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再訪百鬼嶺
百鬼嶺眾人還是那個尿性，一點進步也沒有，倒是兩幫人共同經(jīng)歷生死之后，關(guān)系融洽許多。我去的時候，王大麻子跟沙仁石正拌著一條腿頂膝蓋，玩著俗稱“斗雞”的娃娃游戲。眾人哄鬧著下注。巴道士看見我，大叫“盟主”，眾人停下哄鬧，蜂涌過來，開心得一點也不像假的。巴道士拉著我，讓我看他新搞到的一柄拂塵，甩起來呼呼作響，我說好極了，赤兔那柄不巧被西關(guān)鎮(zhèn)丐幫偷走了。巴道士立刻明白危險，緊緊攥著不松手，眾人又哄鬧起來。
之后，大伙像過年一樣高興地打獵燒火，準(zhǔn)備款待盟主，我將巴道士拉到個沒人處：“巴兄，過一段日子，若有人上門來請你去趟城主府，你就這樣這樣……”我把鬼祟雞賊的“妙計”講給巴道士，巴道士認(rèn)真聽罷，雖有些疑惑，卻并未反對。
說完私事，跟眾人吃喝，酒后共同緬懷黑白子兄弟，看眾人追思得真摯，我也不好顯得冷漠，便說了幾句言不由衷的話，聲稱一定幫黑白子報仇，完成他倆的遺愿。眾人喝了酒嘛，頓時叫好，說要殺去迷茫山，再次奪寶。
我說的是東，他們扯的是西。見眾賊又惦記藏寶，我勸他們安分，丟了性命不值得。王大麻子道：“盟主，難道兄弟們這輩子就窩在這里不成？”言下之意，除非翻過身來，否則茍活于世，毫無意義。
我空口許諾：“各位放心，天下安定不了多久！不瞞你們說，大亂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屆時才是各位出山的日子，這次來，我就是告訴大家，安心練功，時機一到，各位英雄再出山！具體什么事，我還不能透露，但跟了我文有智，大家絕對有飛黃騰達的一天！”
……
?。ó?dāng)時醉酒，把假話說得誠意拳拳，差點把自己都騙了。這群人跟著我，至今一點發(fā)達的跡象也沒有，反而更落魄。我們一同乘船逃往蓬勃島，前路還不知是福是禍?。?p> ……
他娘的，沾上愛學(xué)掌法的張灰，就像踩了一腳牛屎，甩不掉抹不凈。我那天喝了點酒，展示了一下從包二姨那里騙來的內(nèi)力和掌法，隔空劈斷一棵蒼天大樹，本來意在威懾，免得他們中間有人翻舊賬，說這小子冒稱韋無常的義子，害我們沒挖到寶，他還敢來，不宰了他？
誰料，熱愛掌法的徒弟張灰見此威力，捂頭驚叫：“爺爺呀！師尊神功，果然驚人！”巴拉巴拉，激動結(jié)巴。眾人真瞠目結(jié)舌，贊嘆一通。
學(xué)掌法的徒弟，姓張名灰，是迷茫山被我踢了襠的采辦張黑的兄弟。倆人既是兄弟又是同門，但想法不一。張灰愛好鉆研武學(xué)，張黑喜歡權(quán)勢名利，二人合不來，終于分道揚鑣。雖說如此，我心里也還是不禁有些提防，盡量避免跟他聊起張黑。這家伙卻根本不在乎張黑，給我磕頭搗蒜，只說掌法。幾個劫后余生的徒孫，雖沒機會跟我學(xué)本事，卻也跟著磕頭。飲得酣暢，眾賊圍觀之下，我這當(dāng)師父的，不能顯得冷漠，于是答應(yīng)教他。
師徒二人找間密室坐定。我扯了一通師門傳承后，闡明各人自有造化，師祖包豐老爺子創(chuàng)立這門武功，他怎么入門的書中沒寫，想必定是一場奇遇。
“而師父我，也有奇遇！”我神秘地胡謅，“師父的奇遇，可以概括為十六個字——地凍天寒，光腚入山，發(fā)情母熊，采陰補陽！”說完嚴(yán)正聲明，這是我自己的造化，徒兒你怎般超凡入圣，要看天意。
咱文采不行，實在想不出什么好聽的，借著酒勁胡說完，自己都沒當(dāng)回事兒。不料，第二天中午，我要動身回東岳城的時候，詫異地看到裹著被子的張灰被徒孫們扶著，瑟瑟發(fā)抖嘴唇黑紫，一臉茫然地攔在馬前，就那十六字真言，陳懇地向我提問：“師尊，弟子尋了一夜，實在找不到發(fā)情母熊，聽他們說，狗熊都冬眠了，不知道該上哪兒找去，師尊可否教兩句適應(yīng)節(jié)令的？師尊是什么時候在哪座山找到的發(fā)情母熊？徒兒望眼欲穿，只求學(xué)得皮毛！”
張灰問得謙卑，毫無怨氣。我放下心來，拉他進屋，繼續(xù)胡謅：“這是起步的功夫，哪里能按季節(jié)隨便說換就換？我研學(xué)斷云掌，也難進展，百思不得其解之時，老天爺垂憐，在西域塞外奇遇了一頭冬日發(fā)情的母熊，誓死搏斗，力不能勝，糟了黑手！但塞翁失馬，禍福相依，否極泰來，終于練成此等神功。徒弟，那頭母熊事后便再也沒了蹤跡，定然是修煉成精，轉(zhuǎn)世做人去了。唉，她與我，雖為一段孽緣，卻是各取所需，實乃造化使然！”
張灰詫異，仿佛在聽聊齋，眼神里有些懷疑。我用堅毅中夾雜著“往事不堪回首”的復(fù)雜眼神回答了他。張灰收起懷疑，報以羨慕的眼神，結(jié)束提問，低頭拜服。
我心道：“難道我能改口告訴你，我遇到的其實并非發(fā)情母熊，而是發(fā)情前輩包碧蓮？”
?。菑埢液髞砣耘f執(zhí)迷不悟，聽說蓬勃島沒有天寒地凍的冬天，更沒有發(fā)情母熊，自嘆此生與神功無緣了。）
……
唉！憾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我只不過想安安穩(wěn)穩(wěn)救回小雨，好好過個年，開始新生活，這么簡單的愿望，卻無法實現(xiàn)。
就在沈東誠回府前的一個上午，丐幫老秦上門，送來一封加急信，是大哥文有仁寫的。老秦有些不正常，甘當(dāng)送信的也罷，竟然啥吃的也沒要就匆匆走了。
我展信一看，又驚又惱，真想一掌轟掉房頂！
二師弟的信里說——包碧蓮師父那天突然想起她父親說過的話，斷云掌剛猛之極，純屬傷人招數(shù)，毫無健身功效，如果不采陰補陽，神功會反噬練功人。女性身體偏陰之故，練此神功并無傷害，但男性必須破了童身，以防不測……包碧蓮說，她繼承了包老爺子一半內(nèi)力，外加自己修煉了幾十年，功力非同小可！她專門讓二師弟送信提醒，如果有智還是小男孩，就趕緊破了身去，免得被功力反噬。文有仁在信的最后，附上包碧蓮師父毫無人情味的原話：“有智，你如果不聽師父的，必定走火入魔、全身癱瘓。你還欠有仁五成內(nèi)力，無法償還的話，你去遵照誓言，娶劉瑩吧！”
當(dāng)初的誓言惡毒異常，包碧蓮師父再次提起這茬，定是因為關(guān)切徒兒，害怕我掉以輕心。但我一想起劉大姐雨水豐足的血盆大口，就膽寒得茶飯不思，不敢松懈，放下信就去找喬舒雅商量。
“真的有童子身不能練功這種事情嗎？”喬舒雅表示驚奇，“公子有什么異樣的感覺沒有？”
我仔細(xì)體會一番，好像除了最近吃的雜，有點消化不良以外，也就是半夜有些心悸，容易突然驚醒。她聽完，眉頭緊皺，一把將我按倒在床：“事不宜遲！”說完，俯身趴在我身上。
她的發(fā)絲在我臉上拂來拂去，我嫌癢，伸手扒到一邊：“你干什么？”
“別說話……”她側(cè)過腦袋，貼在我胸口。
她那溫軟之軀畢竟不是塊木頭，我的心跳牽動第五肢，實難管制。真正事不宜遲之際，我大喊一句：“黑井，你咋來了？”
喬舒雅趕忙跳開，局促地朝窗邊看。
我舒了口氣，一邊勸勉翹首以盼的文老六，一邊對她說：“別看了，黑井沒來，逗你玩的！你不是病都好了嗎？怎么又……”
“公子誤會了！小喬在聽你的心跳，”喬舒雅臉紅了，“我家鄉(xiāng)有位西國醫(yī)士，教給我一些西洋醫(yī)術(shù)，可以通過心跳判斷疾病。”
就不能說明白再搞動作？好尷尬的！我心下遺憾，還以為她舊傷復(fù)發(fā)，要獻身于我。
“小喬，我這不是普通毛病，不是夷人妖術(shù)能治的。今天找你來，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能不能借你的身體用一用？”
喬舒雅急得臉蛋通紅，語無倫次：“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小喬曾對你心有所屬，但其實公子也說，我是受了內(nèi)傷……我喜歡的是黑井！怎么能跟你……”
她誤會了。我要把貞操留給愛的人，不會隨隨便便，就算事關(guān)生死，也不能草率處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巴不得你喜歡那只黑井，”我拍拍床，請她坐下，“我是想先把內(nèi)力傳給你，讓你代為保管，等我用得著的時候再取出來。你放心，這邪門內(nèi)力對你這樣的壞人并無傷害，它只害我這種大好人。”
她明白過來，捂嘴笑了，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原來如此？公子把內(nèi)力傳給我，不擔(dān)心我不歸還嗎？你知道，我是個異邦妖女?！?p> 我無所謂：“我救了小雨之后，就要過小日子去了，開鋪子做生意，能花錢就不打架，壓根用不著多厲害。你不還我那一半沒關(guān)系，但另一半內(nèi)力，我發(fā)誓要還給我?guī)煹?，不然就得娶劉瑩。你知道劉瑩，對吧？你若不還我，我就沒法還我大哥，到時候，我要是娶了劉瑩，你跟黑井結(jié)婚的時候，我跟我大哥會帶著全中土所有乞丐，漂洋過海，上門找你乞討，把你蓬勃島吃窮！”
喬舒雅苦笑：“那我還是趁早還給你的好，惹了你們這樣的大好人，蓬勃島會鬧饑荒！公子，這內(nèi)力……有多大傷害？”她說她好不容易找到黑井，還不想死。她說這話的時候收了笑容，非常認(rèn)真。我想起她負(fù)傷斗魏七，那次危險重重，我卻喝茶喊好……她一定覺得，文有智這個自私自利的人，這次又拿她當(dāng)盾牌。我有些虧心，一時語滯。她誤以為真的會要命，眼中不禁泛出傷感，眼眶發(fā)紅，卻不拒絕。
我扎心地解釋：“不會的，這內(nèi)力對女人無傷，對我這樣的少男卻會傷害很重。小喬，我沒有別的人可以相信，你若答應(yīng)，咱們現(xiàn)在就開始。你若不相信，我也不勉強。我不肯破身，你明白我是為了什么。”
喬舒雅捂著臉?biāo)妓?，半天沒回答，不知是不是在哭。我以為她終究不肯相信，便說算了，不要為難，我去趟妓院。
她此時卻松開了手：“公子，傳功的時候，需要寬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