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溫晴一道用過早飯后,葉青楊便道要出去走走。溫晴本欲同往,卻被她攔住。怏怏地僵持了片刻,溫晴到底拗不過葉青楊,只得摘下腰間的淺青色儲物袋遞了過去。
這儲物袋僅比巴掌略大一些,顏色淡青,囊身繡了一幅魚戲荷葉圖,青青荷葉間有金色鯉魚悠游擺尾,看著倒也精致。葉青楊想了想,伸手接了過來。
儲物袋是通源界內(nèi)最為常見的法器之一,最低級的儲物袋看著僅只巴掌大小,容量卻足有外觀的十倍,其內(nèi)一般僅繪有一道芥子符,煉制簡單又實用,也因此廉價得很,非但修士,便是稍有經(jīng)濟實力的凡人也幾乎是人手一件。只是芥子符雖能擴大空間,卻并不能減輕儲物袋內(nèi)物品的重量,因此用這種儲物袋,只能裝一些較為輕巧的物品。
溫晴遞來的這只儲物袋,正是這種最為低級的儲物袋。
葉青楊接過儲物袋,神識迅速往里一探,見袋內(nèi)除兩枚完整的乳白色菱形晶石外只余一些零散靈珠,約有四五十枚的樣子,這顯然就是這個小家庭所剩的最后的家底了。
葉青楊從前出身修真世家,年紀小小便拜入大宗門為親傳弟子,從不曾缺過靈石,卻沒想到現(xiàn)今竟困窘到這個地步。偏偏她還清楚的知道,眼下這些靈石,其實還是溫父葉母去世前所留下的。洛城只是個小城,城中倒有一多半都是凡人,日常使用的也多是金銀,因此上,凡人想要掙取靈石實在是機會不多。
見她發(fā)怔,溫晴卻又遞了一只錢袋過來,這一次,里頭裝的卻是一些金銀錠子。葉青楊已許久不見這些俗物,笑了一笑后,接過信手顛了一下,倒也有個二三十兩。
那邊溫晴卻已扳著手指算了算,道:“明兒就是初十,我得回去一趟!”葉青楊知道初十日,正是溫府發(fā)放月銀的日子,便點了點頭。她雖已在心中承認了溫晴這個妹妹,但只這一個日夜的相處,便要她表現(xiàn)得姊妹情深、親密無間,也真是太過為難。
溫晴偷偷覷了她一眼,到底還是悄聲問了一句:“姐姐如今已破入靈虛,可要告知府中?”她雖在問詢,但一雙撲閃撲閃的明眸中所透露的冀望,卻早泄露了她的心思。
略略思忖片刻,葉青楊還是搖了搖頭。溫家雖只是個小家族,但家中靈虛修士少說也有四五十人,擺在明面上的筑基修士也有四人之多。而她如今不過是乍入靈虛,且丹毒纏身,便是回去溫家,怕也不會有什么人多瞧她一眼。若她體內(nèi)留著溫家的血,或者溫家家主還能礙于血脈親情,每月予她一些修煉資源。但她姓葉,而且,她也看不上那點子修煉資源。
見她搖頭,溫晴面上不覺失望難掩,但也只是低了頭,輕聲道:“姐姐早去早回!”
葉青楊暗嘆一聲,收好儲物袋,起身走出這座小院。
小院外頭是一條幽深的小巷。巷子看來有些破敗,卻意外的干凈,周圍各家都是門戶緊閉,不聞聲息。很顯然的,這條巷子里居住的都是修士,且各自靜心潛修,少有往來。
在西荒,洛城算不上什么修真大城,但也略有薄名。城內(nèi)丁、許、錢三大家族實力最為雄厚,族內(nèi)都有金丹修士存在。且這三家鼎立洛城已久,實力相近之下,自然免不了相互聯(lián)姻,有了血脈互溶,雖仍有利益沖突存在,但總體尚算安穩(wěn)。
三大家族往下,便是諸多中小家族。溫家,便是這些中小家族中的一員。
葉青楊所居小院,地處修士云集的西城區(qū),離此不遠,便有一處不小的修真坊市。先前賣給她三品凝元丹廢丹的上清丹閣,正在其中,而上清丹閣,恰恰正是她要去的地方。
葉青楊走得甚快,不多片刻,便見了那處市集。
這處坊市,每月逢五,逢十,都有集市。這日乃是初九,并非集市之日,但街道兩旁,各式店鋪鱗次櫛比且不去說它,道旁,仍有一些低階散修見縫插針的擺設(shè)了不少攤位,時不時還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叫賣之聲,端的熱鬧非常。
辨識了一下方位,葉青楊很快依著記憶尋到了上清丹閣。
上清丹閣名雖光鮮,外觀卻只平平,一幢二層灰色小閣樓毫不起眼的座落在街角處,看著灰撲撲的,寥落得緊。葉青楊停步觀察片刻,卻沒見著任何一個客人進去出來,顯見得生意清淡。葉青楊見此,倒也明白了姊妹二人何以偏偏挑選這樣的一家丹閣來購買丹藥。
只有這樣的地方,才會容許她們討價還價,甚至偷偷賣給她們廢丹。換了其他生意興隆的所在,或者根本連看她們一眼都懶得。
不再遲疑,葉青楊舉步踏入上清丹閣。因著生意清淡的緣故,上清丹閣的年輕伙計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擦拭藥柜,聽見腳步聲,趕忙抬頭看來,神色甚是殷勤。
只是這樣的殷勤很快便在看清來人后,僵在了臉上。
不意才一入內(nèi)便撞上了正主,葉青楊玩味地挑眉一笑,邁步上前,便在藥柜旁邊立住了腳步,同時若無其事的伸手從腰間儲物袋內(nèi)取出那只上清丹閣的青色瓷瓶,閑閑把玩。
那伙計很快回神,僵著臉,干笑上前招呼:“原來是葉姑娘來了,真是稀客!”
葉青楊淡笑:“稀客不敢當,今兒我來,是為感謝閣下成全!”說話間,她一個翻手,手中小瓶已重重扣在柜臺上。她如今已穩(wěn)固了靈虛境一階的修為,雖只輕輕一扣,那瓶仍是應(yīng)聲沒入足有寸許厚的柜面上,只露出鐫有“上清”二字的瓶底。
那伙計見狀,當即雙腿一軟,牙齒打戰(zhàn),險險沒跪了下來。要知道,上清丹閣的柜臺,可是采整根堅若金鐵的烏瑩楠木制成,等閑斧頭也不能劈開。
這……這……
勉力擠出一個苦得幾乎能擠出膽汁的笑容,那伙計顫聲道:“葉姑娘莫怒,我……小人可以解釋……”一入修真,身價百倍。三天前,他所以有膽子暗中算計葉青楊,是因葉青楊那時仍是一介凡人武者,尚未踏足修真,而那人又給了他足夠的好處,但如今,情勢顛倒之下,他甚至連嘴硬都不敢,只能是低頭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