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沈括還沒有說條件是什么,包拯就直接拒絕了,他沉聲說道:“蘇彧所犯,乃欺君辱國之罪,任何人都不可能幫他求情。”
“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幫他表功了。”
“如果你相信老夫,老夫會在疫情結(jié)束之后,最大限度的將蘇彧的功勞稟報上去,至于官家是否會因為功過相抵放他出來,老夫就不為可知了。”
包拯這么說,沈括沉默了下來。
他畢竟是讀書人,認得三綱五常,知曉君父的威嚴對于國家來說有多重要,一旦官家因為有人求情就饒了蘇彧,那帝王的威嚴也將不復存在了。
整個國家,也就亂了……
沈括沉默,季素素卻不甘心,她向包拯說道:“蘇公子自發(fā)明蜂窩煤以來,天量財富不取一毫,全部用之于民?!?p> “如今朝廷能夠及時警覺瘟疫,也都是因為公子?!?p> “若非公子,朝廷至少還要拖延數(shù)日?!?p> “若非公子,朝廷的物資調(diào)動必然也要拖延數(shù)日,再經(jīng)過兩輪傳播,瘟疫必然蔓延整個東京,到時候,得死多少人!”
她有些激動,語氣也很沖,但是包拯并沒有因為被女人質(zhì)問而惱怒。
他只是微微沉默之后,對季素素說道:“東京一百七十五萬民眾都會記住蘇彧的貢獻,包拯也感激他救了十余萬百姓的性命?!?p> “老夫不能做什么?!?p> “但老夫可以保證,倘若蘇彧因此而死,老夫必在他墳前自盡,償還這份恩情。”
“現(xiàn)在,把那份清單給我?!?p> 他眼神堅定的看著沈括,伸出了手,沈括深深呼吸了一口,才有些顫抖的伸手入懷,將那份清單拿出來交給了包拯。
包拯鄭重的點頭,然后一邊看清單,一邊向手下布置。
對于這樣的包拯,不只是蘇彧無奈,沈括和季素素也無奈,因為他那一身正氣,因為他做的是對的,因為他占著道理……
……
“天底下的事情,敵不過道理二字?!?p> “所以包拯能夠拿到那份清單啊,朕心里的一塊石頭也落下了?!?p> “蘇彧先前訂下的那批防疫物資,價值差不多有三百萬貫了,朝廷并非是抽不出這筆錢,而是實在是缺錢?!?p> “而且,也缺時間。”
“錢是沒有辦法補給他了,朕喝碗羊肉湯都要斟酌呢,回頭他若是表現(xiàn)好,再給他升個官就是了,算起來,這也是賣官鬻爵了吧?”
“嘖……”
大晚上的,趙禎躺在張貴妃的寢宮,完事之后,一邊享受著張貴妃的依偎,一邊翻看著王中正呈上來的密報。
作為趙禎最寵愛的妃子,張貴妃在后宮中的排場比曹皇后都要大些。
所以。
她毫不避諱的在趙禎懷里看著那份密報,還嬌聲問道:“官家,蘇彧都那么惡毒的詛咒國家了,您還要放他?”
趙禎一笑,道:“放不放,到時候再說吧,反正是不會殺了?!?p> 張貴妃不滿意了,她哼道:“那不行,他太可惡了,竟然在書中說官家會賣帝姬、嬪妃換銀子求和這種事情,簡直大逆不道,悖逆人倫!!”
“且不說如此也將臣妾折辱了進去。”
“官家如此賢明神武,大宋朝蒸蒸日上,有盛世之象,怎么可能會發(fā)生那種事情!”
“他就是在欺君辱國!”
明明是嬌蠻,趙禎卻聽的哈哈大笑,狠狠親了口自己的妃子,自信十足的說道:“放心吧,我查過了,宗室里面沒有叫趙構的?!?p> “而且,朕的廟號,也不會是徽欽二字嘛。”
“這點朕還是很自信的?!?p> 張貴妃看著自信的趙禎,眼中滿是崇拜,她癡迷的問道:“那官家以后,會是什么廟號呢?”
她這一問,趙禎卻沉默起來,沒有看到張貴妃眼中的驚慌,趙禎看著外面的月亮,有些淡然如水的說道:“或許,會是‘仁宗’吧?!?p> “朕這輩子,也就這點值得稱贊了。”
“可說到底,連治世都做不到,文風再鼎盛,也謚不上一個‘文’字吧……”
“就更別說‘武’字了?!?p> 張貴妃不小心踩了雷區(qū),只好說官家最是仁慈這種,小女人的依賴十足,趙禎卻并不介懷她不理解自己,只是將她摟緊了一些。
有個體己的,崇拜自己的女人,就夠了。
曹皇后那樣的……
還是算了吧,終歸她是曹家人,不是我趙家人。
仁宗,呵,仁宗,如果可以,朕何嘗想要這種平庸的廟號,即便是朕,也想別具一格,用文帝、武帝這種謚號啊,亦或者中宗、世宗、高宗……
算了,高宗不能用了。
一想起射雕英雄傳里面趙構那個宋高宗的廟號,趙禎就再也無法直視高宗二字,嗯,徽欽二宗也不能用了,雖然不會加給他就是了。
他努力了一輩子,最后總有個仁君的名號。
可說到底,這一輩子,也只是賺了個仁君啊,什么千古一帝的,人隋煬帝還有這樣的想法呢,他連想都沒辦法想……
不,也不是沒辦法。
趙禎偏頭看向詔獄的方向,他想著蜂窩煤,想著酒精,想著白糖,想著玻璃,想著焦炭,想著外科手術……
或許,即便是他,即便人生已經(jīng)蹉跎大半。
也不是沒有可能……
……
夜晚是躁動的。
蘇彧的到來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太多的變化,他影響了皇帝,影響了包拯,影響了沈括,影響了甚多人,更影響了自己的家人。
昨天熬了一晚上,白天補覺,到了夜里,反而都睡不著了。
平安堂的院子里,孫平安默默的磨著草藥,孫王氏在廚房里揉面,孫蕓娘在擺弄更多的橘子制作青霉素,張小妹認真的在她身后看著,幫忙記錄數(shù)據(jù)。
所有人都在做著事情,都仿佛不知道蘇彧被關進詔獄了一樣。
看到這一幕,本來無意義的擦著石桌的王語嫣忽然就哭了起來,她哭著喊道:“嗚啊啊啊,你們,你們根本就不關心少爺……”
孫平安的動作停了一下,又繼續(xù)了,他沒有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廚房里孫王氏嘆了口氣,繼續(xù)揉面了,書房里的兩個女孩,更是連反應都沒有,只是過了一會,張小妹聽著那哭聲持續(xù),微不可查的嘆息了一聲。
并非是不關心,而是盡量不添亂啊。
到了現(xiàn)在這個程度,他們這些人已經(jīng)幫不上蘇彧任何忙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蘇彧,等待著他回來。
不過,欺君之罪啊……
會誅三族的吧?
明明才傍上一棵大樹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