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哈頓很想從他的表情看出些什么,痛苦與悲傷的摻和物,無情嘲諷后墜入深淵的羞憤,豆大的淚珠,刺耳的辱罵,沒完沒了的宣泄在他的身上看不到。除了剛開始表現(xiàn)出的唐突之外,李清意身上只剩平靜了。他反復嘗試站立行走,護士感覺完全插不上手,他就算跌倒了手依舊死死抓住床邊緣,腳在毫無章法地亂蹭,膝蓋始終沒有落地。
漸漸的,他的雙腳開始運轉(zhuǎn),熟悉的感覺延伸到他的腳底板。他成功地站了起來,但這這件事對他沒什么影響。他開口詢問護士能不能出去散散步。
護士看著這架勢貌似不撞南墻不回頭,但由于已經(jīng)到了要熄燈的時候了,他拉開窗簾,細雨打進來,少年會不會想起擁有著一顆人類之心的女孩。
“我聽吳所求說,你的手表關閉了‘重生’權限,為什么?”卡哈頓對他的行為感到無法理解,“你不愿意重生嗎?你厭惡自己嗎?”
他抬頭望去窗外,城市的光芒使得深沉的黑夜蒙上了一層細紗,微風吹散他的頭發(fā),“我不討厭自己,我只是接受了,接受了自己的命運?!?p> 他很喜歡雨天,水面上泛著雨紋,濕漉漉的氣味讓人很舒服。他突然想起來很多東西,在兒童福利院的事、在上學時候的事、在遇到......一輩子災星的事。他戴上了那面泛著金屬光澤的面具,面具一接觸皮膚就產(chǎn)生強大的吸力,死死地扣在臉上,這讓他想起了抱臉蟲,它會不會伸出長尾勒住他的脖子。好在這種不適感覺只是一瞬間,這張面具逐漸往內(nèi)塌縮,逐漸變得透明,就像在原先的皮膚上覆蓋了一張皮,很快這種膈應感也消失了,好像這張皮連接到自己的神經(jīng)末梢一樣。
“畫皮,是凝聚了吳所求畢身所學的結(jié)晶。他的小禮物,算是補償吧。雖然極大可能性是半成品,找你做實驗?!笨üD在他的身上找不到優(yōu)越感和指導需要,脾氣也只是起伏了一會就再次平息下來。
護士就像懵懂無知的孩子,沒有看到面具吸附在在他臉上的場景,權當一個面具憑空消失的魔術,這種哄女孩的把戲她也見多了,完全沒能理解他們之間在交談些什么。
“我的刀呢?”李清意就像是個二傻子,嫌別人沒聽懂換種能接受的說法,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護士的心微微一顫,這里是醫(yī)院的貴賓區(qū),在這里療傷的人非富即貴,這里的護士漂亮一些,來得更勤,用的藥也要貴一點的。唯獨躺在這個病房里的二位看不出來歷,那個外國老爺隔三岔五就跑醫(yī)院來,后來就干脆在這里住下來了,一直霸占在這塊校長也沒敢吱聲,背后的勢力看不清,萬一真是那種刀尖上舔血,自己會不會因為聽了幾句話被做掉。一想到這里,她差點捂住了嘴。
“行了,咱們這里沒事了?!甭牭竭@句話的她如獲大赦,連忙走開。等到她腳步聲走遠,卡哈頓說道,“刀你就別想要了,你怎么不好奇其他人去哪了?”
他也是實誠,“其他人去哪里了?”
另一時間線,2300年,藍星。
當吳所求提供機械體的核心技術的時候,大伙都是震驚的要討個說法。校長帶著他們來到正常時間線的藍星,沒有機械體的存在。
周圍是綠色的草地,一直延伸到河沿,再延伸到河對岸翠綠的群山腳下,一行人就能聽到群鳥嗚叫和魚兒躍出水面的聲音,能看到悠然的鹿群在河邊飲水。三人一下子沉浸在山青水秀的世界里。但在這里,沒有人。他們在這個世界呆了很長一段時間后這個念頭讓他們打了個顫栗。
世界財富的分配雖然不勻,但維持著某種平衡,窮人和富人都不是太多,人們普遍相信,隨著社會的進步,貧富差距將進一步減小。但人們很快會發(fā)現(xiàn)事情要復雜得多,這種平衡很快就要被打破了。一樣發(fā)明的誕生和一項技術的迅速發(fā)展打破了這一平衡,能夠?qū)⑿畔嚎s傳輸人腦的技術——信息收集器。
話音剛落,三個人面面相噓,因為這些話題李清意都跟他們討論過,當時只是以為這是個玩笑,大家一笑而過,奈何這家伙念念叨叨多少還是聽了點。
“你說的是能將知識,修養(yǎng),性格,思想當作商品進行販賣的機器嗎?”步十分顫抖著舉起的手一如她現(xiàn)在的心情,她的心理在抗拒著。
校長愣了一下,捂嘴忍住笑,“我說你們這一屆是不是淪陷的太快了,大二的‘命運’花了半年,大三的‘心臟’花了一年才把其他人治得服服帖帖?!?p> 沒錯,在這場時間線上,知識如同商品一樣可以交易。機械體沒有出頭的機會,但人工智能得到了質(zhì)的提升,在執(zhí)行能力和行動方面可以達到半個機械體。人工智能徹底為人類利益服務,它們?nèi)〈怂{星上的方方面面。在人工智能強有力的保護下,藍星的財富不斷地向少數(shù)人集中。在原來的世界,富人還是需要窮人的,工廠里總得有工人。但在不久的將來,機器已經(jīng)不需要人來操作了,高效率的人工智能可以做一切事情,連出賣勞動力的機會都沒有。
“不對,這不對!大家都是人,不會做出殘害人類的行為?!鄙頌檠宓闹x天憐提出這個問題,“你難道會跟過路的鳥魚蟲獸講道理?”校長壓低帽子,臉上神情不定,“受過超等教育的上層分子會產(chǎn)生相應的文化禮儀,同在一片天空下,翻譯語種的時候還有涉及文化差異和口頭禪。而這項發(fā)明只是加劇刺激這一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禮儀,不同的審美能力......簡直就像兩個物種?!?p> 不遠處有蛇在地上爬行的聲音,一行人陷入震驚中直到樹枝踩斷的聲音,聽著腳步聲應該是一個成年人,不對,此時另一處又再次響起響聲。
誰說沒人的,這不是人?步十分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伊甸園的成年男女,不過她很快驚奇地發(fā)現(xiàn)兩個人僅能從頭發(fā)的長短看出男女,從身材的高低看出差異,除此之外兩個人就如同在一個模版中刻出來來的。
他們是最后的“上帝”根據(jù)自己的基因圖譜創(chuàng)造出來的“亞當”與“夏娃”,“上帝”還活著活了也有兩百年了,它會活得更長。
“所以,我們的插手干涉是正確的?”一直沉默不語的周鴻烈試圖給立天學府下定義結(jié)果卻遭到校長的反駁,“你們這群小孩為什么總認為世界非黑即白呢?!?p> 他看著遠方的太陽,道出了事實,“在這條時間線上,窮人曾經(jīng)發(fā)動過暴動但無疑遭到鎮(zhèn)壓,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們選擇飛出外空,離開搖籃,在經(jīng)過數(shù)百年的大逃亡,憑著強大的生命力和死也要炸你一臉未完全消化物的精神,他們通過自然選擇進化成為新人類,成為了赫赫有名的‘宇宙蝗蟲’。”
“這個外號......”謝天憐已經(jīng)無法正視這個時間線了?!澳敲催@是個大團圓結(jié)局嗎?”周鴻烈問道,“朽木不可雕也!”校長有些憤怒,“我們不屬于任何一方,歡樂結(jié)局和悲傷結(jié)局與我們無關,我們內(nèi)院就是一所私立學校而已,成立的意義就是通過各種方式讓學生找到一個問題的答案?!?p> “什么問題?”三個人異口同聲的問道,誰知道校長的手指抵住嘴唇,笑著說:“天機不可泄露?!?p> 校長指向飛過來的火流星,視線不斷的拉大,那些隕石占據(jù)了整個視線,驚恐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