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今有貴人來招攬

　　乍一看見自家弟弟擅自地跑出，諸葛瑾吃了一驚，張了張嘴，很想說甚么，卻是甚么也沒說。

　　至于諸葛亮，他先向諸葛瑾遞出一個歉意的眼神，爾后眸光一轉(zhuǎn)，終將視線定格在那人身上。

　　無怪乎兄長非要關(guān)門且不待見那人了——

　　那人并不是獨自地前來！

　　那人的身后，跟有一伙壯漢們，壯漢們個個體格魁梧，面色肅然，雖未持刀動武，但杵在那，渾身上下散發(fā)一股銳利的氣勢，仿佛一言不合，就要隨時綁人似的……諸葛亮不動聲色地估量半天，心驚不已：

　　瞧這架勢，這伙壯漢們很像百里挑一的悍兵?。∷麄兘允羌街荼?？

　　眼光再轉(zhuǎn)，諸葛亮定睛地打量起眼前之人。

　　眼前之人已是而立之年，正值盛年，神采奕奕：體形修長，五官完美，目光炯炯，透著謀士才有的睿智，穿有一套淺青的儒士絲綢服飾，腰間佩有香囊，穩(wěn)穩(wěn)地立在那里，端得面相清秀，舉止優(yōu)雅。

　　嗅了一嗅，諸葛亮聞到了一縷香氣，十分好聞。

　　“你是誰?。俊敝T葛亮張口便說，“你身上真香！”

　　那人莞爾一笑，哪怕面對小小少年，亦微微地鞠躬，答道：“我姓荀，名彧，乃是北主麾下的軍師?！?p>　　一邊說，荀彧一邊也在觀察諸葛亮。

　　真像??！

　　真和畫像上畫的一模一樣啊！年紀(jì)只才十歲出頭，分明還是稚子，許是服孝的原故罷，這小家伙卻著一襲白色，瞧著樸素儒雅，卻有一抹傲人的才氣和風(fēng)采……長相俊氣，倒不遜于他的兄長——

　　荀彧暗中評價：此子或許身負(fù)才華，但與他的兄長諸葛瑾相比，此刻的他卻黯然失色……這小家伙一點危險也沒有——也不曉得主公為甚么這般看重這小家伙，非要他親自前往一邀！

　　老實說，與其帶走年少的諸葛亮，荀彧更愿意推薦諸葛謹(jǐn)……畢竟諸葛瑾已快弱冠，正是出山的好大時機(jī)。

　　把嘴一翹，諸葛亮順勢地?fù)溥M(jìn)諸葛瑾的懷里，嚷道：“兄長，你真要北上？——你忘記叔父年事已高了？”

　　動作一氣呵成，全無斷層——嚷完之后，不待諸葛謹(jǐn)回應(yīng)，諸葛亮連忙地站好，又朝荀彧鞠躬行禮，恭敬道：“小子復(fù)姓諸葛，單名亮字，見過……先生？”

　　荀彧神情淡然，抿嘴微笑，對諸葛謹(jǐn)贊道：“令弟年紀(jì)雖少，卻氣度非凡，將來不容小覷。”

　　諸葛瑾怔了一怔，受寵若驚地回禮，說道：“家弟愚鈍，不敢擔(dān)此謬贊?！?p>　　“大哥，你要去北方嗎？”諸葛亮嫻熟地扮演不懂事的劣弟，強(qiáng)勢而無禮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一把挽住諸葛瑾的胳膊，眼里滿是不舍，“叔父一直盼著咱們回去，你卻要去北方……若讓叔父知道了，他定會傷心的——叔父年紀(jì)大了，弟雖想照顧叔父，怕是照顧不周到?！?p>　　諸葛謹(jǐn)呆了一呆，呆呆地望著諸葛亮。

　　諸葛亮背對荀彧等人，朝諸葛謹(jǐn)眨了眨眼。

　　諸葛謹(jǐn)不動聲色，卻心領(lǐng)意會。

　　臉上露出一絲為難，諸葛謹(jǐn)抬頭看向荀彧，一臉慚愧道：“多謝先生重視學(xué)生，惜嘆學(xué)生卻不能……學(xué)生之父早逝，若無叔父幫襯，學(xué)生恐難立足也！如今叔父垂暮，學(xué)生只想陪伴他老人家身邊，不想其他——還請先生原諒！學(xué)生愚鈍，今后若有機(jī)會，學(xué)生定會攜弟奔赴冀州，到時還請先生莫拒?！?p>　　荀彧啞然。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他還能如何？——就算他看出了諸葛謹(jǐn)和諸葛亮的心思又能怎樣？非要勉強(qiáng)，豈不失了君子之道？何況他曾私下調(diào)查諸葛一族，誠如諸葛謹(jǐn)所說，他們的叔父的確暮老矣……他總不能攔著對方盡孝不是？

　　這一刻，若讓荀彧說出感慨，他必會說諸葛玄老得真巧，而諸葛瑾和諸葛亮則會唏噓叔父老得真妙。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荀彧滿臉遺憾，不得不松口道：“唉！主公不得謹(jǐn)之輔，乃是生平之遺憾。”

　　諸葛謹(jǐn)強(qiáng)逼自己熱淚盈眶，心痛道：“學(xué)生也……還請先生寬心，待學(xué)生料理好家事，定會北上！少則三載，多則五載，還望先生莫要嫌棄！”

　　諸葛亮附和地點了點頭，內(nèi)心小人卻笑得直打滾兒：真沒想到，一向溫厚誠信的兄長扯起謊來，也有鼻子有眼的，扯得他差點就信了——甚么三載，甚么五載，全是敷衍之話，完全是應(yīng)付荀彧罷了……他諸葛亮才不會相信！

　　荀彧又和諸葛謹(jǐn)略談一會兒，直至諸葛謹(jǐn)送走荀彧等人。

　　待到荀彧等人不見身影時，諸葛瑾再傷心地拉著諸葛亮，返回府里，慢慢地關(guān)上了門。

　　終于不用見外人了。

　　猛地轉(zhuǎn)身，諸葛謹(jǐn)拍了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十分失態(tài)。

　　諸葛亮差點笑出聲來。

　　諸葛謹(jǐn)無奈地瞪了一眼諸葛亮：今兒的面子、里子全在自家弟弟的面前丟盡了！

　　諸葛瑾從未想過：他居然也有睜眼說瞎話的一天……而且，這效果意外得不錯。

　　然而，諸葛謹(jǐn)和諸葛亮未曾料到，剛剛被他倆說走了的荀彧又在下一刻「咚咚」地敲起門來——當(dāng)然，配置了那么多隨從，荀彧自是不可能親自地敲門。

　　敲門的是他的一名隨從。

　　“開門！開門！”那名隨從很不耐煩地催促，“吾家先生有事找你們！”

　　諸葛謹(jǐn)和諸葛亮嚇了一跳，齊齊地僵住。

　　諸葛瑾率先地回過神來。

　　輕輕地拍了一拍諸葛亮的肩膀，諸葛瑾示意諸葛亮鎮(zhèn)定，待到諸葛亮恢復(fù)平靜，諸葛瑾方才打開門來。

　　諸葛謹(jǐn)?shù)谝谎矍埔妰瓷駩荷返碾S從，頭皮頓時一麻。那人瞪著他，只差沒腳踹門來，破門而入——多虧荀彧及時地阻止，喝道：

　　“無禮！還不退下！”

　　那隨從才把頭一低，順從地后退兩步。

　　諸葛瑾這才看向荀彧，不太明白為甚么荀彧他們會折返。

　　荀彧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彧本想離開，走至途中，忽然記起冀州有一人，定能幫助你的叔父?！?p>　　“……啊？”諸葛瑾傻眼，萬萬沒想到荀彧竟然說起他的叔父。

　　荀彧認(rèn)真道：“你們?nèi)粢侗寄銈兪甯福埲輳阃缓?，彧再帶你們一起去冀州……冀州有一神醫(yī)，名曰華佗，醫(yī)術(shù)高超，不但能治疑難雜病，亦有一套強(qiáng)身健體的鍛煉方法，想必你的叔父應(yīng)會喜歡的。”

　　諸葛瑾：“……”

　　諸葛瑾無語，完全地接不上話來。

　　似是嫌棄諸葛瑾沒被噎夠，荀彧又道：“鄭玄先生此人，可曾聽過不曾？——他亦高齡，本來無法長途跋涉，但因神醫(yī)華佗的鍛煉方法，如今老先生已能在整個北方往返無憂……”

　　諸葛瑾和諸葛亮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天下之大才，有誰不認(rèn)得鄭玄先生？——鄭玄，字康成，北海人，一代大儒學(xué)者、經(jīng)學(xué)集大成者，可謂當(dāng)世之名師！

　　只這一語，荀彧頓讓諸葛瑾和諸葛亮心神不定：話說他倆原本一致地拒絕荀彧，哪知……哪知，他們以叔父年邁為由，拒絕了荀彧的邀請；荀彧卻以北方有神醫(yī)，可延叔父壽命為條件，反駁了他們兄弟倆！

　　并且——

　　今有貴人來招攬，去不去往冀州……真是一件令人猶豫的選擇題！

　　反正諸葛謹(jǐn)陷入了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