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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后渤海日出

第四章 第三回 波斯王妃

山后渤海日出 可旁 8166 2019-12-26 11:18:16

  轉(zhuǎn)年二月節(jié)的前一天,楚岳突然從西域回家,給家里增添了不少節(jié)日氣氛。

  一早秦姨在廚房安排過節(jié)的東西,紅玉過去拉秦姨出來,耳語一陣,秦姨二話沒說跑去找夫人。

  夫人聽秦姨說完,大吃一驚,忙問:“還有別人知道嗎?”

  “應(yīng)該沒有,紅玉今天去西院送布樣,偶爾聽到的,大約就是這段時間的事情?!?p>  “這個逆子!他在哪兒?”

  “在牧場?!?p>  “等他回來,我饒不了他。”

  “夫人息怒啊,三公子的脾氣夫人是知道的,萬一他鬧破天,明天的節(jié)還過不過?咱們還有客人來呢,夫人忍一忍等過了節(jié)再說吧?!?p>  “你怎么知道他不會在過節(jié)的時候出亂子呢?”

  “晴兒不出門,三公子也沒有機會,再說到時候當(dāng)著那么多人,這種事兒他不會提,肯定要等到晚上”

  齊夫人無奈地點點頭,同意暫時擱一擱,她知道,今晚又是一個不眠夜。

  第二天一家上下喜氣洋洋,很多朋友都來了,阿吉麗還帶了她的哥哥哈特王子。

  大家一起聚在后院,擲箭、猜謎語、丟荷包、相約踏青……好不快樂。

  雪晴出來見了禮就回去,等大家將要散的時候才又出來送別。

  這時阿吉麗見楚浩在亭子邊截住雪晴,說話有些激動,雪晴不停地擺手,用眼睛哀求他。

  阿吉麗過去阻攔道:“浩,什么事情這么為難大嫂?沒看見她都要哭了。”

  楚浩不理阿吉麗仍然對雪晴說:“今天,就今天,我一定請求父母答應(yīng)。如果父母答應(yīng),嫂子是不是就答應(yīng)?”

  雪晴勸他:“不是這樣,即便父母答應(yīng)我也不會應(yīng)。你不要無理取鬧,不要讓兩位老人生氣了!”

  阿吉麗一看勸不住,想了想,然后跑到哈特王子跟前耳語幾句,哈特王子立即搖頭。阿吉麗不由分說,扳過他的臉讓他看雪晴含淚哀求的模樣,他不由自主點了頭。

  見楚浩走開,哈特王子和阿吉麗走到驚慌失措的雪晴面前,連說帶比劃和雪晴商量了好一陣子。

  楚濤夫婦送走蓋絡(luò)夫人回到中廳,哈特王子用他不太流利的漢語拱手請求道:“楚將軍、夫人,我有一件事請求你們能夠允許?!?p>  “王子不要客氣,直說無妨?!背馈?p>  “我想請求雪晴嫁給我?!?p>  “什么?”楚濤夫婦瞠目結(jié)舌。

  “我見過雪晴,她很漂亮,她的丈夫去世了,我的王妃三年前也去世了。我想我們很合適,請求你們答應(yīng)?!?p>  “這要問問雪晴,她如果愿意我們不攔著,我也不想讓她在這里守一輩子?;噬戏饬搜┣缯\敬夫人,需要去請求皇上恩準(zhǔn)才行?!饼R夫人說完,便差紅玉即刻去請雪晴。

  雪晴前面進(jìn)來,楚浩后邊也跟進(jìn)來。齊夫人把哈特王子的意思一說,楚浩差點兒蹦起來了,他“噗通”跪倒在父母面前。

  沒等他開口,雪晴搶一步向前說:“我愿意,我愿意嫁給哈特王子,希望父母成全?!闭Z氣非常之堅定,一改往日的柔弱,說完也跪下了。

  楚浩瞪大眼睛看著雪晴,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哈特王子有些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兒,以為這種情況都要下跪,他也跪下了。

  齊夫人正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偏偏來了哈特王子。他可是波斯的王子,能和皇上說上話,完全有資格娶到皇上封的三品夫人,正好也可以堵住楚浩的嘴。

  想到這里她笑著扶起來哈特王子說:“快起來,孩子,我們答應(yīng)了。只要王子去求皇上恩準(zhǔn),就可以來迎娶。”然后轉(zhuǎn)身扶起雪晴:“孩子,這是個好歸宿啊!你就從咱們家上轎吧,我把你當(dāng)女兒嫁過去?!?p>  兩人謝了楚濤夫婦,大家都各自散了,只有楚浩一個人跪在原地……

  誰料哈特王子是個急脾氣,第二天就奏請了皇上。

  皇上因為沒有出兵助波斯復(fù)國過意不去,不但恩準(zhǔn)他的婚事,還賞了他金銀財寶和一座王子官邸。

  王子即刻派人下了喜帖,三月三要迎接新王妃。

  因為雪晴嫁去做王妃,所以陪嫁也不能一般,何況之前皇上的封賞銀本來就有雪晴的份,于是夫人打開銀庫,想要把銀子取出來,花一千兩為雪晴置辦嫁妝,另外一千百兩讓她帶走。

  幾人合了鑰匙打開庫門一看,可把夫人嚇一跳,一千兩官銀竟然不見了!

  “楚浩,一定是楚浩!把他給我找回來?!饼R夫人自責(zé)自己疏忽孩子們太久,楚浩也真是該好好管教,所以她讓下人也報知楚濤。

  門房春福接到命令騎馬去叫楚浩,遵夫人吩咐,勸楚浩好好跟父親認(rèn)錯。

  楚浩知道這天早晚會來,只是沒想到正趕在他完全沒力氣應(yīng)付的時候。

  他不理春福的勸說,讓李林給他備好銀子,趕輛馬車,拉著銀子到家,把銀箱拽下來,讓春福跟他一起抬進(jìn)中廳,靜等暴風(fēng)雨來臨。

  秦姨按照夫人的意思,把五個兄弟都叫齊了,儼然站立一旁。

  楚濤從蓬萊宮趕回來,進(jìn)門就指著楚浩的鼻子說:“銀子是不是你偷的?”

  “是我,現(xiàn)在全都還回來了?!背埔环鶟M不在乎的樣子,好像在說‘我借了,現(xiàn)在如數(shù)奉還’。

  楚濤見他毫無認(rèn)錯的樣子,顫抖著手指著他:“你,你去放牧養(yǎng)馬我不管,你去當(dāng)奸商我不管,但是你竟然從家里偷錢!”

  東院這么大的事兒,雪晴聽說是為她準(zhǔn)備嫁妝,于是出來勸阻,在門口就聽楚濤高聲喊著:“跟他有沒有把銀子還回來沒關(guān)系,讓他這次就跟楚岳一起走,打仗去!”

  楚岳護(hù)住弟弟:“再等兩年吧,等高句麗全面戰(zhàn)爭打起來,征調(diào)兵將時再去不遲。”

  偏偏這時楚浩看到雪晴,血往上頂,大聲地喊道:“我愿意去!”

  “什么愿意?你這兩年凈忙著做生意,哪兒有時間練武?你去干什么?”楚岳阻攔道。

  “我愿意去死!管你什么事兒,你別在這兒充老大,你跟大哥差得遠(yuǎn)著呢!”楚浩瞪著眼睛大喊,盯著楚岳和雪晴。

  楚濤一個箭步向前,一腳踢到他的腿窩,楚浩“噗通”跪下,但還是耿著脖子不服氣。

  楚濤指著他的鼻子說:“你,你自己犯下大錯,嘴上還打倒一片,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闭f著舉拳要打,楚岳上前抵擋,那拳重重砸在楚岳的肩上。

  楚瀚細(xì)心看到二哥緊皺一下眉頭。

  楚濤氣得渾身發(fā)抖,嚷嚷著要動家法,他回頭看到齊夫人并沒有什么表情,趁著一群人勸他,只好作罷。

  但是楚濤執(zhí)意攆楚浩出去,跟楚岳一起去打仗,誰勸都不管用。

  “這次必須聽我的,下面的三個小的都沒有習(xí)武,去做了什么匠人。弟兄幾個除了楚岳只有他有些基礎(chǔ),我不會讓他白白荒廢了。我楚濤隨太宗皇帝奮戰(zhàn)一生,兒子怎么能夠個個去做匠人、奸商、馬夫?死后有什么顏面再見太宗皇帝、長孫大人、列祖列宗,我有什么顏面再活在這世上???”

  他說著說著老淚縱橫。

  “難道你自幼練武不是在沙場上征戰(zhàn),而是在家里貪圖享樂的嗎?你們的母親護(hù)著你們,覺得我讓你們?nèi)ゴ蛘叹褪侨ニ退?,覺得因為我,你大哥才沒了!我聽任你母親一味放縱你們,可是竟然放縱到你從家里偷銀子。一千兩啊,如果偷別人家的,早夠砍兩回頭了!今天誰都不要再多說任何話,楚浩必須去打仗,必須離開這個家!”

  “我偷銀子那是我的不對,可是我已經(jīng)說愿意了。我愿意去打仗,我愿意離開這個家。請父親不要批判弟弟們!匠人、商人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丟人的,有什么讓人抬不起頭的?他們也是靠雙手用心努力活著的!也一樣受人尊敬!”

  “你,你……掏大糞的也是靠雙手認(rèn)真活著的,讓掏大糞的去打仗、寫文章,行嗎?但是你們可以,你們有更高貴的出路。沒辦法,這世上就是把人分了三六九等,有些人受人尊敬,有些人不能。那也正是人要努力的動力,要爭取上進(jìn)的動力!”

  楚浩又想反駁,被齊夫人瞪了回去。

  “保衛(wèi)你的國家,成為凱旋的英雄,那是無上的榮耀!保護(hù)匠人們好好干活、農(nóng)民好好種莊稼、商人好好做生意、文人好好寫文章……這是你的職責(zé),是一個軍人神圣的職責(zé)!如果沒有國家,沒有軍人們保護(hù),連掏大糞的都沒有辦法活了你信不信?你知道什么叫高貴,這就叫高貴,用我們的血肉,用我們的生命保衛(wèi)他們,這就叫高貴!你大哥楚勛,就是最高貴、最值得尊敬的人!這就是我心里最榮耀的,最高貴的使命!”

  楚濤說完,大家都啞口無聲。

  齊夫人聽完這席話,看著自己的丈夫,覺得他的形象高大起來,原來她以為楚濤只是把孩子作為實現(xiàn)他自己理想的工具,原來是他心里有國家,有天下,更有家!

  這幾年他一直在裝糊涂來包容她這個母親,包容她保護(hù)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孩子又何嘗不是他的孩子?。?p>  她心里釋然了,之前對楚濤的成見徹底化解了。如果每個母親都跟她一樣,保護(hù)著自己的孩子,不讓他們?nèi)ゴ蛘?,去守護(hù)國家,都去享受安樂的生活,那哪來的安定呢?

  而且正因為她的保護(hù),楚浩才犯下這么大錯!

  她走過去,拉住楚浩的手說:“不許再和你父親頂嘴,你父親說的對。去準(zhǔn)備一下,跟你二哥隨軍去吧?!?p>  楚濤和秦姨都不敢相信地看著夫人。

  夫人面色安詳,讓大家都散了。

  ***

  楚瀚進(jìn)到楚岳房里,楚岳趕緊把衣服拉下來。

  “二哥,我都看到了,來讓我檢查一下嚴(yán)重不嚴(yán)重?!?p>  “沒事兒,打一下能有多疼?”楚岳捂住衣服。

  楚瀚不放棄,過去拉起他的中衣。一條又長又深的血紅大疤痕,從后背的左側(cè)面順著肋骨一直劃到肚子,尤其肋下最寬,最深。

  傷疤基本快長好了,但是肋骨那里似乎有些不一樣。

  楚瀚心疼地問:“二哥受這么重的傷為什么不說?”

  “沒事兒,這不都好了嗎?”

  楚岳瘦,明顯左下側(cè)倒數(shù)第二根肋骨少了一截。怪不得這次二哥這么快回家,楚瀚的淚水不聽話地流下來。

  楚岳捶捶他肩膀:“還是不是男人???動不動就掉眼淚。沒什么大不了的,打仗這是常有的事兒,也就是前線調(diào)停,我才回來養(yǎng)傷,要不然,還不是一樣沖上去打仗嘛?!?p>  “二哥,你,你怎么騎馬回來的???”

  “這都去年的事兒了,不礙的。”

  “二哥,告訴我,別一個人扛著?!背珳I如雨下。

  “好?!背姥劾镆矟駶櫫耍s忙打岔說:“來把你畫的圖紙我看看。”

  兩兄弟又在一起研究刀劍的形制到深夜……

  二月底,楚岳和楚浩被征調(diào)到西突厥圍剿叛亂。

  臨行前,雪晴讓丫鬟把楚岳請到后院,拿出兩套戰(zhàn)袍和戰(zhàn)甲。

  “袍子是我自己做的,可大可小,用綁帶調(diào)節(jié)就好??资嵌ㄖ频?,雖然也參考了你大哥生前那套的樣式,不過我究竟沒有打過仗,不知實際能不能穿。你和三弟一人一套,這是定做那家店的名簽,不合適可以再去改,如果找不到地方,嫣兒可以帶你去。另外這是你大哥的札記,里面有很多行軍地圖,我?guī)н^去多有不便,還是你來保管?!?p>  “嫂子……”楚岳滿含尊敬地看著雪晴。

  “心里都明了,說多了傷感。我得進(jìn)去跟父母請別去了,等你們平安歸來!”

  雪晴說完移開蓮步去到東院的前廳。

  難得夫人和楚濤都在,正商量雪晴出嫁的事情。

  雪晴還沒開口先跪下了。

  夫人起身攙起雪晴:“孩子,快起來?!比缓髮Τf:“老爺先回避一下,我跟孩子說兩句體己話。”

  等楚濤出去后,夫人拉著雪晴的手坐下:“浩到你那兒胡鬧,我都知道了?!?p>  “母親怎么知道?”雪晴原本覺得要費一番解釋,現(xiàn)在反倒松了口氣。

  “哎,浩不懂事兒,把你逼到這條路上。我也覺得對不住你啊,這里替他給你賠罪了?!?p>  “母親說哪里話,不過又到了另外一個僻靜處而已,我還可以每天給勛哥哥燒香說話?!?p>  “這幾年我和秦姨也為你盤算,卻沒有一個合適的去處?;屎蠓饽惴蛉说拿柺呛檬乱彩菈氖聝海汶m安逸了,卻沒有了改嫁的機會。沒想到還有波斯王子如此合適的人選,你要好好珍惜。不要再念念不忘勛兒了,勛兒已經(jīng)是去了的人,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著不是?人都要往前看,不能死守苦難不放。聽我的,忘了勛兒吧,不要帶著他嫁過去。你過得好,他在那邊也高興?!?p>  雪晴低下頭,她也看到齊夫人近來的變化,這番勸解何嘗不是說給夫人自己的呢。

  “這幾天我思前想后,想著王子雖沒了王妃,卻還有兩個孩子。王妃母家很有勢力,比如今的波斯王還要富有,恐怕他們不會讓你好過,你可要處處小心。而且波斯人的生活習(xí)慣跟咱們也不一樣,你今后日子可要艱難了。”齊夫人說完垂淚不已。

  “母親放心,哈特王子娶我只是為了討好和依附大唐,我不過是他宮里的擺設(shè),誰也不會把我怎么樣的?!?p>  “若是真如你所說也就好了。都說后宮深似海,看似飛到枝頭,其實是萬丈深淵。你性子溫厚,怎么經(jīng)得起王府里的爭斗呢?”

  “母親一心為晴兒著想,晴兒都記在心里了?!?p>  這邊楚岳回去打開盔甲,帶給他的是一連串的驚嘆!

  他見過奢華的金甲,見過全幅遮蓋的全甲胄,但是他從來沒有見過設(shè)計的如此巧妙、細(xì)心的盔甲。

  盔甲一共兩套,每一套里除了人穿的,還有戰(zhàn)馬用的。

  整個盔甲是用銀銅和鋼三種不同材質(zhì)打造,分量不重,但是關(guān)鍵部位做的很結(jié)實;腋下、脖子和腿窩部分是用銅絲穿銀片織就的網(wǎng)簾;精致的小鎖扣扣在片甲上。

  前后肩甲處都加了圓形的護(hù)片,護(hù)片上鏨刻太陽花的形狀,這在唐軍的甲胄上從來沒有見到過.因為這個部位加護(hù)片,胳膊部位抬起、放下就不靈活。

  而雪晴定制的護(hù)片里面有一個小軸芯,肩部和上臂兩塊護(hù)甲連在軸芯上,胳膊可以行動自如。

  整個盔甲側(cè)面開扣,穿戴極為方便,除了有些分量,跟穿平常衣服一樣舒適。

  頭盔上,加長的中鼻下面,可以整個護(hù)住下顎的甲片連向耳部。

  為了減輕頭盔的重量和更好的排汗,頭盔后部和耳部鉆有均勻的小孔,小孔都認(rèn)真打磨的很光滑。

  顱蓋、額前內(nèi)襯細(xì)薄的翻毛小牛皮,戴上吸汗又舒適。

  頭盔下面護(hù)脖子的網(wǎng)簾同樣用一個個六角形的、黃豆大小的小銀片編就,很細(xì)密,卻像水一樣柔軟,可以堆成任何形狀。

  盔甲的里面是細(xì)心縫制的戰(zhàn)袍,布料使用波斯長毛棉花布,關(guān)節(jié)部分都加襯了小羊皮,下擺也用小羊皮包邊,使整個戰(zhàn)袍服帖、下垂。

  馬的盔甲也同樣是甲片和銀網(wǎng)結(jié)合,頸部和護(hù)腿片甲扣合得極為巧妙,絲毫不會影響馬的活動,卻又全部護(hù)理周全。

  楚岳和楚浩,陸離和驪龍,都穿戴起來,神駿威武,全幅甲胄都穿戴上,也不顯得夸張奢華。

  楚岳帶上所有這些東西和楚浩一起來到楚勛墳前。

  他跪下倒上酒,舉杯:“大哥,這些年嫂子守著你、護(hù)著你!如今有了好去處,大哥放手讓她走吧!”

  他把酒灑到地上,忽然悲憤道:“你為什么不活著,這么好的女人,你怎么能錯過呢?大哥,你死的太慘啦……”說著說著捶胸哭泣。

  跪在后面的楚浩也開始嚎啕大哭:“大哥,都是我的錯,我該死!是我把嫂子逼走的,我知道她心念著大哥,可我看著心疼,我想要娶她,讓她幸福,我對不起你呀,大哥,如果不是我逼她嫁給我,她還可以留在咱們家守著你??扇缃?,大哥你就是孤苦一個人啦……”

  楚岳聽明白怎么回事后,慢慢站起來,舉起酒杯砸向他。

  楚浩跪在原地不動:“二哥,你打我吧,打死我算了,我心里難受?。∥揖褪窍矚g嫂子,我喜歡她!可是她卻要嫁給哈特那個波斯蠻子,連話都說不溜的波斯蠻子,還不就因為他是王子!”

  “你,你混蛋!”楚岳從來沒有發(fā)過那么大的火,氣得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翻身上馬狂奔而去。

  ***

  長安的百姓大多在秋天娶親,因為豐收的季節(jié)有新鮮、多樣、價廉的食物招待親朋,慢慢連皇族的婚嫁也安排在秋天。

  哈特王子卻不同,皇上和武后新近又推卻了波斯王的求援,心里有歉意。王子和雪晴的喜事正是大做友好文章的時候,立刻恩準(zhǔn)他成親,額外賜了宅邸,加封雪晴一品嘉蘭夫人,賜金銀珠寶,數(shù)段財物……

  三月三,陽光溫暖的日子,王子迎娶大唐的一品夫人,迎親的隊伍占滿了整個榮寶街。

  南城的百姓哪里見過那么大的陣仗,紛紛到通善坊來看熱鬧。

  楚濤夫婦為雪晴準(zhǔn)備了豐厚的嫁妝,使得送親的隊伍也無比排場。

  按照波斯的習(xí)慣,給圍觀的孩子撒糖塊和奶疙瘩,代表著今后生活甜甜蜜蜜、和和美美。一波波奶糖撒出去,孩子們一陣陣尖叫、大笑。

  皇親國戚,文武大臣,領(lǐng)會皇上的授意,能來的都來賀喜。

  浩浩蕩蕩、歡天喜的迎親隊伍在長安由北向南,然后由南向北轉(zhuǎn)了一個圈才回到哈特王子的新府邸,狠狠彌補了雪晴進(jìn)楚家門兒的狼狽。

  新府邸在挨近西市不遠(yuǎn)的崇化坊,專門請的波斯工匠按照波斯風(fēng)格修建而成,氣派而不失典雅。

  雪晴蓋著紅蓋頭,只聞到新漆和波斯香料的味道,之前數(shù)年的安靜和今天的滿城喧鬧,恍如夢境一般。

  一旁嫣兒攙著她的胳膊,不時小聲提醒她“抬腳”“邁步”。

  雪晴感覺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她,她小心謹(jǐn)慎,卻毫不畏懼,生怕自己一退縮,從夢境中醒來。

  馮伯和沈夫人雖然沒有表明身份,卻正大光明地出席了婚禮,而張信義連個邊都沒有沾上。

  席間,阿吉麗只跟著楚瀚一個人,明顯的當(dāng)眾跟他示好,好像要讓所有人知道她喜歡楚瀚,而楚瀚不停地把她推給旁邊的楚博,儀式還沒有結(jié)束,他就開溜回了“九住”。

  深夜,酒席上客人散盡,沒有新郎的新婚之夜,雪晴吩咐嫣兒整理她帶來的嫁妝和親友的禮品。

  “咚咚咚”有人敲門,雪晴嚇一跳。嫣兒斗膽去開門,一個傭人請雪晴到大廳,說米倫老爺在等她。

  雪晴來到大廳,見哈特王子也來了。

  王子解釋說:“米倫老爺非要讓我們過去住,我答應(yīng)他成婚后我還住在他那里,但是今晚真是不好意思吵到你。”

  “沒關(guān)系,我跟你去看看吧?!毖┣鐪赝竦拇饝?yīng)到,一點兒沒有讓哈特為難。

  哈特感激地沖她笑笑,漏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和迷人的酒窩。

  因為崇化坊有一座瑣羅亞斯德教教堂,長安的波斯人大都住在這里。哈特王子的官邸就挨著哈特王子前王妃的母家米倫家族。

  米倫家族是波斯七大家族之首,米倫老爺唯一的女兒嫁給了哈特王子,不幸在三年前去世。

  廳堂上座坐著的就是前王妃的父親和王妃的兩個孩子,白天儀式上雪晴已經(jīng)跟他見過禮了。

  雪晴還沒開口,米倫老爺先責(zé)怪道:“新王妃大婚高興過頭了吧,忘了還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嗎?”

  雪晴忙低頭請罪,哈特王子替她辯解道:“雪晴沒有照顧孩子的經(jīng)驗,讓孩子們跟著我睡吧?!?p>  “你別插嘴,他們現(xiàn)在有了新母妃,自然需要新母妃照顧,哪有父親照顧孩子睡覺的道理?這里是我的府邸,想要住在這兒就都得聽我的。”

  “我并沒有想要住在這兒,是您……”

  “你少啰嗦,沒有我的同意,你就不能再娶。既然娶了,沒有我的同意就不能離開。別忘了你還有兩個孩子?!?p>  哈倫王子強忍著怒氣不說話,雪晴叫上孩子回他們的房間,哈特王子也跟了進(jìn)來。

  稍大些的孩子叫博格拉罕,六歲;小的叫埃米爾,四歲。大的瘦成竹竿,小的胖成肉球,在屋里哄鬧著不肯睡覺。

  雪晴輕聲細(xì)語勸著,兩個愈發(fā)覺得雪晴好欺負(fù),翻跟斗打滾一刻不停。

  哈特王子用波斯語在大的耳邊威脅他,他們才安靜下來,躺倒在榻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雪晴新婚的大紅霞帔還穿在身上,鳳冠下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膚,仿佛從宮廷畫上走出來的一般!

  兩個孩子睡下,雪晴和嫣兒與王子告辭退下,完全沒有注意他深情地凝望。

  一早雪晴又被叫去,照顧孩子起床,洗漱,吃飯。餐桌前,瘦的什么都不吃,胖的來者不拒。

  雪晴對老大說:“博格,你要喝掉這碗牛乳,讓我陪你做什么游戲都行?!?p>  “真的,說話算話?”博格很感興趣。

  “當(dāng)然?!毖┣缦蛩WC。

  博格端起碗“咕咚咕咚”喝干,于是整個上午雪晴都陪孩子們玩耍。

  嫣兒反倒很高興,往常上午雪晴除了悲傷就是悲傷,這樣豈不很好。

  此時米倫老爺也偷偷躲在窗后看他們游戲,午飯的時候他對雪晴說:“哈特住在這里,你為什么不搬過來,這樣照顧孩子更方便。而且你們是夫妻,怎么能分開呢?”

  “沒有關(guān)系,我早上不會遲到的?!?p>  米倫老爺沒再說話,雪晴忙著照顧孩子吃飯,避開了最敏銳的話題。

  哈特王子出門答謝婚禮來賓,傍晚歸來,洗漱完畢之后,到雪晴房間學(xué)習(xí)漢語。

  這是他們婚前約好了的,哈特王子名義上娶雪晴,實際雪晴只需要每天教他漢語。哈特王子與大唐修好,雪晴避開楚浩,一舉兩得。

  “王子怎么不去看看孩子們?他們都很想你?!?p>  “來,我們開始吧?!蓖踝铀坪鯖]有聽懂雪晴的話。

  教學(xué)開始,王子奇怪的發(fā)音和對有些詞的獨特解釋實在令人捧腹,雪晴被逗得笑個不停。

  “雪晴,你笑起來很便宜?!惫刭澝赖?。

  雪晴以為自己膚淺,立刻停止了笑容:“便宜,什么意思?”

  “就像波斯的葡萄,很便宜,像桃子,吃起來很便宜?!?p>  “哈哈哈,那是很甜蜜?!辨虄涸谝慌孕χm正。

  “你們真是含笑九泉,我都也高興?!?p>  “含笑九泉?天啊?!泵鎸@樣的學(xué)生,雪晴真是醉了。

  她的日子自此無法平靜,兩個孩子整天纏著她,下午給哈特上漢語課,晚上給米倫老爺請安,匯報府邸的用度和下人的情況,偶爾阿吉麗也會帶著貝魯斯的孩子們過來玩,還有各個睦鄰國家和大唐官員的造訪,雪晴一天到晚忙個不停。

  一個月后,雪晴又禁不住問哈特說:“孩子們還小,沒有母親,你為什么對他們不聞不問呢?!?p>  哈特王子的表情有些為難。嫣兒識趣兒,叫上其他人走開了。

  他對雪晴說:“我和王妃婚后生活在一起不多的日子,她長得漂亮,我很喜歡。但是我要隨哥哥保衛(wèi)波斯,她和她的父親生活在長安。她很寂寞,你知道,我不怎么在,兩個孩子的時間,我都不在,都不對,所以孩子不是我的?!?p>  雪晴聽懂了他努力想要表達(dá)的意思,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心想‘即便貴為一國王子,又有多少世人未曾經(jīng)受的不得已啊?!?p>  “她生埃米爾的時候死了。米倫老爺只有她一個女兒,我們都不能離開,他不允許,他要我們把孩子養(yǎng)大。還有,波斯去年被大食打敗,我的哥哥波斯王帶余部隱藏在吐火羅,我需要花時間幫助我的國家?!?p>  雪晴理解地點點頭,注意到哈特王子滿臉的胡茬,披散的長發(fā),深邃的眼睛,有一種特殊的魅力……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在盯著王子看,趕忙搖搖頭,像要甩掉什么似的,手里使勁兒攥緊楚勛遺留給她的那枚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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