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上仙訂親
?。ń裉旌Ｉ掀鹆遂F，迷迷蒙蒙的，令人心情有些壓抑，在這種潮濕的空氣里多呆一天我都覺得難受，想起這趟未定歸期的旅途，前程就像眼前這霧一樣讓人無法捉摸，情緒更加發(fā)悶。
百鬼嶺除了沙仁石幾個以外，都暈得死去活來，航行不久便吐得個個渾身發(fā)軟。而那幫人吐的時候還喜歡扎堆，都往船舷一側(cè)走，吐一會聊一會，有時候同時趴那兒吐啊吐，把船吐得擺來擺去。后來伊藤船長下令，想吐的時候先報名，由水手均勻分派到船舷兩側(cè)，結(jié)果忍不住吐在甲板上的越來越多。）
……
大年初二那天，我裝作奇人“刀疤道士”坐在蒲團(tuán)上，忍著激動假裝測完黃小雨的生辰八字，按照“諸葛妙計”，長嘆一聲：“真乃天意！”
沈東誠當(dāng)先問道：“上仙何意？犬子的病跟這女子的生辰八字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先繞個圈：“城主大人，上次貧道打斷了貴府妖氣很重的棗樹，讓少主遠(yuǎn)離癡妄念頭，暫時壓住了癔癥，但心魔還得心藥醫(yī)……”
沈東誠催促：“上仙留的紙條沈某看了，實(shí)在匪夷所思，今日把這女子叫來看生辰八字，究竟是何意？老夫不懂，還請明示。”
“這位黃小雨姑娘不是令公子找的那人，令公子有段奇緣，大人已經(jīng)知道了，”我不敢亂甩拂塵，怕被人看出生澀，也不敢亂動，只動嘴皮子，“那位方少俠，與這位黃小雨姑娘，名字有幾分相似?！?p> 沈東誠沒耐心了：“嗯有這人，昨天他到我府上借送禮為名，傳信給我。他說，只要能幫犬子恢復(fù)，他做什么都愿意，什么都不要，看上去，挺有些誠意。上仙啊，你就別繞彎子了，到底要怎樣？”
“貧道聽說，城主大人家里有位千金，初十要出嫁，”我話鋒一轉(zhuǎn)，“不知是真是假？”
“說到此事，我也有所耳聞，”沈東誠不怒反笑，“嘿嘿，但老夫唯一的小女兒今年才十二歲，怎么可能在正月初十出嫁？不知是何人造謠，到底有何用意？”
老狐貍在裝糊涂，他一定知道是“方少俠”派人散的消息，卻不點(diǎn)破。我坦率承認(rèn)：“編排謠言的是貧道，散播謠言的是方少俠和江湖朋友們。城主大人，我等用心良苦，大人息怒。”
“哦？說說看！”
“先說說這位小雨姑娘吧。”
黃小雨在我身旁的蒲團(tuán)上跪著，聽我提她的名字，微微動了動。我側(cè)過臉看她，見她眼睛里閃著獨(dú)特的光芒，像極了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種果敢，也帶著中秋夜的一絲戲謔，仿佛看穿了一切。我極力將眼神收回，抖出話題：“城主大人，這位小雨姑娘究竟是何來歷？”
沈東誠的隨從略略講了。
聽他說完，我拂塵一甩：“荒唐！少主何等尊貴，怎會與一個女匪相識相戀？這位姑娘，為何冒名頂替？”
黃小雨不高興了，抬起眼瞪我：“我沒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雨，不要沖撞上仙！”沈東誠佯怒，“小雨！你是不是為了救你爹娘，所以冒認(rèn)？你對劍兒貼心照料，我都看在眼里，你說實(shí)話就好，老夫絕對不會為難你一家。”
黃小雨倔強(qiáng)：“我原先便與少主認(rèn)識，請城主大人明鑒，這位道長，你為何說我是假的？可否請方少俠出來對質(zhì)？”
這個傻子！我看她跟她大哥的腦子差不多笨。我故弄玄虛，不予回答。沈東誠見上仙不語，打圓場說，真真假假，再論不遲，先請上仙說出醫(yī)治之法。
我站起身，微微抬頭，略發(fā)功力，衣袂帶風(fēng)，充滿仙家氣質(zhì)：“依著姑娘的八字，貧道掐算命理……城主大人，少主能不能好，就著落在這位姑娘身上了！不知小雨姑娘是否愿意在正月初十……”
黃小雨起身斷喝：“原來如此，正月初十要把我嫁出去？！看來城主大人要嫁女兒的謠言，就是針對我吧？你們到底是誰？為何敗壞少主名聲？為何欺騙城主大人？是真是假，豈能瞞天過海？我奉勸你，知難而退，休再胡言亂語！”
沈東誠又喝止，但怎么聽都有愛護(hù)之意。
我看著面紅耳赤的黃小雨，不禁想笑。能搞出這些破爛謠言、破爛計謀的，除了有情有義的文有智還能有誰！還不是為了救你？
“姑娘是怎么欺騙了城主手下，以至冒名頂替混入城主府，貧道不是神仙，掐算不出，然而貧道勸你一句，姻緣乃是天定，一切隨緣才好，豈能瞞天過海？”我也不曉得道士怎么勸人放下心念，老巴從來沒勸過我，只好瞎謅，“姑娘一片孝心，城主寬宏大量，定會念在你并無惡意，原諒你的過錯，若姑娘舍身出嫁，救沈少主痊愈，一來救了人，二來保全了名節(jié)，豈不是善事？少主恢復(fù)之后，城主府自然念你的好！你爹娘豈不跟著沾光？總好過眼下如履薄冰?！?p> 沈東誠不在乎黃小雨嫁給誰，只想接著聊怎么治他兒子的病，于是在旁趁熱打鐵，勸黃小雨答應(yīng)。他的手下隨之紛紛勸說。巴道士跟食品大全則一面吹捧龐上仙神機(jī)妙算、醫(yī)術(shù)高明，一面勸黃小雨。
黃小雨不置可否，“癡迷愣登”地盯著我。沈東誠無奈搖頭：“上仙，老夫旁族還有些待字閨中的女子，可否取而代之？不如我把她們接來，上仙挨個看看她們的八字？”
我當(dāng)然不答應(yīng)，非逼黃小雨嫁人不可。
陷入僵局，眾人都不言語，齊刷刷看著黃小雨。
“你真能救沈少主嗎？”過了一會兒，黃小雨終于松口，割肉一般艱難地說，“如果能治好他……也算我盡了一份心！以我的八字，嫁給誰，才能救少主？”
我心里急忙回答，當(dāng)然是嫁給文有智?。〉嫔现皇巧钌顕@息裝深沉：“少主命中犯沖，與方少俠有段孽緣，結(jié)果橫遭劫難，少主的癔癥，內(nèi)因心脈受傷，外因邪祟沖撞。因此，醫(yī)治之法要雙管齊下。內(nèi)服神丹加以救治，外借喜事沖去晦氣。如此，剪斷錯牽的姻緣線，內(nèi)外順?biāo)?，陰陽相合，癔病豈有不愈之理？上次貧道登門留下字條，故意寫‘少主嫁人’這種字眼，是擔(dān)心城主大人日理萬機(jī)不以為意，貧道豈會跟方少俠一起胡鬧，做那逆天之事？還望大人海涵?！?p> 沈東誠道：“上仙若早些露面，咱們凡事好談，又何必大費(fèi)周折？那方少俠派媒婆登門提親，確實(shí)胡鬧，沈某若不是見了上仙，怎敢信他？”
“天地?zé)o常，萬物有道。就算貧道出面說出兩全之策，恐怕城主大人彼時也不見得能輕易答應(yīng)，反倒有可能一怒之下殺了貧道，至終耽誤少主……”
沈東誠不聽我廢話，問：“小雨要嫁給誰，才能救醒劍兒？”
“嫁給方少俠，”我看向黃小雨，“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黃小雨急了：“可是我不認(rèn)識他，怎么能隨便嫁給他？而且他喜歡的是男人！道長，你把神丹給少主吃，若少主吃了之后已能痊愈，咱們就省去婚娶，我可以離開城主府。如若不行，再提婚娶之事，可否？”
“姑娘，你與方少俠二人八字十分相配，此乃天定姻緣。若非天意，世間女子那么多，貧道何必為難姑娘？當(dāng)然，天意是天意，人心是人心，勉強(qiáng)不得。醫(yī)治少主，事成與否，貴在一念！師弟，送客?！?p> 上仙坐回去，閉目不理人。
眾人急忙打圓場。
“小雨，看在老夫善待你爹娘的份上，幫劍兒一次，只要你答應(yīng)，老夫絕不虧待你們！”沈東誠懇求得殺氣騰騰，分明是在逼婚。
黃小雨也知道沈東誠的德行，咬牙答應(yīng)了：“請城主大人，言出必行！小雨嫁給那方少俠就是！但愿少主能醒來！”
沈東誠點(diǎn)點(diǎn)頭，說絕無虛言。
我起身說到：“還有一事。請城主大人今日認(rèn)小雨姑娘做義女，初十之事方可名正言順。屆時方少俠到府上迎娶小雨姑娘。當(dāng)天要給少主披紅，讓他在一個僻靜房間單獨(dú)等候，方少俠會按照我說的辦法進(jìn)行醫(yī)治，事成之后，煩請城主為方少俠和小雨姑娘完婚，天作之合，婚娶之喜，若無差池，待少主服下神丹，深睡一覺，便能恢復(fù)?！?p> 沈東誠請上仙親自醫(yī)治，以保完全。我搖頭：“此事非比尋常，婚娶之日，任何僧道都不得出現(xiàn)，以免自毀喜氣，不然貧道何必繞圈子教方少俠醫(yī)治之法？城主大人放心，此事關(guān)乎天理，貧道一定管到底。”
沈東誠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但又提出，要提前見方少俠一面。我拒絕：“方少俠正在為此事閉關(guān)修煉，此刻他身披一百零八道降魔符，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七天七夜方可出關(guān)。城主大人，收下義女，請回府吧。”說罷，留戀地偷看了一眼黃小雨，閉目裝作入定。
有現(xiàn)成的香案火燭，小雨當(dāng)場拜沈東誠為義父。
之后，城主府眾人動身離開，巴道士和食品大全和尚替我送客。黃小雨走之前，多問了一句：“道長，如果少主還是醒不過來，那怎么辦？”
我從嘴縫里飄出八個字：“順應(yīng)天意，定數(shù)自來。”
小雨嘆口氣，又站了會兒，才隨沈東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