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為什么不？

　　“要?！?p>　　那個(gè)字輕而平靜的從少女唇中吐出來，卻莫名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味道。

　　雖輕描淡寫，卻分量極重。

　　少年看著她，似是有些好奇的歪了歪頭，再一次問出了星羅同樣想問的問題：

　　“那，你想怎樣報(bào)仇？”

　　“一百二十一口人。”

　　姜月下答非所問，視線掃過他身后的殘破長街，聲音淡漠：

　　“秋水鎮(zhèn)一共一百二十一口人，除了我之外，還有一百二十個(gè)?！?p>　　她抬起眼睛，眼底沒有情緒，卻因?yàn)槭终J(rèn)真，而顯出近乎殘忍的，天真的表情來：

　　“只要?dú)⒌艚P染身邊的一百二十個(gè)人，就算報(bào)仇了?！?p>　　少年愣住了。

　　契約石中那個(gè)靈魂也愣住了。

　　長風(fēng)席卷，煙塵四散。

　　少年望著她認(rèn)真的表情，半晌說不出話來。

　　就算不了解全部始末，他也已經(jīng)從旁窺見了一些真相了。

　　在那群靈州城少爺們口中聽說過的天璇女天才，姜家二小姐姜鳳染，和記憶回溯中那些黑衣人所說的姜鳳染，顯然是同一個(gè)人。

　　而那些人所說的姜鳳染的廢物姐姐，顯然就是眼前這個(gè)古怪的少女。

　　她們分明就是一家人，而且如果沒記錯(cuò)的話，在傳聞中比姜鳳染更加出色的，姜家如今的家主姜含朱，還是這位大小姐的親哥哥才對。

　　“你不也是姜家的人嗎？”

　　過了許久，少年才終于怔怔發(fā)聲：

　　“如果這一百二十個(gè)人全部都姓姜，甚至，如果這一百二十個(gè)人里還包括了你的親哥哥，你也都能下手殺掉嗎？”

　　冷冷長風(fēng)中，他看見少女對他疑惑地歪了下頭：

　　“為什么不？”

　　“…………”

　　這是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

　　不像是真正生活在塵世的人所能擁有的，更像是……更像是他兒時(shí)夢中所見的，諸天神佛的眼眸。

　　映著天下萬物，卻冷清到無法真正裝下任何東西。

　　似乎因?yàn)樗L久的不說話而困惑，少女往前探了探，從下往上的望著他的眼，追問：

　　“有什么不對嗎？”

　　——不。

　　曙光照著這雙眼，再將清凌凌的瞳色映入他的眼眸里。

　　少年心底一動(dòng)，下意識的反駁了剛才的自己。

　　——是不一樣的。

　　至少這一雙眼睛里，還有那么多鮮活的好奇，與寂寂的，不自知的孤獨(dú)。

　　雖然他也不明白，這樣一個(gè)小不點(diǎn)，到底是哪來的這樣仿佛獨(dú)自走過了漫長歲月的孤獨(dú)。

　　既然不明白，那就試試看能不能弄明白吧。

　　反正，他永遠(yuǎn)不缺時(shí)間，也永遠(yuǎn)不缺，對人類的好奇。

　　于是下一刻，姜月下就看到這少年微笑起來。

　　在身后的萬丈光芒里，他笑得極不正經(jīng)，卻有淡淡檀香縈繞鼻間，沖散了這種痞氣：

　　“沒有什么不對的，只是有幾句話想說而已?！?p>　　那串佛珠活物般從他手腕上落了兩圈，掛在了他的虎口，他就這么裝模作樣的掛著佛珠舉起一只手，極沒正形的對著姜月下彎了彎腰：

　　“小僧謝傳燈，來自搖光帝國香檀寺，師從是非大師，帶發(fā)修行已經(jīng)十三載，平生最愛多管閑事。”

　　“正好途經(jīng)秋水鎮(zhèn)，路遇姜姑娘，覺得我們甚是有緣。”

　　這個(gè)比起和尚更像是風(fēng)流世家子的少年直起身來，在萬丈曙光里沖姜月下齜牙一笑，嗓音溫柔：

　　“復(fù)仇辛苦，讓我來助姑娘一臂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