足。”
黑袍垂下頭看不到冬森王的神情,但從這種毫不掩飾的輕松語氣中,他猜測,對方的臉上已經(jīng)不再像剛才一樣冷峻。
還真是君主翻臉無情,真奇怪,黑袍想,他現(xiàn)在竟然在背后排腹自己效忠的王。
換做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人和人不應(yīng)該比較,只要堅定地走在自己所認(rèn)為正確的道路上,堅持且努力,那么回報只是早晚的事情,然而,大多數(shù)人,既忍受不了寂寞,也無法擁有一往無前的勇氣,所以他們只能在人群中看似囂張的謾罵著命運不公?!?p> 說到這,冬森王笑了一下,“不過......你很好,雖然對于世俗而言,比較是無法避免的,但比起你父親和爺爺,你絲毫不差,甚至還要強一些。”
黑袍抬起頭,寬大的袍子看不清面色,但能感受到他的疑惑。
“爺爺位極人臣,聽說在當(dāng)年羅蘭賢者也曾稱贊他的智慧與實力,我怎么......”
此刻東森王感受到一種時過境遷,時光的長河不曾停止,夾攜著所有毫無抵抗的一切,在洪流中前進(jìn)的不可抵抗感。
當(dāng)年的自己也是如此,像眼前的青年黑袍一樣青澀,而一轉(zhuǎn)眼,他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也正走在失去的路上。
“別看你爺爺總是一臉嚴(yán)肅,不茍言笑的樣子,實際在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經(jīng)??薇亲拥纳倌昴?,為了一只摔斷了腿的貓都能悲傷好長時間?!?p> “這,這怎么可能?!?p> 青年黑袍不可置信,在記憶最初的時候,褶皺中帶著嚴(yán)肅,每一個行動都一絲不茍的,睿智而喜歡讀書的爺爺,竟然還有那么......‘傻’的時候?
冬森王深知討論過往是沒有意義的,但他對面前的青年抱有歉意。
“不但如此,在十七歲的時候,你爺爺還不過是一名初元巫師?!笨吹角嗄旰谂蹚埓罅俗?,滿是不相信。
不相信才是很正常的事情,十三歲覺醒后,稍微有些天賦的都可以成為初元巫師,而身為冬森王副手的公爵,在十七歲竟然還只是初元巫師。
這是在讓人難以相信。
“這就是你爺爺聰明的地方,那時候戰(zhàn)亂不息,你爺爺寧可不去修煉,保持在初元巫師的層次,躲在山腳里,也不遠(yuǎn)晉升后被強制征兵。更何況你爺爺還有一股子憨勁兒,別人一想抓他去充軍,他就滿山跑。出生于大山的孩子,天生懂得如何在大山中隱匿與奔跑,所以也沒人再去找他,反正一名初元巫師,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p> 青年黑袍似乎能想象,自己爺爺矯健而靈活的身影在大山中奔走,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就像是閃著狡黠的光。
他感到喉嚨有些干澀,“那......您是怎樣將爺爺帶出山的?”
冬森王咳嗽兩聲,面色忽然尷尬起來,“小孩子啥摻和什么大人的事!走了走了,回去?!?p> 冬森王臉上尷尬的神情,像是忽然露出年輕時的荒唐,讓黑袍若有所思的回想到,自己奶奶經(jīng)常念叨的一個人。
那位,自己爺爺年輕時,曾經(jīng)非常喜歡一位女性,但最后卻沒有在一起的人,那位冬森當(dāng)時的高嶺之花,冬森王的胞妹。
這樣看來,即使再固執(zhí)的男人,對于美人關(guān)都少有能夠視而不見的。
“瞎想什么那!”恢復(fù)到尋常狀態(tài)下的冬森王依舊是那個睿智而果敢的王者,感受到黑袍的若有所思,一巴掌拍到黑袍腦袋上,笑罵道。
“沒,沒什么?!焙谂劭s了縮腦袋,舉手投降。
看著冬森王一如往日慈祥的笑意,他感到一種不能描述的巨大的空洞籠罩在了自己背后,一邊是荊棘叢生的黑暗,一邊是溫暖的光明,中間的交匯逐漸越來越大,吞噬著光明與黑暗。
讓處在中間的他感覺自己仿佛漂浮在這茫然中,腦袋混沌而無措。
他分不清究竟那邊是對,那邊是錯,而冬森王究竟是屬于救贖,還是將自己逐漸推向深淵的黑暗之手。
“你這小子跟你爸爸不大像,反而跟你爺爺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一個樣,每次看到你的臉,我就能想起你爺爺那雙活靈活現(xiàn)的眸子。不過有一點比起你爺爺,你要差一點?!?p> “什么?”
“雖然你爺爺年輕時經(jīng)??薇亲樱蓪嶋H上你爺爺也鬼精鬼精的,每次開戰(zhàn)的時候,他總是不跟大部隊走在一起,但到戰(zhàn)爭開始,他又總能在戰(zhàn)場上發(fā)揮極大的作用。”
這是黑袍第一次,這么頻繁的聽到關(guān)于自己爺爺這么詳盡的描述,他不由問道,“例如那?”
“例如,不知道什么時候成了敵軍巫師首領(lǐng)身邊的小兵,一刀砍下對方首領(lǐng)的腦袋,然后,敵軍直接就成了無頭的蒼蠅。”
他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感受到爺爺?shù)男蜗?,那種勇敢又不著調(diào)的聰明,好像由虛無變成了實質(zhì)。
可是,我哪里和爺爺像了?我連人都還沒殺一個,怎么可能擁有爺爺那樣的勇猛?
他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