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從上房出來,就低著頭往前走。
廊檐下的丫鬟們看著她,偷偷捂著嘴,竊笑不已。
“瞧!又被罰了,真是誰跟著傻子誰倒霉!”
“可不是,傻子身邊的丫鬟前后換了有十多個了吧?”
“這念夏也是個死腦筋,都這樣了,還不趕緊另投門路?!?p> “被那傻子傳染了唄!變成了一個二傻子了,嘻嘻….”
念夏臉上火辣辣的,一半是打的,一半是臊的,她低著頭,捂著臉,徑直從她們身邊繞過去。
剛走到回廊假山處時,就被人一把拉到假山后面。
“香荷姐姐,你?”
念夏看清楚拉住自己的人是大小姐身邊的香荷,她們是同一批進府的,年齡相當,關系要好。
“傻包子,你是不是真被那個傻子傳染了,上次我給說去伺候表少爺,你為什么不去?”
香荷皺著淺淺的細眉,瞪著她生氣的問道。
“我…我要是去了,少爺怎么辦?”
念夏捂住胸口的手攥緊了,一臉擔憂的問道。
“你還關心他,你多關心關心自己吧!瞧你的臉,又被打了吧?那傻子也是,每次闖禍,都讓你背黑鍋,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香荷怒其不爭的瞪著念夏,撇著小嘴埋怨道。
“可是少爺對我很好的,從來不打我也不罵我,還給我好吃的,不像梅姨娘那里又打又罵,每天做粗活,你瞧今年我的手就沒有生凍瘡?!?p> 念夏驕傲的伸出又黑又紅的胖手給香荷看。香荷咬著薄唇,搖搖頭。
她們這一批的進府之后,自己直接被大小姐挑走了。
只有念夏因為長的難看,又笨手笨腳的,沒人愿意要,最后被夫人指給了梅姨娘。
那梅姨娘面慈心狠,手下的丫鬟們常常欺負老實巴交的念夏。院子里的粗活全都包給了她,誰都可以使喚她,一到冬天,念夏的手就生凍瘡,疼癢難忍。
香荷搖搖頭,倆人又說了兩句話就分開了。
念夏回到院子,和一幫小孩打過招呼,走到了房門外猶豫的停了下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后走到墻角處,抓了一把雪敷在在自己臉上。
雪冰冰涼涼的,臉上火辣辣的痛感頓時減輕了幾分。
停了一會后,念夏又將解開丫髻,將頭發(fā)散下來,遮住紅腫了的側臉,這樣少爺不仔細看是發(fā)覺不了的。
隨后又整理了一下,輕吁一口氣,這才眉眼帶笑,腳步輕快的推門進來。
“少爺,我回來了?!?p> 念夏進門就看見少爺坐在床邊沖著她傻笑,只是這次沒流口水。
念夏扯了扯嘴角,忍著疼笑道:
“少爺,夫人一見我就問你有沒有受傷,可見,夫人還是很關心你的,后來她還夸了奴婢呢!只是,表少爺?shù)腻\袍弄臟了,夫人要罰我們三個月的月錢,少爺,我們要過一段苦日子了….”
鐘子銘木呆的眼球動了動,嘴巴張開,隨后又趕緊合上嘴巴吸了一口,喉結滑動著將口水咽下去。
“嘻嘻…少爺學聰明了.”
念夏看著鐘子銘的動作,嘻嘻一笑,眉宇間卻有著難以掩飾的憂愁。
“嗚…”
鐘子銘沖著念夏伸出一個手指,在她面前畫圓圈,念夏不解的看著他。
“嗬嗬…”
他急了,喉嚨了又發(fā)出一陣破風箱的聲響,用手快速的畫了一個圈后,往嘴里指了指,做出咀嚼食物的動作。
“圓圈?能吃的,是雞蛋?少爺想吃雞蛋…”
這下念夏看懂了,瞪著小圓眼問道。
鐘子銘點頭如搗蒜。
“好吧少爺,奴婢這就給你煮?!?p> 念夏起身,先是朝外面看了看,隨后關了房門,這才屈身爬到床底下,拽出一個陶罐,從里面小心翼翼的掏出一顆雞蛋。
抬起頭,一臉興奮的沖鐘子銘炫耀道:
“少爺,這個可是我贏小黑子的戰(zhàn)利品,今天就給少爺煮了它,呵呵!”
小黑子比念夏小一歲,是大廚房周管事的兒子,在院子里常常和大家一起玩游戲。
也只有他能輕輕松松弄來雞蛋了。
念夏拿著雞蛋出門走到屋檐下,這里修了一個灶臺,是給鐘子銘燒茶熱飯菜的地方。
他的每日三餐,都得念夏去大廚房領。
只是每次領回來的都是殘羹冷菜,天暖和還好說,天冷就必須加熱一下,要不然吃了鬧肚子。
這小灶臺還是院子里的老木頭幫忙壘起來了的,老木頭是跟著已故老太爺?shù)闹移停瑹o字無女,又年紀大了,府里就給他養(yǎng)老,在外院里住下。
小灶臺用的鍋是大廚房折損報廢的破鍋,被老木頭修補了一下,給了他們用。
而木柴是念夏拿自己的月錢從廚房換來的。
不多時,念夏就煮好了雞蛋。
熄火之后,念夏小心翼翼的捂著滾燙的雞蛋進來。
“少爺,煮好了,我剝給你吃!”
念夏進來后就看見少爺坐在床頭看著眼前的桌子發(fā)呆,自從少爺落水醒來之后,她就經常見他這樣坐著發(fā)呆。
她記得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少爺很好動,很喜歡往外面跑,一玩就是一整天。
剛開始她還很擔心,后來見少爺沒事,該吃吃,該喝喝,該笑的時候依然咧著嘴傻笑,口水直流,她也就是見怪不怪了。
念夏說著坐在床前的小木墩上,把雞蛋在木桌上磕了一下,剝了殼,露出白嫩光滑的雞蛋。
“真香,少爺給,快吃!”
念夏將雞蛋捧在手心里,用鼻子嗅了嗅,笑嘻嘻的遞給鐘子銘。
鐘子銘木呆的眼球卻霎時有了一絲溫度,平凡無奇的臉也變得溫柔了起來,接過雞蛋后,他看了一下念夏的臉,抬手手撩起遮住她半邊臉的頭發(fā)。
“少爺…”
念夏眼神慌張的往后面躲,鐘子銘卻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目光靜靜的瞪著她。
念夏不再躲閃,抬眸怔怔的望著少爺。
鐘子銘平靜的用手將她披散的頭發(fā)捋到耳后,然后將剝了殼的雞蛋貼在她腫脹的臉頰上滾來滾去。
“…”
滾燙的雞蛋碰到紅腫的皮膚后產生一陣陣的刺痛,念夏卻死死咬著嘴唇,沒發(fā)出一點聲音,眼淚卻忍不住“嘩”的一下流出來,像決了堤的洪水。
霎時一張包子臉哭成了花臉,就連雞蛋上也沾上了淚水。
念夏吸著鼻子,不滿的嘟囔道:
“少爺,你早就知道我挨打了?”
鐘子銘點點頭,嫌棄的看著手里沾滿了淚水的雞蛋,又抬眸瞪著念夏,似乎是責怪她弄臟了雞蛋。
“奴婢自己來?!?p> 念夏一把奪過雞蛋側過身,在自己臉上滾來滾去,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抱怨道:
“奴婢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想的,但少爺你也不要擔心,只要等你成親了,老爺和夫人一定會把你從這里接出去的,要不然,嘿嘿!總不能讓你和新娘子住在下人的院子里吧?嘻嘻,那樣可真是大笑話了…”
念夏自說自笑,鐘子銘也笑了。
這就是念夏,一個永遠心懷善念,樂觀開朗的傻丫頭。她總能從苦厄中發(fā)現(xiàn)快樂,哪怕是流淚也是笑著。
傻爺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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