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心肝?。〗o我弄點人吃的!”上官虞脫了局長的外衣,此刻是上官少爺,他在曲寒的客廳沙發(fā)上蓋著一床超蓬的羽絨被,如果他把腦袋也藏進去這就是個成功的掩體。
今天周六,禮拜五他下班那天接上曲寒驅(qū)車兩個多小時到了敗家子們包下的度假村,下車的時候他已經(jīng)換下局長外套,打散了一絲不茍的油頭,邪笑著走進了充斥著迷幻搖滾的環(huán)境,左邊一個豐滿的臀部還不忘響亮的打上一巴掌,挨打的家伙大呼小叫的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亂甩,上官少爺拉了一把曲寒,躲過放飛自我的液體。
這兩人的出現(xiàn)讓把場面推上了一個高潮,曲寒找到自己合適的位置,燒烤區(qū)正架著大塊的肉食,挨著的冷食區(qū)有一整只西班牙火腿,他很滿意那把紅木手柄的片火腿工具,優(yōu)雅的搓了搓手指把它拿在手里,大神來了那幾個請來的廚師自然讓位,但也舍不得走遠,畢竟不管是從這個人本身考慮還是這個行業(yè)考慮,曲寒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今天來得這些人幾乎都是他的客人,能在私下場合看到他自然也是嗨到爆的,曲寒幾乎剛把刀拿在手上他面前已經(jīng)圍滿了人。
不知是誰特意給他準備了兩道追光,曲寒的每根睫毛都在發(fā)光,他優(yōu)雅的給火腿調(diào)轉(zhuǎn)了個方向,然后把手指湊到鼻下嗅了嗅,發(fā)酵36個月,不錯,切起來應(yīng)該很好看。
任何一件事情表現(xiàn)到極致都會讓人瘋狂,就像狄俄尼索斯身邊那些神魂顛倒的追隨者一樣,曲寒切的每一刀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篤定的下刀,斜斜的刀身因為追光的關(guān)系透著魔幻的冷光,長時間盯著看的人們或許會想這樣一個人這樣的手這樣的刀如果劃到自己身上應(yīng)該要高潮吧,想想就上頭,呼吸急促,曲寒此刻有醉人的力量,他若果愿意他將成為最有感召力的神靈。
這場狂歡跟他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他只是享受在自己的刀下。
一盤有一盤片好的火腿被爭先搶食,那是被神靈施咒的食物,動聽的瘋狂,貪婪的咀嚼,停不下來的崇拜,此刻他們都是燃燒的酒神殿的祭祀。
這火熱的年輕的伙伴們??!一群群匯在周遭.激動的少女們,歌聲婉轉(zhuǎn);她們那心滿意足的曲調(diào),點燃起心中愛的火焰;她們的胸中呼吸著渴望;她們的眸子在說:去捕捉幸福吧!目光里充滿苦悶與瘋狂……
——普希金
上官虞在人群之外,站在一個較高的位置看著如同在戲劇舞臺上的曲寒,他詭異又冷漠的獨角戲。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受到感召,樹木有化妖伸出過長的手指企圖去擁抱他,夜行動物長出手腳藏匿與他腳下,只為感受他的氣息以便讓自己掉下深淵的時候都是安逸的。
上官虞眉頭皺了起來,他表情憂傷,他上衣不知道被哪個熱情的人扯開,夜風一直往他懷里鉆,他心口冷若冰霜,卻不愿去那狂熱之地。
終于,他開始焦慮煩躁,不安的來回攆著腳下的草坪,在一片酒精打濕的桌子上摸到一包相對干燥的煙,不知道哪個家伙的私藏,總之這包煙里混著某種熱帶植物,他心煩意亂的點燃了猛吸一口,沒有吞云吐霧而是整個全部咽進了肺里,一下子就上頭了,眼皮神經(jīng)質(zhì)的抽筋了幾下,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媽的!好像是右眼皮在跳!他飛快又吸了兩口就讓這根煙已經(jīng)燒到濾嘴的位置。
他罵了句外語的臟話,把煙頭丟塞進旁邊開著的紅酒瓶里,里頭還有不少液體,一瓶上好的西拉子就這么廢了,他又點上第二根。
上官虞叼著煙,像頭發(fā)瘋的公牛沖散了人群,終止了曲寒的表演,一個擒拿扼住曲寒左手腕,刀子應(yīng)聲落地,曲寒猝不及防的向后踉蹌了幾步。
這條火腿已經(jīng)被肢解了大半,露出完整的腿骨,上官虞只看了一眼便覺得惡心直接給腿翻了。
“哥?”
人群里開始起哄埋怨,被打斷了秘密祭祀的信徒們十分不爽。上官虞抄起旁邊一瓶烈酒直接砸開了瓶頸,跳上桌子一仰頭連灌帶澆的干了,新的狂歡又開始了,跳下桌子的時候他又拎起另一瓶烈酒丟進一邊的燒烤架里,燒烤架的火堆攛得老高,尖叫歡呼此起彼伏。
上官虞拉著曲寒往樓上走,幾乎是野蠻的將曲寒丟進房間,門被砸上,力氣過大震得門邊的墻上漆面裂開幾條小小的縫隙。
上官虞這會有點不太清醒了,跌跌撞撞癱倒床上渾身的酒氣和潮濕的胸口,頭發(fā)頹廢的糊住臉,這足夠引起任何一個人的獸欲,只不過曲寒不在任何人都名單里。
他先奪過上官虞嘴里的煙,這煙早就澆滅了,潮濕的沾在他的下嘴唇上,濾嘴黏答答的,曲寒在上官虞已經(jīng)不成樣子的襯衣上蹭了蹭手指,然后扒下這這塊布,又往他樓下塞了個枕頭,幫他脫了鞋襪,上官虞隨便他折騰一言不發(fā),只是大喘氣。
曲寒幫他擦了擦身體拉過被子蓋上,上官虞睜開了眼睛盯著他,看上去有點嚴肅。
“哥?”
“寒啊,坐下?!彼皇强瓷先ド项^了,但是說話還是正常語氣。
曲寒聽話的坐到床沿,低頭看著他,關(guān)切的說:“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p> “嗯,以后別切東西了?!?p> “你這是在生氣嗎?哥,我是我,我是個廚子,是你擔心得太多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不是不怕,你只是假裝不怕,你切的所有肉食,雞鴨也好,魚也好,更不用說豬牛羊了,你都親自分解他們,你說你是個廚子,你要把握每塊肉,我都能理解,但是你下刀的興奮感,別告訴我,你自己感覺不到,你他媽沒有腎上腺素上升,你樂在其中。”上官虞側(cè)躺過來弓起身體,伸手去抓曲寒的右手,動作很輕,就像捧著一個肥皂泡泡。
曲寒不言語,稍微弓了弓右手任由他抓著,他右手的手腕比左手要細一些,上官虞拉了拉手掌圈住他整個手腕,一圈還多出很多。
“在你下刀之前都會交代別人幫你把它們的頭去掉,你害怕它們的眼睛,那兩顆還能反光的晶體,你從里面看到過什么?”
“扭曲的影子,另一個我,或者我身體里的魔鬼,有點時候我懷疑他是不是要從我身體里分裂出來。”曲寒閉上眼睛把頭靠在床頭上,“別這么看著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
“寒??!我會一直看著你,不讓那個魔鬼有機會跑出來,害怕了就告訴我,你是我弟,是我們家的孩子?!鄙瞎儆萦X得腦袋越來越燙,眼皮沉重,耳朵聽聲音感覺蒙了一層薄膜。
瘋狂的報應(yīng)來了,這位上官少爺光榮的把自己燒到了39度。
“哎呦,我去,什么玩意這么上頭……”
曲寒都聽出這家伙說話有些大舌頭了,樓下的喧鬧聲沒有消停的意思,曲寒百般揪心的嘆了口氣,隨便找了見不知道哪位公子哥干凈的襯衣,碼數(shù)有點小,只勉強扣的上兩顆扣子,不過總比上官虞自己那件已經(jīng)變成生化武器的抹布強點。
又重新穿襪子鞋子,外套好像在車上,他們在郊區(qū)夜晚的度假村寒風刺骨,已經(jīng)是個人形熱水袋的上官虞怕是再經(jīng)受不住一陣冷風了,曲寒又順了房間一床毛毯往他身上裹。
他艱難的把這個這個130斤還不停扭動的靈長類高智能動物塞進車里,已經(jīng)累出一身汗了。狂歡的家伙們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兩離開了,曲寒又驅(qū)車兩個多小時回到市區(qū),找到一家24小時接診的私家醫(yī)院,原本還打算弄個VIP病房的,那個山羊胡的瘦個子醫(yī)生堅持認為,打個退燒針開點藥拉回去就行,這年輕力壯的睡一覺起來就好了,能有多大的事好要占個屋。
語氣非常不友善且不耐煩,總之中心思想就是——拉回去!死不了!
曲寒懷疑這個周末還有值班的醫(yī)生帶著怨氣,同時可能歧視帥哥。
醫(yī)生給上官虞打了一針快速的肌肉注射,曲寒在一旁看著都替他覺得疼,開了一袋子藥,簡直就是食堂阿姨的水平,曲寒也懶得跟他多說,想到還得把他領(lǐng)回家就后槽牙疼。
要是上官虞這會清醒應(yīng)該已經(jīng)跳起來指著醫(yī)生鼻子破口大罵了,順便再踢翻兩張桌子,可惜混世魔王技能被封印了。
接完賬以后,醫(yī)生捏著嗓子陰陽怪氣的說:“你車貼條了,剛貼,那里不讓停車,以后注意?!?p> 哎呦我去,后槽牙疼得有點頻繁了,改天一定去把那個禍害連根拔了!曲寒心里陰陰的想。
“醫(yī)生,我認為貴醫(yī)院的消防安全有隱患,建議你即使整改,要不然你很有可能面臨警告處分以及罰款,據(jù)我所在,禮拜一就有大規(guī)模全市商業(yè)用房的消防檢查?!鼻钢莱恋纳瞎儆荩R走的時候企圖掰回一局,當然,那個禮拜一有什么消防檢查都是瞎說的,不過他計劃著一定要跟平易近人的上官局長告一狀,那個什么禮拜一計劃就真的有機會實現(xiàn)了。
他把上官虞丟進后座,拿下罰單的時候回頭瞪了一眼里面的醫(yī)生,憤青山羊胡一臉嘲笑張望著外頭。
一定要告狀!明天就告!
到家以后,曲寒覺得自己只剩一口氣了,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一沾枕頭就睡著了,一睜眼都中午了,游魂一樣的進來浴室。
出來的時候,上官少爺已經(jīng)醒了,他走過去摸了把額頭,好像燒退了,沒被那個山羊胡折騰死也是命大的,好在藥到病除一時也忘了告狀這回事。
上官少爺稍微一清醒就開始撒嬌耍賴了,一會要喝水一會要吃飯,吃藥得用哄的,曲寒認為自己已經(jīng)非常非常有耐心了,絕對對得起這位堂兄昨天說的那一番情深義重的話。
不過凡人總是要情緒波動的對吧,況且對方還是一個特別擅長激怒別人的家伙,曲寒的波動就是掀了他的被子強迫他馬上去洗澡。
他生龍活虎的蹦起來,抱住曲寒的頭一頓揉,“哎呦,心肝啊,我記得昨天你扛我回來的吧,辛苦了,瞧把我心肝累的,都瘦了一圈,哎呀,趕緊去給我做飯吧!”說完一路小跑洗澡去了。
這是八個小時前還高燒的病人?
曲寒哭笑不得的甩了甩頭發(fā),手里的羽絨被有點潮。
發(fā)了一身汗估計也不好受的,他抖開被子拿到陽臺曬太陽,然后又在廚房翻出一堆蔬菜,白粥配小菜,清淡的病號餐,難得上官少爺沒抱怨,乖乖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