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城消息傳過來的時候,天還沒亮,云王讓人去請三位大臣的時候,天自然也就沒亮。
不少消息靈通的人聯(lián)系起前兩天從云州城離開的三萬金吾衛(wèi),大約有個猜測,云陽郡那邊,或許出了什么事情。
他們還不知道云燁傳消息回來,只是猜測,如果不是重大事情,云王不會動用金吾衛(wèi)。
而如果是南邊祁國或者是平國真的發(fā)瘋了,選擇在大冬天的時候寇邊,這必然就是朝堂大事,云王定然不會只選擇與三位大臣商議。
而為什么是南邊,自然是因為金吾衛(wèi)向南而去。這個瞞不住人,只要有心人,都能看見。
而為什么是云陽郡,則是因為云燁接納百萬餓鬼的消息并沒有隱瞞,整個云國,都在盛傳世子的仁義。
而這兩天,關(guān)于‘餓鬼’的事情,卻漸漸的沒人再提起。
若果那邊順利的話,現(xiàn)在,餓鬼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云國了。
但相反,餓鬼的消息沒有傳過來。
金吾衛(wèi)卻出發(fā)了。
大家都在猜測是不是‘餓鬼’心懷鬼胎,投靠是假,包藏禍心是真。
而恰好,如果是餓鬼那邊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云王為了世子的威望,或許真會選擇秘而不宣。
所以才會出動金吾衛(wèi),去云陽郡,幫助世子收拾爛攤子。
但就算如此,大家也都沒覺得就算餓鬼真的反水了,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
世子受了欺騙,也只是好心喂了狗。大家?guī)椭蚧厝ゾ褪橇恕?p> 但不管打擊如何猜測,王宮之中,云王正與賀儀他們商議。
三位大人的判斷與他的判斷基本一致。
十二樓的殺手,有數(shù)千人在青衣城,云國若是真要集中高手,殺過去,在他們渡過云河之前,先將他們剿殺。勢必要聚集更多的人。
一時間要抽調(diào)這么多的高手,對于云國來說,也有不小的壓力。
況且,青衣城始終屬于大周的國境。若是數(shù)千人直接殺過去,也容易讓人抓住把柄。
周天子天下之主的名義還在,若到時候周國不分青紅皂白,給云國扣上一個‘以下犯上’的帽子,云國很難擺脫,其他國家也很愿意云國吃癟。
而且可以想見,只要云國高手進(jìn)入青衣城,不管是何原因,周國都會將這個帽子扣到云國頭上。
更重要的是,云國連辯解都辯解不了,難道說毒王出現(xiàn)在青衣城?
云國早已公布過,毒王在十年前就被他們殺死了。
那個時候,就算真的把毒王拉出去,但天下諸國,誰會選擇相信?
最終商議的結(jié)果也還是只能先查清楚,毒王到底有多少十二樓的殺手作為幫手。
然后將他們放進(jìn)來,就算打到云陽郡也沒關(guān)系。
最后云國在云陽郡集中兵力,將毒王他們,所有的人,都留在云陽城外。
至于守不住云陽城的事情,大家倒是都不太擔(dān)心。
云陽郡一郡,郡兵就有三十萬,然后與平國唯一通道的飛云關(guān)又精兵三十萬,南邊與祁國接壤的云中郡又大軍五十萬,都隨時可以增援云陽郡。
不管是毒王還是十二樓,雖然很厲害。他們對付個人,甚至是一座城池,或許都輕而易舉,但是要對付一個國家,終究是螞蟻撼樹。
他們修為再高,把十二樓的殺手全部拉來,他們能有多少人?
這點人,想要對付一個國家,還是云國這般兵強(qiáng)馬壯的國家,簡直癡心妄想。
四人在興云宮商議好之后,才去往云陽宮,開始一天的朝會。
這天的時間,相較于往日,稍晚,大家都想在他們臉上看出點什么,但云王絕口不提,兩位丞相和大將軍也面色無異,只是正常的處理朝務(wù)。
大家心中納悶,但感覺終究問題不大,也就只能先放在一旁。
云圖進(jìn)宮請安的時候,在守心殿又聽到了父王半夜三更,召三位大臣進(jìn)宮議事的消息。他留意了一下,朝會散去,三位大臣并沒有留在宮里。
在見到云王的時候,又留意了一下云王的神色。
云王還是一如既往的威嚴(yán),看不出神情悲喜的變化。
就是再觀測三皇兄云瑯的神情,也只是一如既往的稍皺眉頭。
云圖的心放了下來,若真是二哥出事,云王和云瑯不會是這樣的神情。
他又回憶了一下,今早見到王后的時候,王后的神情也還是輕松的……是了,自己還能見到云王和王后呢,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大事。
他帶著小紅出了宮。
小紅對這些事情,完全不知道。
她只是高興的跑跑跳跳,打算回到院子里,再把雪人重新堆一下。
畢竟又下了幾天的雪,雖然沒有頭一天那樣大,但終究把雪人蓋住了不少,
這兩天,她總是擔(dān)心雪下得太大,會把雪人蓋住。
或是讓雪人走了樣,所以總是隔一會兒,就要出去清理一下,照料一番。雖然凍得小臉通紅,但依舊樂此不疲。
當(dāng)然,她只負(fù)責(zé)清理,至于雪人身上的雪,有些地方走了樣,終究還要公子親自幫忙,把他們重新塑造得美美的。
對于雪人,她只差在雪人頭頂搭上一個棚子,然后搬到那里去看著了。
小紅雖然平日里都是笑嘻嘻的,經(jīng)常嘰嘰喳喳的,像一只永不會悲傷的小鳥。
但云圖知道,她真的能這樣開心的時候,終究是少的。也就隨著她。
看著她跳,看著她鬧,看著她開心得像一個小瘋子。
他坐在邊上看著,心里也就暖和起來。
快樂的人,能帶給旁邊的人快樂。
而這樣的快樂,在他被二哥點醒之后,其實越發(fā)的少了。
懵懂迷糊的時候,他心里憤憤不平的,很不快樂。
現(xiàn)在清醒了,知道了,看開了。
其實越發(fā)的不快樂。
懵懂的時候,只是因為得不到,但終究心懷奢望。
但現(xiàn)在卻連最后那點奢望都沒有了。
一顆心,平靜如水,也冰涼如水。
他一邊努力維系著虛偽的父慈子孝,一邊努力的將自己變成一顆無悲無喜的石頭。
但他終究是有不甘的。
若是真的能如此平靜如水。
又何必每天去往宮里?
自己付出的能努力,他終究希望可以換回一點奢望的親情。
就像那些不相信運(yùn)氣的人,隨手買了一塊石頭,終究是希望,里面能開出一塊翡翠的。
哪怕只是雜玉呢。
只要不是什么都沒有。
但終究什么都沒有。
他也就只能將自己變得越來越無悲無喜。
他喜歡小紅,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歡她的天真快樂多一點,還是喜歡她與自己相似的身份多一點。
看著小紅蹦蹦跳跳的身影,他呢喃自語:“這個世上,為什么要有奴隸呢?”
是的,為什么要有奴隸呢?
向長使的母親是宮女,所以向長使哪怕身體里流著一半的平王的血,依舊是個宮女,只能當(dāng)媵妾陪嫁給云王,所以,哪怕向長使生了云圖,依然只是一個第十等的長使,而云圖,依舊只是個處處不受待見的庶子。
甚至那些大臣的兒子,都可以當(dāng)著云圖的面,罵他是‘奴隸’。
因為他是奴隸生的,所以,他也是奴隸。
云圖過去,常常打架,便是因為如此。
為什么要有奴隸呢,他明明是王子的啊。
那些大臣往往會在事后,向云王請罪,但換來的,只是云王對那些人的寬懷大量,和對自己的越發(fā)厭惡而已。
小紅聽見他的聲音,跑了過來,笑著問道:“主子你說什么?”
云圖笑著回答:“沒說什么,就是雪人被你堆歪了?!?p> 云圖用下頜示意小紅剛剛添上一捧雪的雪人,明顯有些歪了。
小紅回頭,果然看見雪人歪了。
她急得差點要哭出來。
她回頭,淚眼巴巴的看著云圖,央求道:“公子……”
云圖笑著站了起來,朝著雪人走去。
這樣挺好。
小紅是奴隸,我也是奴隸。
發(fā)溫和的笑著。
‘呵呵……’
小紅感覺不到云圖聲音之中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