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陳元昊上班都無精打采了。
因為到年底，上級各種檢查下來，該到兌現(xiàn)的時候了。但是，他所在的片，有六個村，縣里抽查了兩個，鎮(zhèn)上檢查了四個，成績都稀松了了。
這天鎮(zhèn)政府開大會，鎮(zhèn)上全部人員都參加，包括全體村干部。黑壓壓一屋子人。
鎮(zhèn)書記郭佳興敞開嗓門，把落后的村和包片包村的鎮(zhèn)干部，批了個八開加一開。特別是，不點名的批評了有些片長和包村人員，工作吊兒郎當，不把包村當回事，工作起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還養(yǎng)著這樣的鎮(zhèn)干部干什么，還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其他片都得了好幾個大獎，陳元昊這個片只得了個小獎。
中午，陳元昊所在片鎮(zhèn)干部，都吆喝讓陳元昊請客。
陳元昊斥道：沒看見書記批評我們，還好意思吃飯。
李德軍說：這算什么啊，不就是批評嗎，又沒點名，誰知道批評的是誰啊，我們包村半年，跟著你受了累，你不請客說不過去，大家說，對不對啊。
大家都說：對啊。
陳元昊說：對個屁啊，反正我是沒臉請，你們也沒臉吃。
李德軍說：你只要請，我們就有臉吃。陳元昊點著李德軍，說：就知道吃，再吃就成肥豬了。
劉冰洋說：陳所，我們上半年管拆遷，下半年管包村，哪項不是硬任務，吃點也不是不行，又不喝酒。
陳元昊說：冰冰，你也學會蹭飯了，嗯，真是長大了啊。
孟令媛笑道：嗨，陳所長學起劉冰棍來，還真像來。
劉冰洋尖著嗓子，說：小孟子啊，我想你啊。
孟令媛?lián)炱鹗^，打向劉冰洋，罵道：看你個太監(jiān)樣。
李德軍還在要求請客。陳元昊只得說：雖然包村沒弄出成績來，但大家還是受累了，中午我撕下臉來，請你們吃一頓。
中午，找了個飯店，他們八個人，坐了一桌。陳元昊說：今中午是不能喝酒了，愿意喝的，晚上自己喝吧。
李德軍哎吆一聲，說：不能喝酒，太沒意思了，菜都吃不進去。
劉冰洋說：你吃不進去，我們吃，是不是啊小孟子。孟令媛笑道：你們愛喝不喝，反正我是不喝。
李德軍罵道：臭冰棍子，天冷了，你又高興了，出去凍著吧。
陳元昊說：那就來點飲料吧。
李德軍說：我要一瓶二三兩的小酒，喝喝吧。劉冰洋罵道：看你酒鬼樣，沒酒就活不成了。
李德軍抓著劉冰洋的耳朵，說：豬豬，吃屎去吧。劉冰洋就去抓李德軍的臉，倆人真真假假的撕吧開了。
陳元昊喊道：快住手吧，干活有這個勁頭，就不用挨訓了。
吃完飯，陳元昊開車來到張家旺的化工廠。張家旺他們也是剛吃完飯，往辦公室走。
張家旺說：你這老弟，中午早過來，我們小餐廳早開張了，你也不來嘗嘗。陳元昊說：你不邀請，我忙的要命，不是沒空來嗎。
張家旺笑道：一年忙到頭，發(fā)了多少獎金??？陳元昊嘆口氣，說：發(fā)個屁，沒扣錢就燒了高香了，上半年是拆遷，下半年是包村，鄉(xiāng)鎮(zhèn)干部越來越?jīng)]意思。
張家旺說：我早和你說過，鄉(xiāng)鎮(zhèn)工作沒干頭，你不是外面有關(guān)系嗎，還不趕緊去找，等人家年齡大了退了，你想找也晚了。
陳元昊嗯了聲，說：再沒辦法，我就去找找看，不能窩在鄉(xiāng)鎮(zhèn)一輩子。
張家旺忙著泡茶，說：為了自己的事，該活動就活動，你年齡也不小了，再耗下去，就退休了。
陳元昊又嘆口氣，說：都四十好幾了，一點名堂都沒弄出來，還不如你們，都有自己的廠子和事業(yè)，我這算啥嗎。
張家旺笑道：你這好歹也熬了個鎮(zhèn)干部，所長，也不錯。
陳元昊說：所長還是個副的，這就看到頭了，再能也就是這樣子。
張家旺倒上茶，說：喝點茶，中午沒敢喝酒吧，看我們喝的，臉紅脖子粗的。
陳元昊喝口茶，說：你們什么時候喝酒都沒人管，我們中午不讓喝酒，有次他們非讓我請客不可，喝了一點酒，下午開會，就叫書記看出來了，說了我一頓，唉，難啊。
張家旺說：我們也都是有業(yè)務或者有人來了，才喝酒，沒辦法，誰愿意整天喝啊，把胃都喝壞了。
倆人正說著，陳元昊手機響了。是鎮(zhèn)辦公室打來的，說下午三點半郭書記找你。
陳元昊接完電話，唉了聲，說：虧了中午沒喝酒。
張家旺說：又咋了？陳元昊說：這不，郭書記又找，沒啥好事。張家旺笑道：單位一把手找你，或許是好事，是要提拔你了吧。
陳元昊說：提拔？算了吧，不挨兇就燒高香了。說著，站起來要走。
張家旺說：不是還早嘛，干嘛這么急啊。
陳元昊已經(jīng)走出屋門，說：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我得早去看看，準備準備。
張家旺追出屋子，說：你慢點走，我車里還有個東西，你拿著。
陳元昊已經(jīng)走到自己的車前，說：你還有什么好東西??？
張家旺打開車后備箱，提溜出禮品盒，說：這是兩瓶茅臺，你不是要去市里找關(guān)系嗎，正好用上。陳元昊不好意思地說：這怎么能要你的東西呢。
張家旺把禮品盒塞給陳元昊，說：還客氣什么，誰跟誰啊。
陳元昊接過盒子，說：那就謝謝你了。
陳元昊早早就來到土管所自己的辦公室。大家也是剛上班。
之前包村和拆遷，他自己的辦公室很少來。
對桌辦公的小王忙給陳元昊倒上水，說：陳所，又回來上班了。
陳元昊說：沒有，這是來拿點東西，書記又要給開會。
小王說：陳所，你快回來吧，我們都想死你了。
陳元昊笑道：小王，你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小王瞪著眼，說：當然是真的了，你不在，我都不想在這干了。
陳元昊從抽屜拿出本子和筆，說：還是在這老老實實干好，看我，又是拆遷又是包村的，那才真沒意思呢。
小王說：我就想跟著你干，真的。
陳元昊說：算了吧，你看，劉冰洋跟著我干了快一年，早就干夠了，就想著回來干業(yè)務，別胡思亂想了，啊。
陳元昊來到鎮(zhèn)書記郭佳興的辦公室。
郭佳興正在喝茶，說：來了，坐吧。陳元昊坐下，把本子和筆放茶幾上。
郭佳興咳了聲，說：元昊，出來包村包片也快一年了，覺得干的怎么樣??？
陳元昊說：郭書記，我原來只是干業(yè)務，沒包過村，所以，干起來吃力，辜負了您的期望。
郭佳興說：你別太緊張，咱們只是隨便聊聊，也別太正式了。
陳元昊說：我覺得還是干業(yè)務好一些，包村不大適合。
郭佳興說：也不能這么說，上半年你包著拆遷那個村，總起來說，還是不錯的，雖然還有幾戶沒有拆遷，但也不傷大雅，就是你后半年包片，嗯，這個確實是有些問題，在全鎮(zhèn)五個片當中，也是比較落后的，我就是想和你交交心，看問題出在哪里，爭取明年有個大的突破。
陳元昊早拿著本子記錄郭佳興的談話，正寫著，他知道明年還要包村，拿筆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
郭佳興說：我說過，只是隨便聊聊，也不用記，裝在腦子里就中。
陳元昊說：還是記下好，您的講話很重要，我要照著去做。郭佳興嗯了聲，說：你的想法我也知道，想著干業(yè)務，但你們所人員已經(jīng)滿了，特別是又加了個副所長，鎮(zhèn)上才考慮，先讓你去包村，鍛煉一下，對將來成長有好處。
陳元昊說：我感謝領(lǐng)導的對我的重視和栽培，只是我讓領(lǐng)導失望了。
郭佳興說：你的老領(lǐng)導，也是我的老領(lǐng)導，曾經(jīng)和我打過招呼，對你要關(guān)照，我是要關(guān)照，但還是要看你自己，只有你自己做好了，就是提撥，也好說話，唉，你現(xiàn)在這個這個狀況，誰也不好說。
從郭佳興屋里出來，陳元昊呸了聲，暗罵道：屁，打一巴掌，再揉揉，哄小孩呢。
郭佳興的話，更堅定他離開鄉(xiāng)鎮(zhèn)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