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 憐香惜玉，替天行道
紅色的“福”字貼在東八樓門房間的墻上，坐在“?！弊窒旅娴睦蠘情L好像身在福中不知福，昏昏沉沉地打瞌睡，眼鏡后面的眼睛瞇了起來，嘴在陰影里半張著。
電話機在老樓長面前的桌子上，電話線穿過門房間的窗，拉得老長，把電話機和方自歸的耳朵連接了起來。走廊里人來人往，樓梯上，一個男生抱著個籃球一跳一跳地跳下來，長發(fā)在他的額頭上也跳來跳去。
“怎么就絕食了呢？”
“余青說，不見到華欣就不吃飯。華欣這個龜兒子，這段時間為了躲余青，天天玩失蹤，也不住學(xué)校宿舍，不曉得藏在哪里。前段時間，余青就常常找不到華欣，現(xiàn)在華欣玩消失，矛盾就徹底爆發(fā)了。余青前兩天放出話來，華欣要是不跪在她面前道歉，不把話說清楚，她就不吃飯?，F(xiàn)在已經(jīng)兩天了，余青沒吃任何東西！”
華欣就是余青練成魔鬼身材后談的男朋友，方自歸再問：“華欣為什么要躲余青?。俊?p> “可能是不想和余青耍朋友了。但是你要把話跟余青講清楚噻，他又沒說分手，又老是躲余青，余青肯定毛了噻?，F(xiàn)在矛盾都大成這個樣子了，我也不瞞你，余青已經(jīng)是華欣的人了?！?p> “什么余青是華欣的人了？”
“哎呀你真是……就是余青本來是處女，這學(xué)期被華欣睡了，現(xiàn)在華欣玩消失，你說余青氣不氣嘛？”
這段時間，方自歸肚子里正包著一肚子氣，好朋友余青受了這樣的氣，活火山就爆發(fā)了。
“砰！”
一聲巨響，方自歸一拳砸在放電話機的木桌上，電話座機被震得一跳。
老樓長從半夢半醒中一下子驚醒，嚇了一跳，本來半張著的嘴巴張得更大，看著眼前的方自歸目瞪口呆。
“龜兒子！”方自歸罵了一句。
“喂——”聽筒里傳來王紅兵焦急的聲音，“喂——”
想不到華欣做事欠考慮，做愛也欠考慮。方自歸火冒三丈，攥著拳頭，胸口起伏，好一陣沒說話。
“喂——”聽筒里又傳來王紅兵的聲音。
“砰！”方自歸對著桌子又是一拳，老樓長跟隨電話機跳動的節(jié)奏一哆嗦。
“我馬上去你們學(xué)校?！狈阶詺w悶悶地對話筒說。
“我打這個電話，就是要叫你來，還要多叫幾個人。但是今天不要來，明天來?！?p> “事情都這么緊急了，怎么還要明天來？”
“現(xiàn)在情況是這樣。華欣的同班同學(xué)已經(jīng)帶話給華欣，說了余青現(xiàn)在的情況，華欣已經(jīng)同意明天上午和余青見一面，不然要出人命的嘛。我已經(jīng)找了一些兄弟，如果余青和華欣兩個人談得不好，我們準備當(dāng)場教訓(xùn)華欣。但是華欣打架也很兇，也有一幫兄弟伙，很有可能，我們這次要打群架，所以我想多喊幾個人過來幫忙?！?p> “好，明天我過來，我再叫幾個老鄉(xiāng)一起過來?！?p> “好，一言為定！”
方自歸回到宿舍琢磨了一下，老鄉(xiāng)會會長湯胤政治上太成熟，不是干這種事情的材料，還是球迷騷亂那晚和自己一同夜游寶山鋼鐵基地的大成和張虎比較合適。
果然，方自歸在宿舍里找到張虎，又通過大成的BP機聯(lián)系到大成，張虎和大成都摩拳擦掌。余青，畢竟是和兄弟們在虹口體育場一起吼過“雄起”的。
如果時間充裕，方自歸有把握拉一支更大的隊伍。甲A聯(lián)賽三年來，四川隊每次來上海余青都很出力，要在大學(xué)生助威團的八百壯士中找些人為余青出頭，那還不簡單？
第二天上午，方自歸和張虎在體院門口與大成勝利會師。
大成說：“我要打得他滿地找牙！”
張虎說：“我要打得他懷疑人生！”
方自歸說：“我要打得他白天不知夜的黑！”
畢竟方自歸是哲學(xué)愛好者，說話不能說得太過直白。
三位義士見到王紅兵，王紅兵隨即布置了一下兵力。
余青和華欣約定的見面地點是圖書館門口，所以，離圖書館門口最近的那個閱覽室埋伏七八個人，包括大成、張虎和方自歸，圖書館斜對面的小亭子里再埋伏五六個人。閱覽室里的人是我軍主力，相當(dāng)于赤壁之戰(zhàn)時的周瑜兵團，小亭子里的人主要是防止華欣逃跑斷敵軍退路的，相當(dāng)于埋伏在華容道的關(guān)羽兵團。在王紅兵的統(tǒng)籌下，大家商量好了，一旦余青發(fā)出信號，閱覽室里的兄弟首先沖出來暴揍華欣，這時要做好和華欣的兄弟伙混戰(zhàn)的準備。小亭子里的兄弟則要隨時觀察敵軍動向，根據(jù)戰(zhàn)況，或者堵截敵軍，或者做為預(yù)備隊，相機加入混戰(zhàn)。
在王紅兵的引領(lǐng)下，三個準備替天行道的青年意氣風(fēng)發(fā)地走進了圖書館。遺憾的是三人既沒戴墨鏡也沒穿黑西裝，看起來沒有香港電影里的古惑仔專業(yè)。進圖書館時，瀟灑飄逸的方自歸走在中間，虎虎生風(fēng)的張虎走在方自歸左邊，大大咧咧的大成走在方自歸右邊，三人的走姿和步態(tài)很不協(xié)調(diào)，隊形呈兩邊高中間低的形態(tài)，凹造型凹的是天然的一個“凹”字，看起來毫無美感。
在閱覽室里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只好等線人的信號。方自歸等三人坐在閱覽室里，面前沒有放一本書或者作業(yè)本，讓從他們身旁走過的同學(xué)感到有點兒奇怪。這三個家伙坐在圖書館里，卻不在知識的海洋里遨游，竟然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面帶殺氣。
在三人等待的過程中，更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閱覽室里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這種情況在這間閱覽室里是史無前例的，那時在這個閱覽室里，響起B(yǎng)P機的滴滴聲已屬罕見，響起電話鈴更是前所未聞。
在一些同學(xué)驚異的目光中，大成從挎包里掏出來一個黑色的大家伙，這就是香港槍戰(zhàn)片里黑社會老大號令江湖用的，傳說中的，大哥大。
“喂！”大成應(yīng)了一聲。
這時候，半個閱覽室的目光都集中在大成身上，大成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被很多粉絲關(guān)注了，便壓低聲音對聽筒說：“我在圖書館，等一下我出去跟你說。”
這時，還沒有中國移動，只有每年春節(jié)前后波瀾壯闊的，驚天地泣鬼神的中國人移動，因為波瀾壯闊的中國移動公司幾年后才成立。但是，移動通訊時代，這時也確實走來了。
春節(jié)時，方自歸參加莞爾家的家庭聚會，第一次見到了現(xiàn)實生活中的活人用大哥大。這時，方自歸約大成到體院打群架，現(xiàn)實生活中的大成居然也帶著一部大哥大來了。方自歸一想，大成攜帶像板磚一樣的大哥大來打群架倒也適合，因為“大哥大”聽起來俠肝義膽、古韻猶存，適合要出面解決江湖恩怨的大哥擁有。
過了一會兒，大成回來了，壓低聲音對方自歸道：“余青還在門口，那個龜兒子還沒到?！?p> 看來大成用完大哥大，還去外面?zhèn)刹榱艘幌聰城椤?p> 方自歸問：“你那個大哥大，哪里弄來的？”
大成笑道：“業(yè)務(wù)需要，嘿嘿，買的?！?p> 張虎壓低聲音說：“大成，我們今天是過來打架的，你打算用這個上嗎？”
大成道：“用這個太浪費了。我想到起如果出現(xiàn)啥子緊急情況，用大哥大聯(lián)系方便些。”
看來大成的意思是：殺小雞焉用宰牛刀，揍小人焉用大哥大。
三人關(guān)于大哥大的討論還正在進行，線人發(fā)出了信號，外面有情況了。
這時，王紅兵看見，華欣手里拎著一個盒子，一步一步向站在圖書館門口的余青走去。
余青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雙眼盯著愈來愈近的華欣，一言不發(fā)。
華欣低著頭，臉上帶著一絲尷尬，眼睛躲避著余青的目光，緩緩走來，走到了余青面前。
“撲通”，華欣雙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