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靈石雜物,葉青楊略加清點,約有三千余枚下品靈石,這數(shù)字說多不多,說少倒也不算少,至少足夠她用上一段時日了。想一想后,葉青楊隨手收起兩千靈石,又推了數(shù)百枚予江流,道:“這是你的,算是多謝你的消息!”
江流眉開眼笑的接了,先前的些許怨氣早已煙消云散。
余下的幾百枚靈石,葉青楊以儲物袋裝了,連帶奪來的其他兩個儲物袋一道拋給了許珣:“借你的!”她與許珣等人談不上什么交情,愿意出手相救,多半是因心中過不了那道坎,畢竟眼睜睜看著相識之人死在眼前卻明哲保身,于她的道心實是大有妨害。
至于這借出去的靈石,她并不指望對方還,但也絕不會故作大方的說什么物歸原主的話。她很清楚的知道,這堆靈石里頭,必有許氏兄妹一行人的貢獻,但既已被人奪了,再落到她手中,那這些靈石便該由她作主。至于那儲物袋,雖只是下等儲物袋,總也好過沒有。
剩下一應物事,葉青楊也未細看,便將一應雜亂的靈材、靈藥收入自己的儲物袋內(nèi),丹藥等物,她卻都取過,仔細看了,卻只是些凝元丹、回氣丹、金瘡藥、辟谷丹等尋常丹藥,便取了幾瓶分與許氏兄妹三人。許珣默然收下,竟是不置一詞。
許琇先前吵了幾句,這會兒也安靜下來。她性子雖有些刁蠻,但卻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發(fā)作了一通之后,自己也知剛才有些話說得過了,卻又抹不下臉來道歉,因此只是悶悶坐著。許珣打開一瓶凝元丹,吃了兩粒后,又將藥瓶遞與妹妹:“且靜心調(diào)息,這里非是善地!”
此地距離赤尾峪說近不近,但說遠也不遠,一時半會或者無虞,時間久了卻不好說。許珣心中很明白,葉青楊所以分了靈石、丹藥給他們,也是因為這個。
許琇茫然了一下,方才明白過來,當下默不作聲的接過藥瓶,倒了幾枚服下。許珣則過去推醒了丁陌之,同樣分了靈石、丹藥給他。
許是才剛已發(fā)泄過了,此刻的丁陌之也已冷靜了不少,垂首接過丹藥,又小心地將明光鏡收入懷中,這才閉目調(diào)息起來。
見他們都已冷靜下來,葉青楊也不禁松了口氣,這才得閑問江流道:“你多次進那蟠桃谷,竟都沒有往里走多幾步嗎?”要知道,玉蟠桃雖非隨手可得之物,但這里到底是赤尾峪,赤尾猿們避人耳目,悄悄種上一片玉蟠桃,也不足為奇。至于那條密道究竟為何偏偏就在那個位置,江流答不上上來,葉青楊便也沒多問,只問明了密道的所在與開啟方式。
通源界修真史可上溯八萬年,期間所出高階修士不可勝數(shù),這些高階修士中的一些開山立派,留下了完整的道統(tǒng);但也不乏驚才絕艷之輩,在光耀了一整個時代后無聲湮滅。他們中的一些人,對后事有所安排,留下了洞府與傳承,其中有人正統(tǒng),也有人充滿了惡趣味。
從前在東演時,葉青楊便曾去過不少秘境、險地歷練,這些秘境、險地有些危機重重,也有些充溢著滿滿的戲謔,但幾乎所有地方都會留有一條密道,以作后路。
說白了,修士們求仙問道,多講究因果、緣法,一網(wǎng)打盡有傷天和,素不為他們所取。
這樣的經(jīng)歷多了,葉青楊對于密道便也有些麻木,并不會非要追根究底。
江流得了她的好處,言談自是更爽利了幾分,當下答道:“我頭回進去,雖沒見著人,但卻看到不少一二階的赤尾猿。那時我修為尚低,自是不敢多加停留,就近摘了些桃子,就跑了。第二回去時,我特意挑了晚上,原想著多往里走上幾步,看有沒有什么好東西。但我才往里走了沒多遠,就聽見猿猴啼鳴,聲音極其慘烈,便沒敢再往里走!”
葉青楊若有所思,過得一刻,才站起身來,走到山洞外頭看了一眼,卻見東面已隱隱現(xiàn)出魚肚白來,顯是天快亮了。江流跟在她后頭,見狀問道:“天馬上就要亮了,你打算如何?”
葉青楊道:“我只是在想,靈空山之人,如今也不知到了哪兒?”
江流聽她說起靈空山,面上也不禁現(xiàn)出幾分向往之色:“靈空山,那可是個好地方呢!”
笑了一聲,葉青楊移目看向赤尾峪方向。此時天邊紅霞隱隱,山中霧靄猶未散盡,她離得甚遠,又是站在半山腰眺望,其實壓根兒也見不著赤尾峪內(nèi)的,但她仍是看了很久。
江流立在她身后數(shù)步遠的地方看她,見她衣袂獵獵、發(fā)絲隨風,墨玉般純黑的眸子幽邃沉凝,明明就站在觸手可及之處,卻莫名讓他覺得相隔天涯、遙不可及。
“喂……”他忍不住的叫了一聲:“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轉(zhuǎn)頭朝他淺淺一笑,葉青楊道:“‘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我只是在想,那山頂?shù)娘L光,又該是什么樣的呢?”
便在她回頭淺笑而語時,東方紅霞驟濃,一輪紅日陡然躍空升騰,霎時間,模糊了她的容貌,卻將她挺拔纖細的身形鐫刻在了明亮到刺眼的紅日上,仿佛亙古永存一般。
很多年后,久到江流甚至都已淡忘了葉青楊的容貌,但仍會時常想起那一刻、那一幕。
不知是否是錯覺,但當時,江流真心覺得,那天的那個少女……仿佛是日中神女,光芒如有實質(zhì),灼得他雙眼生疼,在他漫長的人生中,打下了不可磨滅的一個印記。
…………
茫然地接過葉青楊拋來的一塊烤熟的獸肉,許珣遲疑道:“我們有辟谷丹的!”
葉青楊淡淡道:“這是低階靈獸風鹿的肉,可稍補氣血,辟谷丹雖好,此時卻不如這個!”
許珣這才恍然,謝過葉青楊后,忙撕開手中鹿肉,分給了許琇與丁陌之。二人各自默默接過,低頭吃了起來。他們皆是家族子弟,從前雖也隨同家族長輩出來歷練過,但那種歷練,多是讓他們見見血、長長膽量,對于有些事情,他們還真是不甚明了。
修士通常要到金丹之后,方能完全辟谷,但筑基期后,便可做到三五日一食。至于靈虛期,宗門、世家子弟有條件者,都會以靈谷靈菜為食,既可滋養(yǎng)身體也可助長修為,惟有出門歷練時,為方便起見,才會攜帶辟谷丹。
但幾乎所有的修士,錯非閉關(guān),通常都不會以辟谷丹為主食,而高階修士也很少真正禁絕飲食。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修士們雖皆有飛升之志,自覺自己高于凡人,但即便飛升成仙,也仍是仙人,仙人仙人,總也脫不了一個人字。
吃罷獸肉,許珣到底開口問道:“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呢?”
他雖素性沉穩(wěn),但到底缺少歷練,前幾日又迭遇慘事,面上不顯,心中卻頗有些惶惶然,加以被葉青楊救了性命,自然而然也就開始依賴對方。
葉青楊沒料到對方竟會問出這么一句話來,蹙一蹙黛眉,正欲言語時,丁陌之卻忽然開口道:“我們回青莽鎮(zhèn),找二位執(zhí)事,讓他們出面鏟平赤尾峪,為姐姐她們報仇!”
這一番話,他似乎已想了很久,這會兒一鼓作氣地說了出來,俊臉滿是恨意。
許珣沒有言語,只是看著葉青楊。許琇慣常惟兄長馬首是瞻,便也沒有開口。
嘆了口氣,葉青楊也只得開口道:“經(jīng)歷了前幾日之事后,你們真覺得谷中之事,青莽鎮(zhèn)的兩位執(zhí)事全不知情?”青莽鎮(zhèn)上,這幾年屢有修士失蹤,明面上說是每年二三十人,但真實數(shù)字應是遠遠超過的。兩位筑基執(zhí)事雖然將此事上報給了洛城知曉,但卻有意將事往小了報,儼然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打算。
偏偏鎮(zhèn)上往來的多是低階散修,本就來來去去,行蹤無定,一年消失個幾十上百的,又有誰會在意。但宗門、世家子弟則不然,因此鎮(zhèn)上還特意安排了人,悄悄兒將這些情況告知給這些宗門、世家的子弟,能將人勸走的就勸走,實在勸不走的,也只得聽天由命。
左右已勸過了,對方堅執(zhí)不聽,青莽鎮(zhèn)又能有什么法子。
如此一來,即便是世家、宗門問責,兩位執(zhí)事也能有脫身之辭。
葉青楊這么一提點,許珣等人頓然就變了顏色。許琇更愣愣道:“我們進山前,鎮(zhèn)上執(zhí)事所還來人相勸,說是山中兇險,不可輕入……你呢?”
葉青楊淡淡道:“我不過是溫家一介外姓子弟,他們肯將情況告知,已算是給面子了!”
她正說著時,忽然卻聽丁陌之嗚咽了一聲,起身掩面沖了出去。葉青楊還不及言語,江流早詫異叫道:“這小子是怎么了?一驚一乍的,才剛還好好的呢!”
許珣拉住急急起身想要追出的妹妹,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她莫要去追。而后苦笑向葉青楊道:“不瞞葉姑娘,早先執(zhí)事府來人勸說時,丁家妹妹原說既是危險,便不去也罷了。但陌之堅執(zhí)不肯……”因此一行眾人到底還是進了蒼莽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