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了!”喬辦眼一閉,一咬牙,猛踩油門。白色轎車不管三七二十一如離弦的箭矢沖了出去,直逼黑衣人,若不稍加躲避,恐怕黑衣人就要被撞得粉身碎骨了。
黑衣人卻仍然屹立不動,就在白車與黑衣人即將相撞之際。他忽然一揮手,云城大橋下漲潮的云城河更加翻涌。所有的河水在一瞬間群聚而起,化作一道宏大的波濤,巨浪鋪天蓋地而來,白色轎車在巨浪的陰影下是如此的渺小,讓人不禁感嘆大自然的力量是多么偉大,頃刻間整座大橋都被淹沒在河水之中。
洪水猶如猛獸出籠,剎那間吞沒了白色轎車和黑衣人,混有大量泥沙的液體涌入了車內(nèi),添滿了車艙。強(qiáng)大的水流沖擊立即震碎了所有車窗玻璃,四個輪胎不知所蹤。很快,整輛車身都徹底散架了。
淡黃色的河水從喬辦張大的口中進(jìn)入其肺部,巨浪洶猛的沖擊差點(diǎn)使他失去意識。喬辦在喝了兩口水后趕緊閉嘴閉眼,對氧氣的渴望使他竭盡全力往上方游去。
不行,還有琴瓊!有那么一瞬間,喬辦想要拋棄她。但他的頭腦終于清醒了,他趕忙調(diào)用全身心去轉(zhuǎn)動方向。
“嘩——”流動的水聲沖擊著他的耳膜。只是微睜雙目,無數(shù)沙粒便迅速蒙蔽了他的雙眼。水流自四面八方而來,來回撞擊喬辦的四肢,喬辦算是知道什么叫“身如浮萍不能自主”了。
他努力用微弱的視線尋找著她,或許是所謂的“愛情心靈感應(yīng)”吧,他一眼便看到了琴瓊的身影。琴瓊的身體隨波逐流,宛若這云城河流的一部分,喬辦撥開水流,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緩慢靠近她,但那河水不作美,就像王母娘娘的玉簪子一樣,劃出一道銀河來隔開他倆。
“咕嚕咕嚕……”喬辦漸漸有些體力不支了,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小腿傳來,抽筋了。喬辦感覺自己的肺部憋得快要爆炸了,但他還不能放棄琴瓊。如果他丟下了妻子而獨(dú)活,那還不如讓他和她一起去死。
就在這時一道激流猛沖喬辦,把所有人沖散開。喬辦一陣頭暈?zāi)垦#庾R逐漸模糊,他的腦中追憶起了自己與秦瓊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平日往事。這就是傳說中臨死前的回光返照嗎……琴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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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喬辦一下子坐了起來,大口喘氣。
他的頭發(fā)完全濕透了,白色的襯衫汗涔涔的,真正意義上的“汗流浹背”。他像是剛穿著衣服游泳歸一樣,實(shí)際上是汗如雨下浸濕了全身。
烏漆抹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見。他摸了摸四周,還破了皮兒,是熟悉的沙發(fā)。他站起身,不小心碰倒了一個綠酒瓶,似多米諾骨牌般引發(fā)連鎖反應(yīng),“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整個客廳到處亂響。
他感到一絲涼爽,輕風(fēng)拂過潔白的窗簾,皎潔的月光灑入室內(nèi),靜謐的空氣彌漫開來。
喬辦抹了抹額頭豆大的汗珠,深呼吸一口氣:又是這個夢啊……
喬辦摳了摳眼屎,隨后摸黑走到洗手間,一路上倒沒有碰到什么其他東西,看樣子喬朋已經(jīng)打掃過客廳了。
衛(wèi)生間的燈一打開,映入眼簾的便是鏡中的喬辦,他洗把臉醒醒槑(云城方言,清醒),盯著鏡像的自己:發(fā)型凌亂,胡子拉碴,身懷腹肌卻無用武之地……
他回想起那天,就和現(xiàn)在一個樣,他打扮得像個乞丐,親手把神魂水晶項(xiàng)鏈系在兒子的脖子上……
他本不想讓兒子卷入這場斗爭,但如果兒子沒有一點(diǎn)英魂能力的話,很容易會因?yàn)槭亻T人而受到生命威脅。就如同喬朋悟出的道理:當(dāng)你踏入魂師的世界后,就再也無法回到普通的生活了。
想到這兒,喬朋不禁煩躁起來。他恨自己當(dāng)時沒有第一時間去救琴瓊,恨自己太無能,他從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根解解悶。
正當(dāng)他點(diǎn)火時,突然發(fā)現(xiàn)鏡子上貼著一個淡藍(lán)色的便簽,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冰箱里有飯菜,記得熱了再吃。
喬辦笑了笑,把剛點(diǎn)著的裊裊輕煙掐掉,還是不抽了吧。
他明明剛睡醒,現(xiàn)在卻感到身心疲倦,只得拖著這副疲憊的身軀慢步走向廚房。
喬辦來到舊冰箱跟前,這老是冰箱,一看就知道是上個世紀(jì)的款式了,經(jīng)過幾番修補(bǔ)才勉強(qiáng)茍活到今天。打開冰箱上柜門,門軸轉(zhuǎn)動發(fā)出刺耳的聲音,一股冰涼的臭味迎面而來。
手搖擺不定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先開一罐過期的冰啤酒過過癮。喬辦的視線到處亂掃,奇怪,廚房里唯一的刀呢?
突然,“咔嚓”一聲,在喬辦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喬辦手中的啤酒罐被打開來了。喬辦咽了一下口水,剛洗過的臉再次大汗淋漓,因?yàn)檫@個啤酒罐……是從底部打開的!
喬辦直愣愣地盯著啤酒罐,罐身下方插著一把鋒利的刀,澄黃的酒業(yè)自罐底傾瀉,“咕咚咕咚”地灑在地上。只見那柄飛刀的刀片反映出站在喬辦背后的黑色身影,那是他永恒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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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朋飛速地跑著,快到難以想象。他使用他這輩子能用的所有力量來奔跑,一些車子都被他甩在身后,沒法并駕齊驅(qū)。道路兩旁的景色如浮光掠影,甚至沒時間轉(zhuǎn)彎,遇到障礙物他索性動用英魂來直接攀爬翻過去。他絲毫不吝惜自己的性命,只為前往那個地方——他那破舊的家!
“哈……哈……”喬朋喘了兩口氣,不行,現(xiàn)在還不是喘氣的時候!他慌慌忙忙掏出鑰匙環(huán),劇烈抖動著插入鎖孔,可惡!怎么還打不開?已經(jīng)沒空去挨個試鑰匙了,喬朋一急,蒼天之拳立即從背后顯現(xiàn),上去就是一腳,把門踹開!
“爸!”喬朋一進(jìn)客廳,只見漆黑的房間內(nèi)有一攤鮮血,倒在血泊中的,正是他的父親喬辦!
“??!”喬朋驚叫了一聲,飛也似的撲向喬辦,也不顧血濺污身,這就把喬辦跪抱在懷中。喬辦此時此刻身中一刀,命懸一線。
喬朋張大著嘴巴,滿頭大汗,一股極度的恐懼縈繞在他的心頭,堵在他的胸口。這種恐懼抑制住了悲傷,使他大腦一片空白,竟一時沒有哭的欲望。他怕,他好害怕,害怕喬辦離他而去,他不愿相信這是事實(shí)。
喬辦奄奄一息,似乎還有些微弱的意識。他想要對喬朋說些什么,但是淤血已經(jīng)涌上了他的喉嚨。沒辦法,他只好顫抖著舉起手臂,顫顫巍巍地豎起一根手指,指向喬朋的背后。
喬朋回過神來,遲疑了一下才回頭望向喬辦所指的方向,可惜為時已晚。喬朋剛一回頭,一道黑色的身影驟然籠罩住了喬朋,是世界之扉組織派來的殺手——皓腕!
皓腕下手快很準(zhǔn),二話不說用全身力量制服喬朋,兩只手死死地扼制住喬朋的脖子?;钕裨?jīng)閻連科掐黃泛青,但兩極反轉(zhuǎn),皓腕成年人的力量輕輕松松便完全壓制住了喬朋。
喬朋之前是沒時間喘氣,現(xiàn)在是沒機(jī)會喘氣了!他的臉憋得通紅,瘋狂揮動四肢,任憑他怎么掙扎,皓腕也不會有一絲松懈。
蒼天之拳……為、為什么?蒼天之拳沒有出現(xiàn)?!無論喬朋怎么支付生命,蒼天之拳都沒有被呼喚而來,英魂的能力使用不了了……
喬朋與歷史學(xué)習(xí)小組同學(xué)們的回憶浮現(xiàn)在眼前,像是老電影播放器的膠卷一樣,在腦中緩緩放映……
“你太依賴你的英魂了!喬朋!”李竽當(dāng)初的話歷歷在目。
完……完蛋了……難道我今天就要和我的老父親一起葬身于此嗎?那還挺不錯的……
……
“哈!……呼!……”新鮮的氧氣突然通入了喬朋干燥的肺部,如沙漠中的旅客發(fā)現(xiàn)綠洲一般。喬朋他敢發(fā)誓,他有生以來沒有哪一個時刻比今天更珍惜這份純凈的空氣!它又活過來了!
什么情況?!為什么這個黑衣人突然松手了?!正當(dāng)喬鵬騙過死神、滿腹狐疑之際,皓腕突然像具尸體一樣自然而然地倒向喬朋,差點(diǎn)沒把喬朋壓個半死。喬朋一看,不是像,這黑衣人根本就是一具尸體!但見皓腕的背后被來回反復(fù)搠了好幾刀,血如泉涌,可以說是死透了。而那把刀不是別的,正是剛才捅喬辦身上的退魔刀!
喬朋的嘴巴仍然大張著,從剛才到現(xiàn)在都沒有合上。這回使他呆住的理由不是恐懼,而是驚訝。他把壓在身上的皓腕一把推開,發(fā)現(xiàn)父親一直都在有意識的盡量防止誤傷自己,父親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兒子的額頭上。
父親手中還拿著銀白色的彎刀,整個身體尚且保持著砍皓腕的姿勢,宛若一尊永恒不變的雕像,屹立在那里。雕像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把欲言又止的表情慢慢變成了微笑。
喬辦,2018年11月14日,確認(rèn)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