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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深

第二章 所見

天深 森千樹 4170 2022-08-01 16:56:28

  小舟穿過了南海結(jié)界,“嘭”地一聲落在了南海上,水花濺了野鶴一臉,她抹了水花朝前方看去,幾只簡陋的漁船上有人朝她看過來。

  一個半大的少年從木頭下鉆出,好奇地朝她游來,停在離她五步之隔的地方問:“小姐,您是從仙山來的嗎?”

  野鶴點了點頭,抄起船槳往海灘劃去,海鳥三三兩兩地從她頭上飛過,落下了幾根羽毛。

  半大的少年推著浮木跟了上來,小聲地說:“小姐,您來的方向似乎是驚逐仙山,驚逐仙山不是獸修之地嗎?”

  他十分好奇,聽說驚逐仙山里仙獸十分殘暴,有的專食人肉,這小姐怎么保住命的?

  見周圍的人慢慢圍了過來,野鶴有些無奈地說:“你們離我這么近,就不怕我是仙獸變的?”

  此言一出,圍著的人瞬間遠離了小舟,有人已經(jīng)拿起了鐵叉,神情戒備地盯著她。

  方才的少年早已鉆入了水中,漁船上有人擊起了鼓,海灘上立馬出現(xiàn)了許多漁民,手中刀斧森森。

  野鶴愣了愣,她不過是嚇唬嚇唬少年,怎料漁民們?nèi)缗R大敵。

  莫非這里被魔物偷襲了?

  少年已經(jīng)上了岸,對著野鶴大喊:“你是什么人?竟裝作驚逐修士!”

  野鶴看著緊張的人們,無奈地從懷中摸出了一枚刻著骷髏的骨雕,大聲說:“驚逐仙山修士野鶴,前往天空城懸賞魔物,故借道南海諸部,望大伙兒通融!”

  看見猙獰的骨雕,漁民們才放下了武器放她靠岸。

  野鶴收起了骨雕,將小舟收進了空間鐲,快步朝海灘走去。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皮,也不能怪他草木皆兵,這些日子一伙魔修襲擊了漁村,漁民們傷亡慘重,仙山修士久久未至,他們只能自行戒備。

  野鶴朝少年拱了拱手,穿過人群朝漁村走去,漁民們熱情地把晾曬的干魚塞給了她,還給她指了一條近道。

  她笑著別過了漁民,朝遠處的大山走去,風(fēng)從海上吹來,暖陽曬得她渾身酥軟。

  夕陽墜落,她御劍飛過連綿的大山,南海諸部離她越來越遠,前方出現(xiàn)了更陡峭的巨大山脈。

  她落在了山腳下,靜靜仰望著大山,山巔明月被藍金色的云團簇擁著,清亮的月光照在她臉上。

  從前午云南境的門戶召陵城,便在這大山之后。

  巍峨的大山將南海諸部阻隔在外,抵御得了外侵,卻不能抵御內(nèi)亂。

  她默默地御劍從峰谷中飛過,下方幽暗的樹木仿佛注視著她,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明月懸在中天,她終于到了城門外。

  四月正是南國枯水之時,滄江水褪到了城門半腰處,露出的石板上有一圈圈水跡,不知名的小蟲在石板上慢悠悠地爬過。

  望著青黑的石板,她慢慢捂住了嘴,無聲哭泣起來。

  當年皇兄就死在了此處,死在了召陵冰冷的水下,衛(wèi)軍和召陵百姓也永遠地埋在了這座死城中。

  召陵城靜靜地沉沒在滄江水中,似乎還在述說當年召陵戰(zhàn)役的慘烈。

  三十多年過去了,召陵城依舊一片死寂,陰氣沖天,渾濁的江水中連游魚的影子都沒有。

  貪婪的南海諸部也不肯到召陵來,召陵城和它的子民就這樣在水下長眠。

  她把手伸入了刺骨的江水中,悲愴地大哭起來。

  皇兄,過了這么多年,我終于敢來看你了,這是我此生第一次到召陵來,也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想到召陵來了。

  她傷心欲絕地站起了身,撐著長劍繞過了城門,往一旁的小道走去,滄江水冰冷的氣息纏繞在她身上。

  從前刻意遺忘的恨意一絲絲浮現(xiàn),她緊緊咬住了唇,朝黑暗的山路走去。

  一只淡藍的蝴蝶掙扎著從她身上飛出,搖晃著往滄江方向飛去,卻被夜風(fēng)吹落成一地麟粉。

  日光明媚,幾個衣衫襤褸的孩童從長街上跑過,他們身后跟著個跑得氣喘吁吁、大聲咒罵的中年男子。

  高瘦的孩童回頭看了一眼,見男子沒有跟來慢慢放緩了腳步,從兜里摸出了一塊白生生的饅頭,幾個孩童見狀笑了起來。

  幾人正分著饅頭,冷不丁撞到了人,他們連忙抬頭,發(fā)現(xiàn)是個神色冷漠的女子,女子皺了皺眉。

  高瘦的孩童連忙低頭說:“對不起,我們不小心撞到了小姐。”

  野鶴看著幾人狼狽的樣子沒有說話。

  一個矮小的孩童注意到了她背后的長劍,羨慕地說:“姐姐,你是海外修士吧。”

  野鶴愣了愣,他怎么知道?

  看出了她的疑惑,孩童擦了擦鼻涕說:“如今這亂世人人自危,會背著干凈的長劍到這偏僻小城的,只有海外修士了。這里的人都恨不得逃得遠遠的,逃到仙山去!”

  野鶴微微皺眉,從前午云的西南重城木翟城竟成了孩童口中的偏僻小城。

  看著破舊的長街上消瘦的百姓,她心頭有些梗。

  天下大亂,妖魔橫行,南海諸部落都草木皆兵,無人管轄的午云舊城更是人心惶惶。

  她嘆了口氣,低聲問:“你們是木翟城的人嗎?”

  高瘦孩童點了點頭說:“自然是,母親在世時說了,我們生生世世都是午云的子民。”

  野鶴怔住了,當年木翟城最先被破,百姓十之八九被屠,少數(shù)人逃往了南境,他們后來竟回來了。

  她壓下眼里的情緒,低聲說:“原來午云還有子民在,我以為……”

  三十年光陰,木翟城原來的子民早已翻過一代,他們卻沒有拋棄這座被毀的城池。

  城中各處,傾頹的土樓上仍有人影走動,木翟城仍然活著。

  高瘦孩童舔了舔手指上的饅頭屑,小聲說:“我們雖然是午云遺留的子民,卻不能聲張,這里是老大人說了算。”

  另外幾個孩童點了點頭,指了指周圍走動的人說:“妖魔襲擊木翟城后,城中的守衛(wèi)便撤回了大雍,這里便沒了規(guī)矩,天下各處的人隨便進入,久而久之大家便混住在一起了。”

  野鶴想了想問:“誰是老大人?”

  高瘦孩童欲言又止,眼神朝長街盡頭的土樓看去,小聲說:“姐姐,你要是想從邊境過,就要給老大人通關(guān)銀兩?!?p>  野鶴不再為難幾個孩童,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遞給了高瘦孩童。

  高瘦孩童瞪大了眼睛,手足無措地說:“姐姐,這……”

  野鶴笑了笑,越過幾人朝長街盡頭的土樓走去。

  她倒要看看是誰把持著木翟城與天空城的邊境通道。

  土樓里傳來一陣嬉笑聲,一個年輕男子正在舞劍,旁邊的石凳上斜躺著個滿臉笑意的藍衣女子。

  看見野鶴進來,女子坐直了身,輕笑說:“海外仙修?倒是稀客,小姐是要住店還是過關(guān)?”

  聲音有一絲熟悉,野鶴瞇起眼看著她說:“過關(guān),多少錢?”

  “嗯哼,過關(guān)五十兩銀子?!?p>  女子笑盈盈地指了指石凳上的大銅盆,里面已經(jīng)有幾錠大銀子了。

  野鶴眼角微微抽搐,過個關(guān)道竟要五十兩銀子?

  從前向家都沒有這么大胃口,何況如今民生凋敝,銀錢難賺,黑城這張高階懸賞令才不過二十兩賞金!

  她臉色微變,眼里閃過了幽光,明的不行她就要來暗的了。那銅盆里還有不少銀子,正好黑吃黑。

  女子直直地盯著她,良久才說:“罷了,看在同為女子的份上,收你五兩吧。這可是良心價,你可別對外說,免得壞了規(guī)矩?!?p>  野鶴眉頭微跳,心頭暗罵了聲欺軟怕硬的奸商,卻是乖乖地扔了五兩銀子進去。

  這女子敢明目張膽地開黑店,必然有所依仗,若非迫不得已,她不想節(jié)外生枝。

  女子輕輕拍手,外間吊起的木橋放了下來。

  野鶴走上木橋,看了一眼對岸的城門,城門上霸氣地刻著“赤城”二字。

  她下了木橋,將身上的骨雕遞了過去,守衛(wèi)仔細查看后才放她進入了赤城。

  木橋被收回了土樓,土樓里傳來男子的抱怨聲:“大人,為何要放她過去?明明可以狠宰她一筆!”

  女子搖搖頭說:“非也,非也,此人眼神冰冷,一看便是個拼命的主,犯不著跟她硬來。”

  男子跺了跺腳,負氣地扔了劍往樓上跑去。

  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從樓上下來,恭敬地對著女子行禮說:“齊大人,那女修士已經(jīng)進入赤城了。”

  齊疆點了點頭,淡笑說:“倒是個膽大的?!?p>  她轉(zhuǎn)念一想,又說:“天空城如今一片混亂,還請得起海外修士,看來這過路錢還是收少了。明日起,凡天空城出來的,一律一百兩銀子?!?p>  樓上傳來歡呼聲,年輕男子高興得將劍拋了起來。

  齊疆無奈地躺在了石凳上。傾云長公主死后她獨自潛回了午云,機緣巧合之下碰見了云氏皇族的幸存者,后來那皇族女子死了,留下的遺孤便跟著她長大了。

  她看了一眼樓上的年輕男子,心頭微嘆,他只怕是云氏皇族最后的血脈了,只可惜神智有些問題。

  旋即好笑,她竟帶著皇族后人在木翟城做起了山寨大王,肆意打劫過往的路人。

  說起路人,讓她印象深刻的只有兩人,一個是赤城城主周肅,另一個就是如今將天空城攪得天翻地覆的紫城城主蕭珵。

  周肅是秋風(fēng)掃落葉般的冷肅和嚴厲,蕭珵是刮骨的冰冷,像極了一支嗜血的冷劍。

  這兩人一出現(xiàn),她早早地就放下了木橋,唯恐惹火燒身。

  赤城里氣氛肅殺,街上的城民默不作聲地操練著兵器,刀棍被揮得呼呼作響,男女老少無一例外。

  野鶴默默跟在引路的守衛(wèi)身后,目不斜視地從街上走過。

  早就聽聞天空城人尚武善斗,親眼所見更加震撼,連婦孺老弱也手持兵器在露臺上操練,真令人敬畏。

  難怪天空城不輕易發(fā)懸賞令,瞧這架勢妖魔來也就是一棍棒的事,根本用不著請人出手。

  野鶴暗嘆一聲,她以為自己就算刻苦修行的人了,想不到天空城人人皆是如此。

  妖魔橫行的世道,除了海外仙域,只有天空城仍是一派平和。

  她付了銀子,從守衛(wèi)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了駱駝背,高大的駱駝側(cè)頭嗅了嗅她,砸吧著嘴走上了官道。

  從赤城到黑城尚有十日路程,便是御劍飛行也要六七日,大漠炎熱,途中又難以找到客棧,最好的辦法就是騎駱駝。

  這些訓(xùn)練有素的駱駝耐力極佳,熟悉大漠的路,又能找到水源,白天黑夜都能前行,實在是大漠里的良舟。

  她撥了撥頭上的大傘,將身子嚴實地遮擋起來,提起掛在腿側(cè)的水囊大口喝了起來。

  雖是四月,大漠里卻是無比燥熱,熱浪一波一波地從沙丘上吹過來,路上矮小的灌木叢里有蝎子爬過,遠處沙丘后探出了一顆圓鼓鼓的貓腦袋。

  鼻子里干痛得厲害,她連忙沾了一滴水滴進鼻子,鼻子一陣濕潤,總算好受了些。

  她苦笑著望向前方的巖丘,幾只禿鷲圍在一座巖丘上啄食著腐肉,看了她一眼又繼續(xù)啄食起來。

  閑云說禿鷲這東西最講道義,只食腐肉,但凡還有一口氣的,它們都會乖乖地跟著,看著落氣了才動嘴。

  她不免好笑,一個將死之人身邊跟著饑腸轆轆的禿鷲,只怕恨不得立馬斷了氣,免受禿鷲的氣勢壓迫。

  駱駝馱著她走進了巖丘,高大的巖丘遮擋了一些陽光,巖丘下涼快了許多,巖縫中鉆出了不少沙蘆和生石花,幾顆圓滾滾的西瓜半埋在沙子里。

  看著誘人的西瓜,她取下了面紗,摸出馕餅就著水囊嚼了起來。她可不信沙漠里的西瓜能吃,要不然腳下的駱駝怎么不吃?

  憨厚的駱駝不緊不慢地穿過巖丘,朝著沙漠上一株開著紅花的灌木叢走去,一只小小的沙貓從后面走了出來,滿臉被打擾的神色。

  野鶴忍不住笑了,沙漠上的貓倒是有意思,圓圓的耳朵加上嚴肅的臉,活脫脫一個小老太。

  接下來的幾天,她白天黑夜都在趕路,只有駱駝累極了趴下才小作休息。

  路上偶爾遇見擺攤的城民,她咬牙摸出銀子買了一碗熱面,在駱駝眼巴巴的神色中飛快地吞下了肚,駱駝只能干巴巴地嚼著嘴巴往前走去。

  不能怪她吝嗇,實在是大漠里的吃食貴得離奇,一碗熱面十兩銀子,加滿水囊五兩銀子。進入沙漠七天,她也才吃上一頓熱面,嘴里早已被干馕刺破,泛著淡淡血腥味。

  她摸了摸空蕩的口袋,終于知道為何黑城的懸賞令沒有人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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