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在乎
馬車悠悠地行進(jìn),周廣銘也緩緩想了想,便決定將今天的心情從頭開始描述,“今日開拔,兒子站在父兄身邊,覺著胸中也如擂鼓一般。西疆猖狂屢屢犯我邊境,兒子只恨自己年歲太小不能跟著上戰(zhàn)場。便在他們都走后有些悶悶的。后來阿西與我一道走回觀樓之上。”
周廣銘只覺自己話有些多,稍稍坐起了身子,接著道:“后來我與阿西說起了七哥翻過年來就要十七,又說如果議親她估摸著就要嫁給七哥了。阿西到?jīng)]說什么,只說是沒影的事兒,讓我不要同旁人說起?!闭f到這件事,周廣銘又抬頭覷了田皇后一眼,見田皇后面色如常,依舊一副傾聽的模樣,便安心的繼續(xù)說,“我自然不會同旁人說起,但是這怎么能是沒影的事兒呢?!?p> 蓮夏看周廣銘自顧自說話,還要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說了什么不對的惹田皇后生氣的小可憐樣,忍著笑沏了一杯蜜水放在了周廣銘的面前,輕輕向窗邊又靠了靠。
“被于昭儀那一句話點(diǎn)著,我知道給阿西惹了麻煩,但是她還是笑吟吟的沒什么反應(yīng),要是往常,她要么點(diǎn)著頭說自己本就是下凡的玉女,要么覺得不妥當(dāng)中發(fā)了脾氣恨不得鬧上門去。近日就好像,就好像...不關(guān)她的事?!?p> 周廣銘說著說著又好似有些惆悵,總覺得顧西影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情緒,好像哪里不太對,可是又說不上來。
“這才叫沉得住氣。你是皇子,也該學(xué)學(xué)敏和郡主的氣度才是。”田皇后看著周廣銘的小手一點(diǎn)點(diǎn)轉(zhuǎn)著茶盞,偶爾看向自己的眼神濕漉漉的像一只無精打采的幼犬,怎能不心生愛憐。
“是了,沉穩(wěn)。兒子也曉得的。便也沒有出聲。可不是兒子好欺負(fù),要不是慶修儀打岔,兒子定要好好刺一刺于昭儀。偏她見過金童玉女似的?!敝軓V銘往皇后身邊一歪,已是兩三年沒有出現(xiàn)過的幼稚樣子。
“慶修儀是有心解圍,連母后都要承她的情。你同于昭儀有什么好爭口舌高下的,她是你父皇的妃嬪,她說話沒分寸你就要同她沒規(guī)矩么?!碧锘屎笞チ酥軓V銘的小胖手拍了拍。
“是了,有規(guī)矩。我也曉得??墒前⑽髌饺绽镒钍遣挥贸练€(wěn)有規(guī)矩的??墒亲詮乃求@馬一摔,病了許久,竟是也長大了。七哥能上戰(zhàn)場了,阿西也長大了。獨(dú)獨(dú)我,總是不懂事似的,還連累阿西被個昭儀排揎打趣。好沒用處。”
周廣煜聲音委委屈屈的越來越小,竟是在馬車搖搖晃晃中有些睡著了。
田皇后看著自己的小兒子,睡眼朦朧間似有委屈。也不知他何時才能明白,人總是要長大,歲月匆匆,從不優(yōu)待誰去。
車軒被輕敲兩下“篤篤”,要是不留意就錯過了。
蓮夏見周廣銘就這么恍惚睡著了,給他稍稍罩上了薄毯,壓低了聲音稟報:“殿下,沛國公夫人沒有回府,去了茂國公府上做客,是到了才通報的,連名帖都沒帶??磥?,他們都不是商量好的?!?p> 田皇后輕輕拍著周廣銘,輕吐出一聲:“知道了?!?p> “那,咱們要不要...”蓮夏詢問。
田皇后手上動作不停,蓮夏便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車馬一路行進(jìn),約莫半個時辰也就進(jìn)了宮門。一直到了宮中,于昭儀看著自己的貼身侍女霞馨還是欲言又止的樣子,抿了抿嘴說道:“這一路知道你有話說,想說什么就說吧,你如今是我殿中掌事女官,還當(dāng)是在家中么,一點(diǎn)子小事畏首畏尾的像什么樣子。十幾年了怎么還是這么不長進(jìn)?!?p> 霞馨得到允準(zhǔn),還是揮退了殿內(nèi)的其他宮人,小心翼翼的開口:“昭儀,方才在觀樓之上,您不過是無心的一句話,他們卻那樣大費(fèi)周章的打圓場,豈不是將您架在火上烤。”
“誰說我是無心的。我就是故意的。只是所有人都在打圓場,我倒是低估了?!庇谡褍x一點(diǎn)不在乎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會有什么后果,在霞馨面前大大方方的就認(rèn)了。
“這......”霞馨知道自家姑娘不管是入宮前還是入宮后,這十幾年都是一樣的性子,絲毫沒變過。
真是敢作敢當(dāng)。
只是這事關(guān)重大,必須斟酌著說,“昭儀,您也知道陛下和皇后的打算,您今日話已出口,只怕聽在有心人耳中,要大做文章了呀。”
于昭儀似乎思緒飛的很遠(yuǎn),敷衍了一聲:“那又怎么樣?!?p> 霞馨沒有辦法,一狠心將話挑明:“昭儀,您今日一句話,不知道多少人生出心思,若是讓皇后殿下覺得這話是于家覬覦天恩,是國公爺教您說的,遷怒府里,可如何是好。
遠(yuǎn)的不說,咱們就說近的,您也要為咱們公主考慮啊。得罪英國公府勢必惹陛下不喜,得罪皇后殿下,這公主的終身大事可是中宮做主。您...”霞馨心一橫,壓低聲音,“您就是要報復(fù),也不必當(dāng)眾如此啊?!?p> 于昭儀一怔,似乎反應(yīng)了一會兒霞馨在說什么。當(dāng)即苦笑了一下,“我并不是因?yàn)楫?dāng)年沒有嫁成英國公就報復(fù)他們家,要是因?yàn)榻裉爝@事讓惠安起了對付我的心思我也不怕。那些婦人想什么我也覺得沒趣。我只是...”
“那是為什么呀,昭儀...咱們可不能——”損人不利己啊。霞馨雖然將后半句咽了回去,眼神卻表達(dá)的明明白白。
于昭儀想,因著顧西影自小就是郡主,也算是在宮中玩鬧長大的,自己撞見他們玩耍就有許多次。他們?nèi)齻€,再加上周傾,自己的女兒偶爾也會湊個熱鬧,一堆孩子玩在一起,那么幾年又幾年,顧西影是什么性子自己多少知道一些,那樣兩個人相處這過日子的話。
“我只是冷眼瞧著,敏和與老七,大抵是不合適罷。明知是不合適,卻有那么多人要將他們往一塊湊。我就偏不?!庇谡褍x說完,輪到了霞馨無言。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竟然跟一切猜測都不一樣。
“昭儀,連奴婢這樣愚笨的人都會那樣想,那這樣想的人便不在少數(shù)。這樣天大的誤會可如何是好。再說了,昭儀,這,合不合適,不關(guān)咱們的事啊?!?p> “那又怎么樣?!庇谡褍x一副并不想多談的樣子。
“那又怎么樣。女兒并不是很在乎。”此時的英國公府,顧西影竟說出了與于昭儀相似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