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岳茶樓,風暖暖同吳璟塵在雅間剛一落座,大堂中央的琵琶聲便已響起。
風暖暖順勢看去,只見一個女子輕紗掩面坐在其間靜靜彈唱,弦弦入耳,甚是清幽。
“玉樓公子果然是清雅之人,選的地方也如此幽靜?!憋L暖暖不由嘆道。
“風姑娘喜歡便好,方才南市人多眼雜不便多言,此處是我家中親戚所開,很是安全,風姑娘請放心?!眳黔Z塵道。
風暖暖只一聽,便不由在心中暗嘆吳璟塵的心細與體貼。
見他如此坦然,風暖暖便也不再隱瞞,直言道:“不瞞公子,我是個生意人,近來遇到些麻煩,自己的貨物被劫了,追查之下,查到一個瓶器上有此紋路,似乎與我所查之事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故而來南市一尋?!?p> 吳璟塵了然,沉吟了一瞬道:“此紋路我的確見過,因我少年時跟隨家父周游列國拜訪好友,所見頗多,也對其有些印象,若我沒有記錯,此紋路我曾在西厥皇室的飾物上見過?!?p> “飾物?”風暖暖詫異。
“對,家父曾有一友在西厥經(jīng)商,那次擺放時,那友人攜了一位貴客到來,貴客的束腰帶上以金絲烏紋繪制,紋繡的便是此圖案。”
“那這么說來,豈不是西厥貴人的尋常之物了?”風暖暖道。
“也不盡然,那時我尚小,已經(jīng)不記得那位貴人何等模樣了,可僅憑那人的氣度與言談舉止,怕也是天下少見,現(xiàn)在想來,恐怕是......西厥皇室之人?!眳黔Z塵低聲道。
茶樓的小二恰在這時上了茶,風暖暖便沉了沉,沒再作聲,目光不經(jīng)意間瞥向那彈琵琶的女子,只見她正若有若無的瞥向他們所在的方向,眉目流轉(zhuǎn)間風情萬種,似乎察覺到風暖暖的目光,她便收回視線,垂了眸,素白的指尖飛快的掠過琴弦,金絲云紋的衣袖隨著她靈巧的動作忽上忽下,如同罩在水面上的薄霧輕紗,徒生出一種朦朧之美。
纖云之態(tài),絕美之姿。
風暖暖不覺暗嘆,默默注視了半晌。
直到待那小二走后才回過神來,對著吳璟塵低聲道:“此事于我甚為重要,不知可否請吳公子回府后敬問令尊此事,允我詳知一二?”
吳璟塵笑著看了風暖暖一眼,緩緩拿起茶盞,從容而嫻熟的倒了兩盞茶:“說來也怪,那次相見之后,家父便不曾見過那位友人,且對此相見之事諱莫如深,恰巧家父友人去年離世,怕也是蹤跡難尋了。我只怕有此意,也愛莫能助了?!?p> 說話間,他已抬袖將一盞茶遞給了風暖暖,舉止從容,風雅不凡。
風暖暖道謝接過:“既然蹤跡難尋,方才公子為何肯斷定我所繪紋路是個瓶器?”
吳璟塵幽幽看了風暖暖一眼,低飲了一口茶,這才道:“不瞞姑娘,昨日我府上收到一友人所托,也是查這紋路,只不過所繪的是個瓶器?!?p> 那不就是她那日在宮中所見的瓶器?
怎么會這么巧?
昨日,宮內(nèi)見到那瓶器的只有她和顧晏之,還有后來的趙烜,不過風暖暖并不知曉趙烜是否看到那瓶器的詭異之處,但也不能否認,只有他們?nèi)丝匆娺^,畢竟,闔宮那么大。
風暖暖持杯的手兀自緊了緊:“敢問公子之友是何等高人?”
吳璟塵替風暖暖又倒了一杯茶,淡淡道:“華吟公子?!?p> 風暖暖驚道:“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只聽琴音不見其人的‘華吟公子’?他怎知曉此物?”
吳璟塵望向雅間窗外的秋色,幽幽一笑:“說來慚愧,我同華吟公子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情,雖是至交好友,卻只以書信往來,從未相見過,尋常往來品琴、論詩、作畫......這倒也是他第一次讓我?guī)兔?,除了找尋此物的來歷,其它并沒有多說,我便也未曾多問?!?p> 風暖暖沉思道:“那足可見華吟公子對公子的信任?!?p> 畢竟,任誰也不會將一個很可能關(guān)乎皇室秘密的線索呈現(xiàn)給一個不信任的人。
不過,既然如此,為何華吟公子不親自來見面說明呢?
吳璟塵不置可否,淡淡道:“我猜想,華吟公子隱藏自己數(shù)年,不是超然物外、脫離紅塵之人,便是深陷漩渦、繾綣于未知之間不便現(xiàn)身之人。”
吳璟塵答出了風暖暖想問未問之話。
超然物外、深陷漩渦......哪一個更讓人相信?
風暖暖沉思,恐怕是后者吧。
可究竟是什么樣的旋渦呢?
是埋藏在黑暗之中的刺客、還是潛伏在敵國的暗探、或是關(guān)乎國運財富的商賈、亦或是處于權(quán)利頂峰的政客.......
風暖暖不得而知。
“如此未知之人,玉樓公子也愿相幫?”
吳璟塵徐徐放下茶杯,輕道:“既是朋友,承君一諾,必當踐行。”
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交淺言深,淡的是言辭,厚的卻是交情。
風暖暖點了點頭,不由得肅然起敬。
既知此情,便也不好再問,況且吳璟塵也尚在探查之中,便也問不出個所以來,這條線索,便也是斷了。
風暖暖淡淡的嘆了口氣:“不過,既然公子和我同是在找此物,若有線索,還請公子也能指點一二?!?p> “若不是傷天害理之事,我必當盡力?!眳黔Z塵笑道。
“那是自然,或許公子所做之事興許也能為民除害也說不定呢!”
那便等著罷,多一個人幫忙總比自己行事要容易些,風暖暖雖沒見過那華吟公子,可心底有一股隱秘的直覺告訴她,此人應(yīng)該是友非敵,或許,日后可稱為盟友也說不定呢。
想到這,風暖暖便也松了口氣,靜下心來品了口茶。
方才心思未在此,沒能品出這茶香氣,此時一喝,方覺茶香宜人,品起來更是清潤醇厚,似有甘甜回味其間。
“好茶!”風暖暖不由贊嘆。
“風姑娘既喜歡,日后不妨常來小坐。”吳璟塵持杯自飲,修長的指骨輕輕摩挲著青玉瓷盞杯,指尖似有光華流出,與身后小窗外探出的青翠綠竹相映,恍若靜坐于高山流水之間的仙人,青衫磊磊,不染纖塵。
菊心正歪著腦袋,小眼一瞇直勾勾的盯著吳璟塵,連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一聽此言,忙眼巴巴的看向風暖暖,一副恨不得要替自家主子應(yīng)下的模樣。
畢竟若她主子能常來此,有好茶喝不說,還能連帶著她大飽眼福,何樂而不為?
風暖暖一掃菊心,便將她的小心思盡收眼底,旋即放了茶杯,從容道:“如此,便多謝吳公子了。天色不早了,今日便不叨擾公子了?!?p> “我送姑娘?!眳黔Z塵頗有風度的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看得菊心滿臉艷羨,都要醉在其間了,儼然忘了吳璟塵客套的對象是她主子。
風暖暖一掃大堂的琵琶女,微微笑道:“不勞煩公子了,此琴聲清幽悅耳,公子雅人更當不負這雅音才是,況且,香茗未涼,豈不浪費了這好茶?!?p> “也好,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命下人送你?!眳黔Z塵一揮手,便上來一個小二將風暖暖送了出去。
菊心剛泛起的花癡便僵在當場,轉(zhuǎn)而化成一抹不甘心的幽怨之色,嘟起小嘴眼巴巴的看了吳璟塵一眼,跟著自家主子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