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被葉青楊嗆了幾句,溫柏終于控制不住面上溫和的神情,寒了臉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葉青楊自不懼他,顧自神色自若地岔開話題:“不知惇少爺現(xiàn)下怎樣了?”溫柏其人如何,她無意置喙,但她并不覺得溫柏真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溫惇疼死。何況,就算他忍心,許胭也不會答應(yīng)。
溫柏聞聲便皺了眉,好半日,到底問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轉(zhuǎn)頭朝著溫父葉母墳塋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后,葉青楊平靜道:“家主與夫人的意思,我都知道,但恕我不能接受!我要帶晴兒離開洛城,還望家主允準(zhǔn)!”若非必要,她并不想與溫柏徹底翻臉,溫晴到底是溫家人,而溫父葉母的墳塋也在溫家祖地。更重要的是,現(xiàn)在的她,還沒有把握能帶著溫晴與溫家對抗。
強(qiáng)硬表態(tài)后,再適當(dāng)軟化言辭,給對方一個臺階下,這便是葉青楊對于溫家最后的退讓了。若依著她早前的脾氣,這會兒怕不早已大打出手,攪得洛城不得安寧了。
說到底還是形勢比人強(qiáng),她目下的修為還不夠,顧忌也多。
這話入耳,溫柏的面色到底好看了些,當(dāng)下徐徐道:“你不想入飛云門,無非是因懷兒的緣故。我亦不知你是從何打聽得懷兒所修功法之事,但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飛云門到底是名門正派,懷兒所修也絕非是你所想的那種功法!”很顯然的,這位家主出關(guān)時日雖短,但該知道的已都知道了。
葉青楊略略挑眉,溫柏所言是真是假,她并無意深究,她只知道這位家主此刻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仿佛想從自己的反應(yīng)中看出什么一般:“不瞞家主,我此次在蒼莽山脈內(nèi)結(jié)識了一位歸元宗的前輩,蒙他青眼,賜金錢一枚,允我前往歸元府叩拜山門。至于懷少爺所修功法,又與我何干?”
口中說著,已反手自儲物袋內(nèi)取出了段亓所給的那枚金錢,沖著溫柏晃了一晃。
陽光照在那枚金錢上,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但以溫柏的修為,仍不難清楚看到錢上所鑄的幾個大字。面色變了幾變后,溫柏方道:“你倒是有緣法,竟入了歸元宗前輩之眼,莫怪看不上飛云門了!”說話時,卻又看了溫晴一眼,“你既有如此前程,我自也不好阻你,只是歸元宗山高路遠(yuǎn),小晴兒又是凡人,并不能修煉,何不仍舊讓她留在洛城。她到底是溫家人,根在洛城!”
葉青楊平靜道:“我已與那位前輩說好,他亦同意我?guī)鐑和?,此事便不勞家主費心了!”
溫柏的態(tài)度現(xiàn)下已很明確了,放葉青楊走,留下溫晴,是他的底線。只是可惜,這一條,卻是葉青楊斷然不能接受的。她這一去,至少十年不會返回洛城,而十年后,只怕早已物是人非。
溫柏笑笑,因她的態(tài)度而感到滿意,若是葉青楊爽快答應(yīng)留下溫晴,他反倒要覺得溫晴無用了:“不知那位歸元宗的前輩姓甚名誰,現(xiàn)下可還在洛城嗎?”
“那位前輩名喚段亓,”葉青楊并不覺得段亓的姓名有什么可隱瞞的,但行蹤便不同了,“現(xiàn)下應(yīng)在嵋城,我與他約了三日之后在嵋城傳送陣附近見面!”
“段亓……”溫柏若有所思地將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在心中過了兩遍,卻仍是毫無印象。他并不以為葉青楊會隨口說出一個名字來哄騙自己,畢竟這種胡亂編造名字的事兒實在太容易露餡。
“既如此,我便與你同去嵋城見一見這位前輩,你看如何?”竟是絕口不提溫惇之事。
葉青楊漠然道:“家主既一定要去,便去一趟也無妨!”言畢也懶怠再理會溫柏,拉了溫晴徑自下山。
二人默不作聲的走了一刻,溫晴卻忽然開口道:“姐姐,要不,我就留在洛城吧?”
葉青楊冷冷道:“不行!他要你留下,必是為了日后挾制于我。不必多言,你只聽我安排便是!”現(xiàn)下她與溫柏之間,幾乎只差一線便要撕破臉皮,葉青楊自是不會帶溫晴再回溫家,好在那座院子里原也沒有什么難舍的物事。二人一路徑往上清丹閣,還未近前,卻聽得前頭喧嘩之聲不絕于耳。
再前行幾步,便見丹閣此刻早已大門緊閉,門口卻堵著一群人哭鬧不休。葉青楊稍稍側(cè)耳聽了一刻,卻都是些“假藥害人”之類的話。不由地挑了挑眉,葉青楊一拉溫晴,當(dāng)即繞了個彎,跳墻直入后院。
后院里頭,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以葉青楊的耳力,竟也聽不見前頭的吵鬧聲,想來是開了靜音法陣所致。小五正滿面焦慮地在后院內(nèi)轉(zhuǎn)著圈圈,忽抬頭一眼見了葉青楊,不由失聲叫了起來:“葉仙子!”
沖他微微頷首,葉青楊徑直問道:“于叔呢?”
小五忙道:“先時外頭鬧了起來,三爺爺不耐煩便命關(guān)了店門,又打發(fā)其他人回家去了!”
葉青楊點了頭,也不多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問也還罷了。領(lǐng)了溫晴,葉青楊一路直奔于墨的住處,人還未來得及踏入小院,便見一只灰不溜秋、胖成肉球的麻雀搖搖晃晃地?fù)]著翅膀飛了過來。
饒是葉青楊這會兒毫無心情,陡然見了它,也不由得笑了出來,抬手捉住玄赤,笑道:“可算是能飛了,到底還是于叔會教!”溫晴在旁見著玄赤,也忍不住抿了嘴笑。
就勢在她掌中滾了滾,玄赤還不忘嘲諷地傳來一絲意念:“你個蠢女人,又惹禍了吧?”
沒好氣的給了它一個爆栗,葉青楊傳念:“閉嘴!小心我將你賣了脫身,一只火靈,怎么也比我值錢!”
玄赤嗤笑一聲,回應(yīng)道:“賣,你說賣就能賣了?區(qū)區(qū)一個溫家,也不知夠不夠我一把火的?”
葉青楊幽幽道:“要真說起來,溫家還真是不夠你一把火的,但只怕這火一燒,明兒我要見你,便要去歸元宗、踏空門等地拜山門了!”玄赤如今看去,雖只是一只麻雀樣的小鳥,但它實骨里到底是一只化了形的火靈,實力至少也在筑基圓滿,尋常金丹修士若遇上它也未必能討得了好。
但一只火靈,還是一只會精擅煉丹之術(shù)的火靈,消息一旦傳出去,怕是不用幾日,四大天級宗門便要齊聚洛城了。到那時,葉青楊這樣的小人物,想來是不會有人有空理會了。
如此這般一想之后,葉青楊忽然間便覺得其實這也不失為解決問題的一個極佳辦法。
一人一火靈以意念交流,葉青楊腦內(nèi)一轉(zhuǎn),玄赤頓時有所感覺,立時使勁扇著翅膀勉力地飛了起來,尖尖的鳥喙亦同時猛地一張,沖著葉青楊便噴出了一股赤紅的火焰來。葉青楊帶笑一閃身,同時手捻水龍訣放出一條水柱來。兩下里原也只是互相逗趣,水火一碰之下,很快消弭于無形,倒也不曾鬧出事來。
于墨的聲音便在此時適時響起:“看你仍能玩笑得起來,想來事情是無礙的了!”
葉青楊笑了笑,順手抓過玄赤,替它理了理因噴火而有些炸開的灰色羽毛,自若道:“我同溫柏說了歸元宗之事,同時告訴他,段亓如今正在嵋城等我!”
“他想見段亓?”于墨失笑地?fù)u了搖頭。他倒也能明白溫柏的意思,能與歸元宗扯上關(guān)系,對于溫家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若運作得好,幾代以后,溫家更大有可能舉族徙去歸元府,從此依附于歸元宗下。
葉青楊淡淡道:“莫說段亓壓根兒不在嵋城,便是在,人家又憑什么答應(yīng)他!憑他溫家的臉皮比旁人家的都要厚嗎?”歸元宗若是那么好入,現(xiàn)如今的歸元府又何止十三城的規(guī)模,怕是一百三十城都裝不下。
于墨瞧她一眼,了然道:“你想把他引去嵋城?”
“不錯!在嵋城對付溫柏可比在洛城對付一整個溫家要來得輕省得多!”葉青楊冷靜道。嵋城乃中等城池,下轄洛城等四個小城,城內(nèi)自有勢力,溫柏要想插手其中,想來并不容易。
溫晴在旁聽得睜大了雙眼,她真是萬萬沒想到葉青楊還有這等成算。
“于叔你呢?”葉青楊干脆的將話挑明,“如今你已與溫家交惡,有沒有想過與我們同去歸元府?”
于墨微微蹙眉,遲疑著沒有言語。他雖不懼溫家,但葉青楊若成功帶著溫晴脫身,上清丹閣這里從此怕便不得安寧了。玄赤雖還不能口吐人言,但并不妨礙它聽懂二人的對話,當(dāng)下努力拍打翅膀,從葉青楊掌心飛起,歪歪斜斜的飛向于墨,急促的“啾啾”鳴叫了幾聲。
無奈的伸手捧住玄赤,于墨嘆息道:“你這丫頭是早想好了讓我同去歸元府,好替你照顧晴兒吧?”
葉青楊灑然一笑,倒也并不否認(rèn):“那于叔究竟是去呢還是不去?”宗門弟子,管束頗嚴(yán),便是掌管外務(wù)的執(zhí)事弟子,也沒有日日都在山門外頭轉(zhuǎn)悠的。何況葉青楊此去歸元宗,是為修煉而去。
撫了撫玄赤身上的灰色羽毛,于墨很是干脆道:“那便去罷!左右我也還有些年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