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聽您和爹爹的….”
鐘紅玉低著頭,神情黯淡的答道。
事情已經過去兩年了,那個風度翩翩,姿容俊美的少年郎已經娶了臨縣的柳家嫡女柳柔謹為妻,她曾經在賞花宴上見過那個女子,長相很是溫婉柔美,她臉上始終掛著甜蜜的笑容,可想而知婚后的生活一定很美滿。
這原本沒什么,自己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扭捏小女子。
可這世上總有人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不歡而散后,漸漸的,她也就不在參加類似的聚會了。
蘇氏見女兒這幅模樣,心中又疼又恨又愧疚。
“委屈你了,都是娘無能,是娘連累你了…”
蘇氏說到這里眼淚不由落下來,鐘紅玉急忙拿起絲帕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低聲寬慰道:
“娘,這和你無光,女兒已經懂事了,不會再想從前那樣,這或許就是命吧!”
……
容媽媽帶著念夏,一路腳步匆匆,來到下人們住的外院。
走到房檐下,容媽媽立住了,抓著手爐的手握緊了,眸子陰沉沉的在地面白雪的反射下泛著幽光。
念夏已經迫不及待的推開房門,大叫著:“少爺!”
容媽媽皺著眉頭,深吸一口氣,邁步進去。
鐘子銘安靜的坐在床頭,聽見動靜后,轉過頭來依然是那副木呆呆的表情看著她,念夏滿臉歡喜的立在一旁,拉著他的袖子叫道:
“少爺,這是夫人身邊的容媽媽,你認得嗎?”
鐘子銘眼睛瞇起,微微一扯嘴角,露出一絲略帶冷漠的傻笑。
容媽媽不置可否的一抿嘴,隨后嫌棄的掃了一下屋內,拿出帕子掩住口鼻,咳嗽兩聲,帶著審視的目光走到床前,抬手一指念夏吩咐道:
“你先出去!”
念夏楞了下,一邊松開手往外走,一邊扭頭看著鐘子銘鼓勵道:
“少爺,別怕,證明給容媽媽看,你一定行的。”
“出去!”
容媽媽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揮手趕道。
“哎!”
念夏不敢再多言,趕緊轉身出去。
容媽媽居高臨下,目光銳利如鷹眼般盯著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的鐘子銘上下打量。
這張呆板木然,平凡無奇的臉上一片漠然,那一雙毫無色彩的眼球一如既往的木楞呆然,外人很難從中讀出他的想法。
可就是這雙木呆無彩的眼球,當它一動不動,安安靜靜盯著人看時,容媽媽陡然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莫名的受到了一股壓迫感,讓她心里不安。
鐘子銘歪著頭,平靜的看著她,看著這個蘇氏身邊最寵信,最得力的大管事;這個將自己騙到假山上,推入池水中的兇手。
她的臉上堆滿了歲月的痕跡,顴骨高聳,薄唇緊抿,棱角堅硬有力,歷經滄桑的眸子依舊犀利如刀,看著自己時眼神里充滿了審視,探究,疑惑,甚至還有一絲緊張。
她在緊張什么,鐘子銘心知肚明。
屋內氣氛仿佛凝固了,倆人一動不動的對視良久之后,容媽媽不自在的收回目光,緊了緊懷里的手爐,咳嗽一聲后,小心翼翼的說道:
“少爺,別怪老奴失禮,夫人聽說你腦子清醒了,所以讓老奴過來看看,等一下我會問幾個問題,你可以用點頭或者搖頭作答….”
容媽媽說話的同時,眼睛一絲不眨的盯著鐘子銘觀察,可惜,這傻子實在太呆板了,面無表情的就像一尊泥塑佛像。
鐘子銘心中冷漠如冰,沒有一絲意動,等她說完之后,他木楞了片刻,在心中發(fā)出一陣冷笑后,方才微微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她的話。
容媽媽心里又升起一絲緊張和不安,她有種預感,這傻子可能這次是真的清醒了。
她緊緊盯著傻子的眼睛,意圖看出點端倪,卻依然徒勞無功。
容媽媽深吸一口氣,緩了緩神,剛想開口時又忽地頓住,她不能用之前的老辦法,簡單的辨物不保險,畢竟這傻子經歷過一次,興許念夏那丫頭打得就是這個主意呢!
她決定直接越過這些簡單測試,進入難度大一點的智力測試。
她沖著傻子伸出一只手,問道:
“少爺,這是五根手指頭嗎?”
鐘子銘漠然的眼球一動不動,片刻之后,方才點點頭。
容媽媽不動聲色,繼續(xù)問道:
“這是十根手指頭嗎?”
鐘子銘嘴角一歪,口水差點流出來,硬咬著唇,搖搖頭。
容媽媽眼睛閃了閃,只伸出食指,其他四根手指收回,再度發(fā)問道:
“這是五根手指頭嗎?”
鐘子銘木楞的眼球動了動,看了一眼容媽媽,眼底閃過一絲嘲弄之色,緊抿著薄唇,搖搖頭。
容媽媽神情終于變了,緩緩收回手掌,看著沉靜如淵的傻子,心里掀起波瀾。
這個傻子,難道真的清醒了?
“少爺,半個月前你落水的情景,你還記得嗎?”
容媽媽幾乎是顫抖著嘴唇,猶猶豫豫的問道。
鐘子銘眼睛瞇起來,嘴角一擰,毫不掩飾的沖她露出一抹嘲諷,然后站起身來,背著雙手,脊背挺直的立在漏風的窗戶前。
容媽媽抱著手爐的手率先顫抖起來,繼而迅速擴展到全身。
……
容媽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院子的,只覺得腦子嗡嗡直響,后背貼身的衣衫已濕,經風一吹,冰冷刺骨。
上房廊檐下的丫鬟們詫異的看著臉色異常難看的容媽媽,這位處事不驚,遇事不亂的大管事此刻仿佛掉了魂。
小翠麻溜的撩起門簾,容媽媽一只腳邁進門里,腦子突然清醒過來,扭回頭神色嚴厲的沖著她們喝道:
“都離遠一點,我有重要的話要和夫人說,誰也不許進來!”
“是!”
廊檐下伺候的丫鬟們答應一聲之后,紛紛走遠。
容媽媽進去之后,將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嫣紅也趕了出來,等到屋內在無旁人之時,容媽媽撩起袍子,沖著蘇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容媽,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蘇氏一驚,急忙探身伸手去拉她。
“不,小姐,老奴對不起你,你就讓我跪著吧!”
容媽媽臉色慘白的抱著蘇氏的腳,伏地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