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骨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避開滾下來的石頭,這才看到是小崽刨出來的飛沙走石,他雖然不明白小崽怎么突然有了神威,可覺得再這么刨下去必定能將碎石堆刨出個洞來,他也就干脆躲在大石頭后面樂見其成了。
小崽雙爪齊飛,很快就在碎石堆里刨出來了一個大洞,光透了進來,它呲溜一聲跑了出去,張靈骨正準備跟出去,卻看到從天而降一個人嘭的一聲就砸在了小崽的身上。
這個人被小崽身上的氣勁彈開,可小崽也被壓得嗷一聲吐出一顆金色的珠子,張靈骨一伸手抓住打向他的珠子,忙跑出去查看小崽的情況。
小崽沒了珠子頓時覺得自己不熱了,身上那把火也消失了,隨即覺得累的不想動彈,一閉眼睡著了。
而旁邊那個從天而降的人,是個穿著白色孝服的少年,剛剛那一下讓他有些懵了,坐在地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張靈骨顧不上他,跑出去幾步在一棵樹上摘下零星的幾顆野果,入口雖然又酸又澀,可卻讓張靈骨覺得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
張靈骨返身回來問這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少年:“你是被人推下來的還是自己跳下來的?”
兩邊都是懸崖峭壁,人跡罕至飛鳥難渡,說少年是來游山玩水的也沒人信。
“我自己跳的?!鄙倌昝记迥啃銡赓|儒雅,一看就是好人家在詩書堆里養(yǎng)大的孩子。
“遇到劫道的就把錢給舍了唄,人活著多少錢也能賺,別為了身外物把命給搭上啊。”張靈骨自覺比他經(jīng)歷的事多,說話的語氣也忍不住老成了起來。
“舍了?……我全家上下一百七十八口為這東西被人給害了,我父母臨死還不能瞑目,我縱然不能親手為父母報仇,也決計不讓這東西被仇人所得。”少年說著就紅了眼眶,憤慨的語氣突然弱了,自嘲的笑了笑:“不過,哪怕是我死在這里,他們也能下來找到這東西,我就算是死了也是白死?!?p> 張靈骨看看懸崖,他之前也抱著寧可死也要和明櫻拼命的勇氣,可真的在山洞里經(jīng)歷過無望和無助以后,他從來沒覺得活著那么好:“你知道就好,人活著總有報仇的時候,你既然有跳崖的孤注一擲,怎么能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我……”少年哽了一下:“我出身修仙世家,可惜我娘懷我的時候受過傷,我一生下來就體質羸弱不宜修煉家中祖?zhèn)鞯墓Ψǎ业某鹑四軞⒘宋胰冶厝皇歉呤?,我如何能給家人報仇?”
“我是前面山頭道觀里的小道士,和我?guī)煾高^的雖清貧卻也安樂,前兩天來了一個女妖怪殺了我?guī)煾福覀}皇出逃不小心跌落山縫被困在這山洞里,我差點餓死才出來,就是憋著一口氣要找個仙山名門拜師學藝,日后給我?guī)煾笀蟪??!睆堨`骨說:“我手無寸鐵該去哪里拜師都不知道,你既然出身修仙世家,必然認識不少高人大能,你眼下孤苦無依無論想拜誰為師,別人只怕都不能推脫,你比我已經(jīng)好了不知道幾萬倍,我都沒去尋死,你有什么值得死的?”
他一臉疲憊嘴唇開裂,臉色蒼白眼帶血絲,可目光堅定又明亮。
少年被張靈骨說的有些慚愧,可隨即苦笑了一下:“我爹練功只有十年才會氣門逆行的一次,這個時候我爹完全不能運功約莫有一炷香,若不是我爹的至親至友不會知道這個秘密,所以我疑心根本就是我認識的人害了我全家,所以我認識的人我全都不能信?!?p> 他往上看了一眼,半空隱隱有劍光閃過:“我借著伸冤為名想得萬仙宗庇護,沒想到半路上被人偷襲,萬仙宗護送我的弟子死傷大半,我不想落入仇人手中被人折辱才想自我了斷?!?p> 像張靈骨這樣偶遇的陌生人,反而成了能說幾句心里話的人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張靈骨沉吟了一下,他目光堅定又明亮的看著少年:“是不是你沒有了那個東西,那些人就不會找你的麻煩了?”
“是?!鄙倌暧行┛酀幕卮?,他道法低微身體羸弱根本不足為慮,在那些人眼中沒了那個東西他根本無足輕重。
張靈骨指著身后的山洞:“這是一座磁山,磁石亂五行,任何道法和法器到了這里都沒有用了?!?p> 他領著少年進了山洞,翻過一塊被吸在地上的磁石,看著磁石緩緩向空中浮起:“磁石也有陰陽,陽面向下則被吸于地面,陽面向上則浮于空中,空中的磁石又相互推攘,那些磁石在這巨大的山洞中懸浮無根飄搖不定,你若真心不要那東西,可以找一個大小適合的磁石綁上去,任由那磁石帶著東西在這山洞中游蕩,誰來了都找不到。”
少年伸手翻過一個磁石,覺得這個主意很精妙:“這倒是一個好辦法?!?p> “只是以后你自己想來找也不容易了?!睆堨`骨說:“還有一個辦法,你看著地上有些坑洞,你把東西放進洞中,再找一個磁石來壓住,不留記號,以后找起來雖然麻煩一點,可總是能拿回來的。”
他說完往洞外走:“如何選擇你自己決定。”
過了好一會少年才從洞中出來,他對張靈骨行了個禮:“在下底家堡底星河,兄臺今日相助之恩沒齒難忘。”
“我叫張靈骨,都是天涯淪落人不用言謝?!睆堨`骨回了一個禮。
底星河說:“張兄,你之前說想找個仙門投師,不知道意欲何往?”
“我聽說囚龍嶺的劍法是天下第一,有心前往拜師?!睆堨`骨說。
“那你隨我一起去萬仙宗吧。”底星河說:“那萬仙宗是天下三十六家道門的聯(lián)盟,囚龍嶺的路真人是十長老之一,我底家堡突逢巨變,幾位長老都在萬仙宗等著給我主持公道,你隨我一同前去,我必設法讓路真人收你為徒?!?p> 張靈骨一聽滿心高興正要答應,汪林海卻從他袖中的荷包中冒了出來:“你都自顧不暇了,還有什么辦法幫別人?底家堡……你是底云軒吧?嗯,我去喝過你的滿月酒。”
“底云軒是我爹。”底星河皺著眉頭:“你是何人?為何直呼我爹名諱?”
他嘴里問的是汪林海,眼睛卻看向了張靈骨,張靈骨明明說自己是個跌落山間的小道童,為何身邊又有這么個古古怪怪的鬼魂,莫非自己看走了眼,其實眼前這少年是個修鬼道的?
“這是我在山洞中遇到的孤魂,就是這位汪林海前輩指點我,我才能找到這個洞口逃出來。”張靈骨語氣誠懇的打消了底星河的猜忌。
“底云軒是你爹?我這是死了多少年了?”汪林海黯然了一下,隨即飄到底星河面前上下的打量:“小子,我問你,你剛剛放入洞中的可是你們底家的刀?”
“是?!钡仔呛右е莱冻鲆粋€冷笑,眼中滿是戒備:“前輩也知道我們家的刀?”
“月落烏啼霜滿天,底家堡的月落刀法,名刀烏啼,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汪林?;厣韺χ鴱堨`骨嘖嘖兩聲:“你剛才要是出手搶了他的刀,你就可以橫行天下了?!?p> 張靈骨冷著一張臉:“我差點死在山洞里的時候,可沒見前輩這么活潑的出來陪我說說話?!?p> “我這不也是剛睡醒嘛?!蓖袅趾;卮鸬煤翢o愧疚,他掃了一眼底星河手腕上的琥珀珠子:“你們家還真是疼你,這東海瑯嬛毓秀唐家的御靈珠都給你尋來護身了,還用得著什么萬仙宗啊?!?p> 底星河轉了一下手腕上一顆琥珀,一只猩猩的獸靈從琥珀中幻化而出,將洞口兩邊的碎石堆起來堵住了洞口,等猩猩消失他才說:“我道法低微召喚出獸靈也支撐不了多久?!?p> 汪林海抬頭看著天空說:“我是你就想辦法去東海?!?p> 張靈骨奇怪的看著汪林海,他還想跟著底星河去萬仙宗見路真人呢:“前輩何出此言?”
“這小子家破人亡還帶著一把絕世名刀,萬仙宗卻沒有一個長老來接他,而是派出這么些個不入流的弟子,這是想他平安到萬仙宗還是不想呢?”汪林海瞇了瞇眼睛:“萬仙宗說是三十六家修仙門派的聯(lián)盟,伏魔一役之后道長魔消,家家都各懷心思,你這一去是飛鳥歸林還是羊入虎口,你自己掂量吧?!?p> 底星河一聽立刻臉色煞白,這也是他這幾日來最大的顧慮,被汪林海這么直白的說出來,他的憂慮更甚了:“我爺爺也是十長老之一,當年為了伏魔死在了魔魘山,對萬仙宗有功,他們不會不管我吧?”
話中卻明顯的有些底氣不足。
汪林海冷冷的說:“將自己的性命全壓在別人的憐憫上,底家刀傳不到你手上真是天意?!?p> 張靈骨看底星河被汪林海三言兩語說的垂頭喪氣,他忙對底星河說:“汪前輩被人陷害慘遭橫死,思人度物以惡為先也不奇怪,可萬仙宗既是名門正派的聯(lián)盟,想必會為你主持公道的?!?p> “兩位大可親自去試試這天下人心。”汪林海說著回到荷包里:“記得給我燒香?!?p> 張靈骨和底星河都被他這些話弄得有些拿不定主意。
底星河有些茫然的問張靈骨:“這萬仙宗我還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