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劉一諾仍然坐在辦公室里加班，仔仔細細地翻看著這六份案子的物檢報告。但是，與前期他們的了解完全一致，前五起的意外，似乎真的只是“意外”，絲毫看不出任何人為參與其中的痕跡。
“難道真的如孫隊說的，第六起案子是模仿前五起做的，刻意做成意外的樣子？”
他喃喃自語著，一抬頭，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洋洋灑灑地飄起了雪花，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派出所門口，似乎傳來了一陣騷動。
與此同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報警轉(zhuǎn)接電話。劉一諾扣下電話，從衣架上抽下外套，從自己的辦公室出來，跑過長廊，打開了辦公區(qū)的門，結(jié)果一抬頭，愣住了。
“曹先生？”
曹全有正在跟門口值班的小警察倆人爭執(zhí)著什么。
“這是怎么了？”
“劉哥，這位先生說要報案，非要往里闖，我這跟他說，我們這邊有程序，讓他留個聯(lián)系方式，他不干，非要進去找您，我這不正攔他呢嗎？”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值班吧，我正準備去找曹先生，我們接到您的報警電話了，剛剛準備出去，您就來了，這是？”
“劉警官啊，求求您幫幫忙吧——”
說著那男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嚎啕痛哭了起來。
“情況就是這樣，您也知道我們家才出這事兒，結(jié)果大清早的這丫頭嫌東嫌西，這不吃那不吃的，我就打了她，她一生氣就離家出走了，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我打她手機也關(guān)機，她的那些小姊妹也沒人見過她，她媽還在醫(yī)院，她怎么也……”
男人雖冷靜了下來，但臉上依舊愁云濃霧。
“她以前也有過離家出走嗎？”
“從來沒有過，唉——”曹全有一聲長嘆，“說起來都是我教女無方，尖尖她是老大，從小我跟她媽把她慣壞了，說不得罵不得的，我們夫妻一向都是慣著她，重話都沒說過，這次實在是氣急了，才打了她一巴掌，我以為她就出去找找她那些小姊妹訴訴苦，順便吃點好吃的也就行了，可是……直到現(xiàn)在她都沒有回來……”
“曹先生，我理解您的焦慮，這樣吧，您給我她的照片可以嗎？我?guī)湍偃フ艺遥依锊皇沁€有個小女兒嗎？您也別離開家太久了，快先回去吧。”
“可是……”
“別擔心，我們一定盡力幫您找?！?p> 曹全有欲言又止著，但是看著眼前娃娃臉的警官那滿臉的真誠，心里一陣安心，他使勁地點點頭，“那就麻煩劉警官了，我先回家陪陪年年?！?p> 等曹全有回到家時，小女兒曹年年已經(jīng)合衣蜷縮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年年，回屋睡去吧，在這兒會著涼的”，曹全有強壓著心里的不安，拍了拍小女兒的臉。
“爸爸？”
曹年年睡得蒙盛盛的，抬頭看見爸爸，接著就撲進了爸爸懷里，緊緊抱住了爸爸的脖子。
“爸爸……我剛剛夢見姐姐了……她渾身都是血，一個勁兒地在哭……姐姐她，不會出事兒了吧？”
曹全有使勁拍著女兒的背，安慰著她。
“年年乖，夢都是反的，沒事兒的，姐姐明天就會回來的，年年乖乖睡覺，睡醒就能見到姐姐的！”
終于安撫好了不安的小女兒，曹全有疲憊地坐在沙發(fā)上。
“滴——”
有微信進來。
曹全有打開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打開的業(yè)主群，卻發(fā)現(xiàn)，業(yè)主們的問候已經(jīng)壘成了一座大高樓。
“曹哥沒事兒吧？聽說你家燃氣也炸了。”
“嫂子還好吧？”
“對不起曹哥，我們聽說得太晚了，沒有來得及上門去看您。”
“我倒是去了，可是曹哥家鎖著門?！?p> “照顧嫂夫人雖然很重要，曹哥也要保重身體??！”
……
曹全有挨個爬樓下來，只覺得心里暖暖的。
“不過，聽說曹群主家的意外，好像跟其他人都不一樣呢，像被人尋仇，曹群主是不是干過什么昧良心的事兒了？”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從群里發(fā)出。
“你放屁！曹哥這么好的人你都抹黑，你存的什么心？”
“這人誰??？滿嘴里噴糞?！?p> “新來的？”
“呵呵，我在群里可很久了哦，曹群主的擁護者們可真了不起啊，希望真相大白那天，你們還可以這么堅定不移地支持著他！”
“嘿！這誰??？陰陽怪氣的，還不快踢出去！”
話音未落，那人的頭像一黑，人已經(jīng)自動退出群聊了。
曹全有剛剛提起來的心，一下子又涼了。
那個人說的是什么意思？
尋仇？
難道說，尖尖她？
不不不，不會的，不要自己嚇自己，一定不會的。
但是，尋仇？誰會跟我們這平頭老百姓的有仇??？
曹全有長嘆一口氣，躺倒在床上。
夜里，曹全有進入了凌亂的夢鄉(xiāng)中，夢里，是一片迷霧。
霧中，好像有個女孩子，是尖尖嗎？女孩子不答，只是低著頭。
不對，身形不是尖尖，尖尖比她要再高個幾公分的樣子，而且比她也瘦些。
“你不得好死！”
似乎有個人在他耳邊痛罵著。
是個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
怎么可能？
我一向?qū)⒆铀龐屩倚墓⒐?，從來沒有出軌，更沒有跟別人曖昧過，怎么可能招惹什么中年女人呢？
我都不認識她——
“咚——”
一個罐子猛地砸到他頭上，他捂著頭一陣齜牙咧嘴。
怎么做夢跟真的似的。
等等，罐子？
他低下頭，看著那個剛剛把他砸了的鐵罐子，是一個車漆罐子，沒錯，是他店里的東西。
尋仇？
難道是因為他把車漆以次充好賣出去這事兒被人發(fā)現(xiàn)，然后記恨上了？
他俯身拾起那個罐子，再三查看著。
沒錯，除了店里的事兒之外，他怎么可能得罪什么人讓人記恨??？
他開的是洗車行，主要做洗車和汽車美容，要的是比別人高些，可是他也確實能貼出比別人更新潮的圖案?。克膭?chuàng)意和頭腦難道就不值錢了？
可是，誰會為這點事兒就來他家放火??？
何況，他的顧客又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家的具體地址。
那又是誰呢？
難道是……那年撞的人？
沒錯，他最喜歡車，當年家里拆遷，一下子發(fā)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和老婆各買了一輛大奔兒，然后，他老婆第一天開車，就把人給撞了。
他倒是經(jīng)常撞人，只不過以往撞的，都是些沒什么見識眼窩子還淺的鄉(xiāng)下人，于是，每次他都是用五百塊錢打發(fā)了，誰能想到，他的老婆第一次開車，卻撞了一個公職人員？
那人不依不饒，堅決不肯私了，非要報警，祝芳只好認了個全責。
后來他把事情推給保險公司，他則把那人拉黑了，結(jié)果后來，那人找到了他的店里，要討說法，他就一口咬住那人是公職人員，他本身又一向好人緣，于是他便激起眾人的仇官情緒，反而引著圍觀眾人將那人好生辱罵，他則全身而退。
可是，那是個年輕的男人啊，也不是中年女人?。?p> 何況，他也只是讓大家罵了他一頓而已，至于嗎？他要真干這種事兒，他還想不想要他這工作了？
那還有誰??？
真的想不起來了……
“爸爸——爸爸——快來救我——救命啊——”
是尖尖的聲音。
“尖尖？你在哪兒？爸爸這就去找你了！”
他試圖撥開眼前這凌亂的迷夢，卻始終找不到東西南北。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云彩，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
熟悉的“最炫民族風”響起，他猛地睜開眼睛，從一片迷亂中醒來，天地一陣旋轉(zhuǎn)。
“喂，曹先生嗎？我們這邊是D市第一人民醫(yī)院……”
電話扣下，他無助地抱著頭，開始痛哭了起來。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云彩，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
他擦擦眼淚，再次接了起來，劉一諾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出來，帶著些許陰沉。
“曹先生，您的女兒……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