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微漾,將趙烜的臂膀映照得更加寬闊有力,亦將他胸前的點點斑駁印出。
吳璟塵看了半晌,自袖中掏出一瓶傷藥遞給趙烜:“她知道嗎?”
趙烜接過,這才發(fā)現自己胸口的傷已經裂開,沁出了不少血跡,笑道:“若你是我,會讓她知道嗎?”
吳璟塵抿唇不語,默默看向牢房中的一角青空。
他不是他,也沒他這樣的福氣。
吳璟塵轉身吩咐侍衛(wèi)再給趙烜取一套新的囚服,轉身對上趙烜若有所思的眼神,溫和的解釋道:“殿下既然瞞了她,便該掩飾好才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衣服都裹不住血了。”
趙烜則道:“既要瞞住,便將牢中那批動手的侍衛(wèi)也換下吧?!?p> 吳璟塵點了點頭,目光不經意的瞥到刑房一角的長鞭,那上面還沾染著趙烜的血跡,不由有些怔然,就在方才,這支長鞭才自趙烜身前狠烈的抽過,而現在,他卻若無其事的與自己談笑風生,一時間,吳璟塵肅然起敬。
趙烜那日醒后便馬不停蹄的趕往刑部,適逢風暖暖放走蚩夜,他一并承擔了下來。
皇帝并不傻,手下的耳目也不瞎不聾,自然早就將實情告知。
皇帝雖知趙烜入獄是推脫西厥和親的一個好法子,自然樂得成全他,畢竟西厥并不是真心和親,若真的和親成功,以那豺狼之心,少不得趁機禍亂大衍,并非好事。
但是,皇帝畢竟也是九五之尊,總不能真的任由趙烜欺君罔上,如此顛倒黑白、如此袒護風暖暖,都著實令他不滿。
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皇帝著令吳璟塵暗中捉拿風暖暖,并欲小懲大誡,施以鞭刑,卻被趙烜冒死攔了下來,欲替她受罰。
皇帝大怒,遂令吳璟塵將原本賜予風暖暖的二十鞭打在了趙烜身上,如此還不夠,原本對于風暖暖只是一頓打,因著趙烜忤逆犯上,便著令吳璟塵每日行刑,直到他出獄。
吳璟塵知道,皇帝這次是氣得狠了,覺得風暖暖狐媚惑主迷了趙烜心智,趙烜越是這樣護著,她反而越危險。
如今,只盼著能等到趙烜出獄的時機,別再出幺蛾子了。
“快點上藥吧,一會她該來看殿下了?!笔栈厮季w,吳璟塵淡淡道。
吳璟塵走后不久,風暖暖便提著一個錦木食盒走了來,周遭侍衛(wèi)見了風暖暖便十分有眼力見的回避了。
風暖暖進了牢房,不由打趣道:“我看你這牢房的日子過得也不錯嘛!大魚大肉的伺候著,這手底下的人也跟家里似的。”
趙烜此時正倚在一襲白裘狐皮的鑲金楠木榻上,遂抬手拍了拍榻上的余地:“我這床榻也是吳大人給精心備著的,你要不要也過來一起享受一下?”
這頗隱晦曖昧的話語讓風暖暖不由紅了臉,斥道:“盡瞎說!”
風暖暖將手里的食盒放在一側的案幾上,認真的碼放著,不知是因為方才趙烜的話太過曖昧,還是她走的太急生了燥熱,原本只是微紅的耳畔此時猶如紅霞飛騰一般,慢慢的浮上了整張?zhí)一ò愕那嘻惷嫒葜?,給那原本便白皙的皮膚上添了一道極艷麗的風韻,讓趙烜不由看得失神,心猿意馬起來。
“我給你做了菜,要不要嘗嘗?”風暖暖一邊說著,一邊將各色菜式布好。
“好啊?!壁w烜一掃桌上那四道精致的小菜,不知比當初她給顧晏之做菜時要好了多少倍,便知這定是要花費了她好一通精力,心間更是觸動,微微開口道,“你如今做菜倒是學起了南方的精致,美則美矣,恐是吃不飽??!”
“四道菜也吃不飽嗎?”風暖暖驚疑,“你如今倒是食欲漸增吶!那怎么辦,要不我去問問吳大人府衙有沒有廚房,我再去給你做幾道。”
說著,風暖暖便要往外走去,然而不過兩步,她便突覺腕間一緊,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趙烜扣至懷中,旋即身子一輕,便被他橫打著抱起放在了榻上。
他灼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耳畔,低低笑道:“你這般秀色可餐,我怎么可能吃得飽呢?”
“你——”
風暖暖一窘,羞惱的怒氣還未吐出,便被趙烜傾身吞咽了下去。
他將她圈在懷中緊緊攬住,如同至寶一般,既不敢太過用力,也不愿就此松手,唯有不斷的糾纏。仿佛至此一生,都不愿放手。
她亦在這纏綿的氣息中沉溺,徐徐環(huán)上他的脊背,她的手很輕,卻還是觸痛了他層層傷痕,一抹疼痛迅速蔓延開來,趙烜卻不動聲色,沒表露出來任何神態(tài),只是微微收斂了霸道而糾纏的氣勢,卻仍舍不得放手。
纏綿了許久許久,直至,窗外呼嘯的風聲漸漸蓋過了這室內流光。
“沒見過你這囚牢里享受的風流王爺?!贝w烜微微起身時,風暖暖輕斥道。
此時她眸光若水,一張小臉紅得通透,說不出來的風韻誘人。
趙烜喉間一緊,旋即迅速起身,不自在的干咳一聲,轉移了話題,打趣道:“你不是前幾日也在這牢里住過么?”
天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唯恐自己做出什么了不得之事,哪怕他也曾自詡坐懷不亂的君子,可奈何眼前這女子實在太過炫目,遠比那香氣四溢的菜式更加誘人。
風暖暖起身笑道:“哪有你這般待遇,難為吳大人給你備了這么好的床榻,竟被你用來......”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風暖暖的臉便又再次紅透。
趙烜笑道:“你若前幾天多住些日子,說不定他也能幫你備上這舒軟的榻子?!?p> 風暖暖奇道:“你可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衍寧王,吳大人照顧你自是應該,他何故對我也有特殊待遇,哪怕我是他的友人,可若真這般因公徇私,豈不是有辱了他的清廉。”
趙烜凝眸不語,沒作解釋。有些人的心思藏得深,風暖暖這樣后知后覺的人自是不會察覺,可他同是男人,卻不會看不出。
“好了,快別坐著了,菜都涼了?!憋L暖暖將筷子遞給趙烜,拉過他在桌幾前坐下,眸中露出希冀的光芒,“快嘗嘗,我做了一早上呢!”
趙烜舉箸細品,又喂了風暖暖兩口,這才慢悠悠嘆道:“我夫人做飯,果然好吃?!?p> “貧嘴!你又不是第一次吃?!?p> 風暖暖想到那日她問他為何那菜這么難吃,他竟會都吃光時,他說,他沒旁人那樣的運氣,有人上趕子給做菜,難得有姑娘給他做一次,自然不能浪費了。
心頭微動,不免酸澀,風暖暖抬手覆在趙烜的手背上:“以后,我會慢慢做菜給你吃的,酸甜苦辣,每個口味都給你認真做,你可不許挑食?!?p> 趙烜看著覆蓋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玉手,沉了半晌,想開口卻是先哽咽了一下:“傻丫頭......你做的菜,我怎么會挑呢?!?p> 趙烜默默品食,心間卻如堵了一般,潮水欲要翻涌,沉沉不能自已,胸口竟哽咽而酸澀起來,他錦衣玉食二十余載,卻從來沒有吃過這般令人動容的一頓飯。
趙烜爾后未在多言,將風暖暖做的菜逐一吃盡,竟是一粒米、一點菜都沒剩下。
風暖暖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靜靜失笑:“在牢里不把你養(yǎng)胖了才怪,可吃飽了?要是沒吃飽,我再去給你做。”
“不用了,吃的很飽,也很好?!壁w烜將風暖暖自凳上拉起,抱在自己的腿上,又將下巴擱在她的肩頭,輕輕的嗅了嗅她頸間的氣息。
感覺到身后的男子似乎有些低沉,風暖暖問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沒有......”趙烜伏在風暖暖耳畔,“只是忽然覺得,我好像再也離不開你了?!?p> 風暖暖失笑:“那便不要離開了,我們在一起,一輩子?!?p> “一輩子......”趙烜怔忪。
“怎么了,不好嗎?”
“沒有,好,就一輩子,不分開。”趙烜徐徐抬手,將風暖暖的掌心包裹住,十只交纏,好像地老天荒也不愿分開一般。
“暖暖......”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不會很難過?”
“什么?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我只是想到人都有生老病死,若是我比你先走了一步,你豈不是會很孤單?”
“趙亭燁,你個大傻瓜!你要是怕我孤單,就要努力活得比我要長呀!”
“好?!?p> 沉了一會,趙烜又道:“暖暖,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是希望吳璟塵陪著你,還是希望李云霆陪著你?”
“你胡說什么呢!”
“我是說假設。”
“那你希望誰呢?”
“飛鶴將軍手掌兵權,位高權重,不過身居高位者也往往容易被傾覆,吳璟塵雖然是個文官,可是謹慎有度,也有謀略......吳璟塵吧,他更穩(wěn)妥,可護你周全?!?p> “趙亭燁!”
“嗯......”
“你給我聽好了,除你之外我誰也不要,你再提這些把我給誰的胡言亂語,我就把你丟出去剁碎了喂大黃!”
“我家娘子好狠的心吶......”
“知道我狠,就記住了!”
“好,為夫記住了,都聽娘子的?!?p> “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