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楚浩來說自由意味著繁忙,不過是把自己綁定到另外一種生活。
他們要為這次出行做充分的準備。尤其是瑪瑞娜和楚岳,他要提前安排。楚岳暫時安全,只要瑪瑞娜捅的婁子不被發(fā)現(xiàn),就不會出大事兒。
楚瀚和秦銘整個春天都在廣州改造船只,楚浩把出行的消息發(fā)給他們之后,就出發(fā)去往山后郡。
楊衛(wèi)州為楚浩夫婦準備車輛,親自把他們送到板渚,找機會向楚浩匯報有關刺殺明崇儼的那位殺手已經(jīng)秘密送往遼東,他們的家人也被解救出來,暫時在板渚,打扮成船上人家,等楚浩東行的船一起出發(fā)。
這是楚浩的另一個安全隱患,他要十二分小心。
還是老辦法,前后商船貨船,楚浩和燕西的那艘大船在中間,順著黃河一路向東北行進。
燕西對生意并不上心,也不擅長,她最喜歡植物。凡是船隊停留住宿,沒有見過的花草樹木,燕西要統(tǒng)統(tǒng)問個明白,感興趣的就采集起來。
有些植物的特性,當?shù)厝艘膊灰欢ㄖ溃凭蛯iT派人找大夫來供她咨詢,只要不影響行程,她愿意看、想要問、必須收的就都隨她。
二十多年,燕西的活動范圍就在兩都及周邊,靠宮女、太監(jiān)和侍衛(wèi)也能聽說和收集些特色植物,這次東游,算是開了眼界。
在楚浩各地的生意網(wǎng)中,銷量最好的是鐵器,鐵器當中最緊俏的是農(nóng)具和鋼針,這是楚瀚和秦銘的辛勞的結(jié)果。
傳統(tǒng)鋼針最困難的就是穿孔和打磨,還要炒、蒸、淬火,過程十分艱辛復雜。
楚瀚制作的鋼針,分不同地區(qū)加工,在鐵礦地帶生產(chǎn)出鋼絲,運到人口密集區(qū),拉絲、校直、切割,再運到水邊的作坊打磨、制鼻、熱處理、研磨、串亮、精磨、拋光。
因為分工、前期鋼絲特殊的配比和工藝,使得后面的流程簡便、省力,加上專門的器械,做出來的針規(guī)整、堅韌、光滑、不生銹,最重要的是價格便宜。
不管各地有多大的貿(mào)易壁壘,商人還是想盡辦法到他們的作坊進購貨物。小小的鋼針裝在特制的木盒里面,木盒上有楚曠和楚博畫的圖案和口貝力的牌子,迅速占領市場。
農(nóng)具在北方最受歡迎的是側(cè)翻犁。之前百姓用的犁,犁頭是凸出的半圓,下到地里,土向兩邊翻落,不可避免加重了下面一行作業(yè)的翻土重量,人畜生拉起來特別費勁,且犁頭厚重,操作不便。
楚瀚和秦銘不光在材質(zhì)上下功夫,還根據(jù)土的翻轉(zhuǎn)方向,設計出側(cè)翻犁.
他們把一個拉長了的扇形厚鋼板,略略卷起一個弧度,前面留長尖,尖插進地里,土隨著這個弧度,只向右邊翻,不會壓土影響下一行的耕作,即省力又省時,價格也要比村里鐵匠打制出來的犁便宜,一經(jīng)推廣,便供不應求。
楚浩把鐵器盈利的兩成分給楚瀚,這就是為什么楚瀚能夠支援波斯的重要原因。
在楚浩的生意帝國里,有不少這樣的富豪,他們大都拿抽成,很多人是獨立一個買賣,跟楚浩只是貿(mào)易關系。形式多樣、因地制宜,楚浩的思想活泛,追隨他的商人也不斷增加。
楚浩原本的路線是從洛陽一路向東到達瑯琊郡下海,開船到州胡島,從州胡島走海路到山后郡。州胡島造船作坊的進度一直牽動他的心,沿途與新羅的貿(mào)易不比大唐境內(nèi)。大唐境內(nèi)的生意可以托管;安插在新羅的宗長,楚浩則要親自蒞臨詢問。最重要的是,他可以避開營州,避開陸路。
但是繞遠走海路怕燕西吃不消,楚浩研究再三,決定順黃河到達渤海,再從渤海到安東都護府,轉(zhuǎn)內(nèi)河和陸路到山后郡。
夏天最不適合出遠門,大雨山洪都有可能,天氣對楚浩來說沒什么影響,不管刮風下雨,都不會耽擱他的行程。燕西大部分時間都在船上,難免有些悶,好在順風順水,不久就到達河口,楚浩安排了幾天停留。
還沒有見到海,燕西就聞到海的氣息,船時而駛過一座橋,橋下的河流就是通向大海的支流。天空似乎更低,云朵似乎更白,海鳥成群結(jié)隊鳴叫而過,燕西有些激動起來。當他們到達當?shù)氐臅覃}場,也就到了海邊。
盡管一路上看盡山川、大河,但是遠遠抵不過大海給人的震撼。
燕西下了車,一開始還保持郡主的端莊,隨楚浩見了鹽場的工人。當她一個人去到海灘,便忍不住奔跑、大喊,侍女和嬤嬤都被她感染,盡情領略著大海的壯麗。
楚浩邊跟鹽場和運輸?shù)娜私徽劊呌洅熘辔?,等了很久,燕西還沒有出來。楚浩有個間隙出門去找。
轉(zhuǎn)過鹽場的堤壩,來到寬闊的海域,見燕西赤著腳追逐著海浪,盡情地玩耍,白色的紗裙被海浪打濕,她提著裙子,跟侍女嬉鬧著。
她從來沒有這樣活潑過,楚浩忽然好心疼她,才剛二十歲的年紀,小心謹慎守在天后身邊?;楹螅錾铣普档吐?,她又小心謹慎守在他身邊,能有如此放松的時候,經(jīng)受一路艱辛也值得了。楚浩沒有打擾她,回去繼續(xù)忙。
燕西玩夠了回到鹽場,工人們正在堆鹽,曬出來的海鹽,有些發(fā)烏。燕西若有所思,忍不住去向工人詢問制鹽的過程。
地方話有些聽不懂,但是工序太簡單,比劃著也能明白。她讓工人給她取了一桶鹵水、一罐鹽帶回去,用她帶的那些瓶瓶罐罐開始搗鼓。
晚上楚浩回來的晚,喝得醉醺醺。燕西還沒有睡,給他喝了解酒湯,用冷毛巾幫他敷額頭。
“官人,鹽本身就是那個顏色嗎?我看宮里的鹽都雪白雪白的?!?p> 楚浩癡癡地看著她,撥弄著她的頭發(fā),心不在焉道:“宮里的貢鹽大多來自川蜀的礦井,雖然蒸煮勞煩,不過天然本白,沒有苦味。海鹽就不一樣了,海水渾濁,不可能不烏。”
“那就是說,鹽是白色的,只不過海水里面臟,帶有苦味的東西去不掉,對吧?”
“嗯,是這么回事兒,不管那些,來咱們安歇了吧?!背评б鈦硪u,色色地看著燕西,摟過來只管親。
第二天大晴天,楚浩上船去了,燕西把鹵水和鹽拿出來,混著水攪拌了曬,曬了再攪拌……
天黑了,楚浩回來,臉被曬得紅紅的,進門就要水喝。燕西沒有抬頭,也沒叫侍女,隨手遞給他一杯。
楚浩喝了一口,立刻噴出來,還不停地吐口水:“哎呀,這是什么啊,齁死我了!”
“啊,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官人,是我沒注意,把鹽水遞給官人了?!?p> 燕西一邊笑著,一邊接過侍女端過來水給楚浩漱口。等楚浩喝完水,她神秘的拿出一個小罐,藏在身后。“官人猜我這里有什么?”
楚浩看看桌子上擺的器皿和材料,再看看還在外面干活的嬤嬤和侍女,皺皺眉頭說:“郡主不會真去洗鹽了吧。”
燕西把小罐拿出來,罐子里果然是雪白雪白的鹽。楚浩立刻把蓋子蓋上,帶她回房間。
“郡主做這個鹽有誰在旁邊?”
“丫鬟和嬤嬤。”燕西不明白咋回事兒。
“她們知道怎么做?”
燕西皺眉頭想了想:“大約不知道,她們只是幫我打水晾曬,是,是不是很嚴重?”
“來,咱們坐下來說?!?p> “官人這個樣子,燕西有些害怕?!?p> “郡主年輕,不懂得厲害。天下還有什么比鹽更好賣的商品嗎?”
燕西搖搖頭,其實她并不知道。
“郡主在天后身邊,可有看到多少官商為能夠賣鹽而互相排擠?如果咱們的鹽場能夠產(chǎn)出如此雪白的精鹽,那別的鹽場拼了命也要搞到工藝的秘密,麻煩、危難將不斷找上門來?!?p> “那,那怎么辦?”
“把秘密守住了,其它事情我來安排。郡主只要告訴我,這是怎么做出來的?!?p> 對于生產(chǎn)工藝的保密,楚浩和楚瀚早就有了成熟套路。只是他們要多留幾天,安排新的場地,叫上牢靠的人,試一下批量生產(chǎn),秘密運輸,制定高端客戶銷路。
燕西跟著楚浩到隔離出去的鹽場實驗制作精鹽,感覺一切那么神秘、有趣。小小的瓶瓶罐罐被放大到整個大鹽場,要計算配比,反復實驗,盡可能簡化流程,高效、高產(chǎn)。
楚浩和工人們討論、記錄著,回來和運輸、銷售的人碰頭。他那樣意氣風發(fā),在燕西的眼里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