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老板一手拿著錘子與釘子,一手拿著懸賞令,不耐煩地驅(qū)逐著圍攏過來的人群,大叫道:“都滾開,釘好再看!”
聞言,人們只好騰出一定的空間,看著老板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把懸賞令穩(wěn)穩(wěn)地釘在墻上。
“你說,價值一千金幣的罪犯能長成什么樣子?”
“比起模樣,我更好奇他究竟犯了什么事?”
“近幾年的破事好像越來越多,加上這場大雪,我的附近已經(jīng)又有一戶人家去見皇帝們了,真是有夠晦氣?!?p> “一幫帝國蛀蟲不干事,隨它外面怎樣亂,大不了今天活,明天死!”
隨著人們的熱情逐漸高漲,議論聲也開始變大,讓酒館老板的心情變得愈發(fā)煩躁。
“得了,快來記記你們的金幣長什么樣子吧。”終于,老板釘好了懸賞令,將錘子隨手一扔,怒氣沖沖地跑去繼續(xù)擦拭他的桌椅去了。
他對這種東西一點都不感興趣,酒館的收入已經(jīng)足夠他維持生活的了。
人群一擁而上,他們迫不及待想看看這個價值一千金幣的罪犯究竟是怎樣一副猙獰的面孔。
結(jié)果令人大失所望。
懸賞令上畫著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伙:臉微尖,平靜的面容,加上微微掀起的嘴唇與低垂的眼角。沒有一絲可以讓人感到眼前一亮的特征。
無法想象這是一個窮兇極惡的罪犯,他應(yīng)該屬于那種扔進(jìn)人堆就相當(dāng)于隱形的平民。
“這里有一行字!”一個腰間別著石鎬的礦洞工人發(fā)現(xiàn)了新事物,摳著懸賞令最上方喊道。
“寫了什么?”
“看不懂,這里有誰識字嗎?”
這也怪不得他們,漁人鎮(zhèn)偏遠(yuǎn)落后,找遍整個鎮(zhèn)子也找不到幾個人是接受過教育的。
話音一落,另一個人便高聲呼喚:“阿法納,那個新來的小矮子,他識字,我剛才看到他了!”
人群一陣騷動,讓出了一條路來,幾秒鐘后,一個看起來還未成年的瘦弱男孩被幾個高大的水手嬉笑著強(qiáng)行推到了懸賞令前面。
男孩一直咬著牙,在盡力地掙扎,但在幾個壯漢面前,他的動作顯得是如此徒勞。
因為用力過猛,這個被稱為阿法納的男孩滿臉通紅。
他的右手死死地攥著一本殘破不堪的書,看樣子他想把它藏起來,但馬上就被一個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的男人獰笑著奪下,捏成團(tuán),從酒館窗戶扔了出去。
“不!”阿法納大叫,掙扎的動作更加劇烈,他憎恨地瞪著那個男人,悶聲道:“把書還給我,混球!”
話音剛落,他的臉頰就感受到了一股難以抵抗的巨力。
“砰!”阿法納感覺自己的臉已經(jīng)錯位了,酒館里的桌椅和周圍的人群都在無規(guī)律地旋轉(zhuǎn),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酒館的地面。
阿法納翻著白眼,身體像一棵枯萎的矮木,直挺挺地倒在了酒館冰涼的地面上。
在他面前,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水手長威爾遜,揮舞著他的拳頭,挑著眉發(fā)問:“你說誰是混球,小鬼?”
“嘿,嘿,這里禁止打架!”酒館老板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朝他們不滿地大喊。
好在,威爾遜沒有繼續(xù)動手,而是伸手捏住了阿法納的脖子,將他如同小雞崽一樣提了起來,微瞇著眼,惡狠狠地說道:“你應(yīng)該慶幸,我今天心情不錯?!?p> 有一些人并不了解船工那邊的情況,皺著眉頭低聲詢問身邊的人:“這怎么回事?”
“威爾遜啊,鉗魚碼頭的水手長,一個欺軟怕硬的人渣,最喜歡找新人的茬,這個新來的喜歡看書,威爾遜就以影響工作為理由,看到一本扔一本?!?p> “這種家伙還能當(dāng)水手長?”
“工作時間長,出海次數(shù)最多,經(jīng)驗豐富,就像是腐爛發(fā)臭的果柚,再怎么難看,你總能找到一個下嘴的地方?!?p> “哈哈,中肯的評價。”
他們交流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威爾遜還是依稀能聽到一點得,所以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議論的路人。
但他并沒有反駁,因為他們說的都是事實,這是在鉗魚碼頭干過活的人都有一個共識:威爾遜是個很有能力的人渣。
威爾遜搖晃著阿法納瘦小的身體,威脅道:“別讓我說第二遍,小鬼,這里寫著什么?”
阿法納剛剛從暈眩中清醒過來,本能地想再度掙扎,但想到自己說不定會在吃一記重拳,頹然地放下了自己舉起來的雙手。
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得念道:“懸賞一千枚金幣,不論死活,五階風(fēng)元素魔法使,杰維尼·尤瑟?!?p> 眾人面面相覷,魔法使是什么他們都知道,像剛才那個治安官,他也是一個魔法使,但五階是個什么概念,他們就不清楚了。
與此同時,老葛蘭告別了施維因后,艱難地頂著風(fēng)雪,朝自己的家走去。
但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身體,也低估了今晚的寒風(fēng),它們圍繞在他身邊,拖拽他,撕扯他,仿佛永不止歇。
在走過了兩條街道后,老葛蘭感覺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幾乎每走一步就要停下來喘口氣,他的衣服御寒作用微乎其微,讓他的情況雪上加霜。
繼續(xù)走,會窒息而死,停下來,會被凍死。
不用等到疾病發(fā)作,現(xiàn)在死神就可以拿鐮刀輕松地砍下他的頭顱。
老葛蘭仿佛要榨干自己最后一絲氣力般,幾乎是手腳并用,一步一個趔趄地向前掙扎。
可惜的是,即使是按照正常人的步行速度,他的家離這里至少還有十來分鐘的路程。
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連一分鐘也支撐不住了。
老葛蘭絕望地向四周環(huán)視一圈,街道上空無一人,入眼全是這密不透風(fēng)的殘酷雪景。
他佝僂著軀體,拖著疲憊的身軀吃力地走到一個陰暗的角落,靠在墻上,認(rèn)命般閉上了雙目,靜候死亡的到來。
突然,風(fēng)雪消失了。
老葛蘭完全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了。
“我已經(jīng)死了嗎?”他產(chǎn)生了這么一個疑惑,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眼。
一雙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關(guān)切的問候:“清醒點了嗎,老先生?”
老葛蘭微微側(cè)過頭,便看到一位年輕人半跪在他的身邊,并且舉著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年輕人穿著一身寬大的袍子,臉龐相當(dāng)白凈,沒有沾染一絲污垢,除了鎮(zhèn)長,漁人鎮(zhèn)可沒有這樣的人物。
老葛蘭嘴巴微張,剛想出聲,卻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四周的異樣,嚇得心頭一震。
他看到自己的周圍罩著一層古怪的半透明薄膜,在以年輕人為中心的半圓處,緩緩流動。
正是這層薄膜,隔絕了夾雜著冰雹的風(fēng)雪,同時也隔絕了寒冷,他救了老葛蘭一命!
長期烙印在他心中的卑微使老葛蘭本能地低下了頭,幾乎垂到了地上,求饒似得道謝:“給您添麻煩了,大人?!?p> “不,這并不麻煩。”年輕人站了起來,拍打著膝蓋處的灰塵,笑意盈盈地望著老葛蘭,伸出手,和善地道:“來,先起來吧,老先生?!?p> “哦哦,好的,謝謝?!崩细鹛m緊張地握住他伸出的手,順勢起身。
年輕人見老葛蘭身體已無大恙,接著詢問道:“這個隔絕風(fēng)的魔法是持續(xù)性的,大概還能維持半小時,可以讓你順利到達(dá)目的地了嗎?”
“是,是的,完全沒問題。”
“那就好,我先在此告辭了?!蹦贻p人微微鞠躬,裹緊身上的袍子,朝著老葛蘭來時的方向走去。
“請等一下!”老葛蘭見年輕人要走,連忙叫住了他,感激地說道:“您,您叫什么名字?您救了我的命,我一定會報答你的?!?p> 年輕人停下腳步,扭過頭,直直地看著老葛蘭,臉上的笑容更甚了。
“杰維尼·尤瑟,叫我杰維尼就行了?!?p> “杰維尼……”
“報答的話,我希望如果我們再次見面……”
杰維尼張開雙臂,作出一個擁抱的動作,露出一抹浮夸的笑容。
“請你一定要虔誠的歡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