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觸碰生命

　　天色破曉。

　　林子里樹葉沙沙，鳥啼啾鳴。

　　熹微晨光照著謝傳燈半蹲在姜月下身旁的影子，他微微蹙眉的臉掩在昏暗中，讓人認(rèn)不清眼底情緒。

　　而在他的視線里，那姑娘正窩在一堆不知從何而來的花花綠綠的衣服里睡得正香。

　　她睡相有點糟糕，兩只手呈大字型攤開，衣服一直從她的手臂壓到脖子邊上，可擺著這么張牙舞爪的睡姿，她表情卻十分安靜，睫毛軟軟的搭下來遮住眼睛，連額心那朵細(xì)致妖異的花都變淡了些似的，顯得乖巧極了。

　　謝傳燈看著她的臉，漸漸的便松開了眉頭，輕輕勾了下嘴唇，把被小姑娘一腳踹開的黑斗篷撿起來，拍了拍灰又給她重新蓋上了。

　　姜月下毫無所覺，繼續(xù)憨頭憨腦的睡著，一直到天光大亮才終于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從一堆衣服的糾纏中坐起來，她眨了眨眼，漸漸變得清晰的視線里，謝傳燈正揪著一只灰色的小兔子走過來。

　　晨光里少年身影修長，樹葉灑下的光斑在他身上流水般淌過，佛珠從他手腕上垂下，碰撞間偶爾會發(fā)出輕微的響聲。

　　不知道是不是姜月下的錯覺，她聽著那微弱的碰撞聲，總有種聽見了佛音的感覺。

　　恍惚是九天之上傳來的，萬佛吟誦的梵音。

　　直到謝傳燈走到她面前，將那只小灰兔舉給她看，她才從那錯覺中脫身出來。

　　姜月下看著眼前這只閉著眼睛耷拉著耳朵一副“我已經(jīng)死掉了”的小兔子，眼睛一亮，立刻將剛才聽到的梵音拋于腦后，道：

　　“早餐又吃兔子嗎？”

　　謝傳燈：………………

　　笑容微妙的停頓了一下，少年眨了下眼，才繼續(xù)微笑搖頭：

　　“不是，這兔子被我的符咒騙了，一頭撞在了樹干上，現(xiàn)在還暈著呢，我拿過來給你看看。”

　　頓了頓，他不死心的問：

　　“你真的不喜歡小兔子嗎？”

　　姜月下聞言認(rèn)真的將眼前的兔子看了好多遍，最后有點遲疑的道：

　　“好像……還挺可愛的？”

　　謝傳燈眼睛一亮：

　　“對吧？挺可愛的吧？”

　　少年松手將小兔子丟到了姜月下身前的那堆衣服上，語氣里充滿了獻(xiàn)寶的味道：

　　“給你玩玩?！?p>　　小兔子摔在柔軟的衣服堆里，暈乎乎的醒過來，還沒等看清周圍，就立刻等著小短腿想逃跑，誰知才剛動彈，就被一只無情的手扼住了后脖子，piaji一下撞在衣服堆里。

　　“你……”

　　謝傳燈一言難盡的道：

　　“你溫柔一點?！?p>　　姜月下眨了眨眼，點了點頭，用上另一只手，手法僵硬而小心的，將小灰兔捧了起來。

　　剛將兔子捧在手心，她就不易察覺的僵硬了一下。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新鮮和奇妙了。

　　溫暖的毛茸茸的觸感從掌心的每一寸皮膚傳來，隔著那一層軟茸茸的毛，她還能感受到小兔子在輕微的顫抖，還能感受到有節(jié)奏的微弱的心跳。

　　這么脆弱的小東西，這么鮮明的，鮮活的，真正代表著生命的小東西，她是第一次用雙手親手碰到。

　　好像稍微用力就能弄死似的，讓她再不敢多用一點力氣。

　　生命原來是這么脆弱的嗎？

　　腦海里閃過圣殿里那只神鳥每日不停的啾鳴，她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

　　那只陪伴她生活了整整十七年的神鳥，兒時在圣殿里每一次迷路時都會嘰嘰喳喳給予她指引的神鳥，她卻一次都沒有見過，也沒有摸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