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齊鳴時,長安君不能不留意到紅蓋頭下的樊如畫被這震耳欲聾的聲響驚擾得有些惴惴不安,一雙腳直往后挪退著。
趁著眾人不注意,長安君以最具迷惑性的方式,悄悄牽起了樊如畫的手;樊如畫這才稍微安定了下來,定定站在原地。
待樂炮聲緩緩低下,拜堂禮繼續(xù);通贊當(dāng)堂高喊:
“新郎、新娘進(jìn)香燭!”
長安君和樊如畫遂向神位進(jìn)香燭。
見新郎、新娘二人已手握香燭,引贊接著道:“跪,獻(xiàn)香燭。明燭,燃香,上香,俯伏,興,平身復(fù)位?!?p> 通贊:“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興?!?p> 而后,長安君和樊如畫起身,相對而立。
“一拜天地,二拜雙親,夫妻相拜。引入洞房?!?p> 整個拜堂禮中,除了宰相大人的那張臉有時候有些不太好看以外,可謂是歡聲笑語,喜氣洋洋。
然而,君侯府中雖是一片歡聲笑語;這君侯府外,卻是一片嗚嗚咽咽的哭泣悲歌。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原來,得知自己魂縈夢繞的如意郎君長安君今日大婚,那些平素一直追著長安君東奔西跑的女子們,傷心欲絕,扶墻而泣。
當(dāng)?shù)揭鼓坏痛?,此一群女子方才戀戀不舍地離去,鎮(zhèn)守君侯府的侍從這才一下傻了眼:原來眾女子一離開,竟然留下一面哭得濕漉漉的墻壁來。
這正是:君侯一朝婚,千女共墻泣啊。
而也正是因?yàn)檫@面墻,長安君當(dāng)日的婚禮也留下了“千女泣墻為君娶”的“佳話”。
君侯府,新房內(nèi);樊如畫落座床邊;長安君姍姍來遲。
床榻上的樊如畫聽見有人進(jìn)屋的腳步聲音,立即一把將自己的紅蓋頭給掀開了扔到一邊,向長安君急切道:
“今天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長安君立即會意到了樊如畫意所指,萬分歉意道:“噢……稍微耽擱了會兒。讓夫人你久候了。”
“害我擔(dān)心了半天,還以為……”因覺得可能會不吉利,樊如畫將”你出了什么意外“這七個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這要換做從前,她樊如畫可是張口就來,百無禁忌;而今,怎么說呢,樊如畫此刻的心情便是那句“有了軟肋,亦有了盔甲”的真實(shí)寫照吧。
”讓你心憂了,是我不對?!伴L安君坦然承認(rèn)己過。
二人正說著,長安君視線往下一挪,這才發(fā)現(xiàn)床鋪上殼皮滿布,一片狼籍;順著長安君的視線望去,樊如畫一臉尷尬道:
“噢,我實(shí)在太餓了,正好有人在床上給我備了好些花生、棗兒什么的,我就都給吃完了?!?p> 原來,新婚夫婦進(jìn)入洞房之前,要從親屬中選一位兒女齊全的吉祥長輩,手執(zhí)托盤,將棗、栗子、桂圓、花生等果子撒向?qū)嫀?,一邊吟誦:“撒個棗、領(lǐng)個?。▋鹤樱?,撒個栗、領(lǐng)個妮(女兒),一把栗子,一把棗,小的跟著大的跑?!?p> 棗,諧音“早子”;栗,諧音“利子”或“妮子”,花生則意味著花花搭搭生,既生男又養(yǎng)女,合在一起,就是早得貴子,兒女雙全的意思。
這樊如畫可好,將長輩對他們婚后得子多多的祝福吃得個干干凈凈,一個不留;又或許,將祝福吃進(jìn)肚,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長安君笑而不語;片刻后,想起什么似的又道:
“明日宴賓,須得早起?!?p> 聽說這第二日的宴賓,樊如畫神色一振,指名要長安君邀請武安侯之長女林素心:
“你可別忘了要派人專程去邀請武安侯之長女林素心林小姐??!”
“哦?為何要專程邀她?”長安君好奇道。
“為何?”樊如畫被問得一時語塞,“呃……顯得我身為君侯夫人的大度???一點(diǎn)都不會跟她這個前情敵計較?!?p> 樊如畫一臉無辜地望著長安君,眨巴著一雙大大的杏眼;長安君聞言見狀,笑容里盡是寵溺。
次日,君侯府大宴賓客。
筵宴之上,長安君見著迎面而來的林素心,遂舉步向前,吟吟笑道:
“林姑娘來了,昨天夫人如畫可是堅(jiān)持要邀請林姑娘?!?p> 林素心一臉不解道:“哦?是嗎?為何?”
長安君淺笑如故:“也并非是她一人做此念想。實(shí)話說,我也正非常想借此機(jī)會向林姑娘致謝?!?p> 林素心疑惑道:“謝什么?”
長安君謙謙道:“若不是你父讓皇上向我提親,我這人大概是撞到南墻也不會想起來要找皇上幫我解決婚姻大事的吧……”
林素心聞言,凄然一笑,不知該做如何說辭。
“哦,沒有別的意思,真的是誠心感謝。希望林姑娘不要誤會,如果言語中有不當(dāng)之處,還請林姑娘恕罪?!?p> 林素心點(diǎn)點(diǎn)頭,以示無礙;長安君遂往旁邊挪步,讓林素心進(jìn)得席中去。
這林素心剛走,長安君的皇帝哥哥就攜著憐月公主、太子、水香公主等一眾親屬欣然前來;緊跟其后的,正是宰相一家子。
席間,花若、無邪和兩個弟弟們早已入坐。
“昨日拜堂禮喊你不去,今日得知有好酒,你倒是不請自來啊!”花若揶揄道。
“怎么,不行嗎?”無邪狷傲道。
“行!怎么會不行!難得你韓無邪肯挪屁股大駕光臨,還有什么不行的?!被ㄈ舸蟠筮诌值?。
就在宰相一家子進(jìn)的屋來時,韓亦儒推了推一旁的花沫,道:
“唉,你看那人是誰?”
花沫身旁緊挨著的花若與無邪二人亦聞言,亦順著韓亦儒的目光向門口處望去。
“哪個?”花沫看著門口問道。
“就宰相夫人旁邊那位,臉紅得跟吃了炮仗一樣的那位?!表n亦儒一邊說,一邊忍俊不禁。
花沫定睛一看,果然在宰相夫人身旁站了一位五官還算端正,但是臉上膚色卻如涂了雞血一般,紅得嚇人,這無論是誰,猛一看,都得嚇一跳。
“哦,那個人啊?!被ㄈ艉呛切Φ?,“他不就是樊夫人之弟嘛?!?p> “樊似錦?!睙o邪截口道。
不錯,此人正是樊如畫的弟弟,宰相及其夫人寵溺得不像話的樊似錦。
一旁,韓亦儒和花沫得知此人乃是樊夫人的弟弟時,完全無法理解;韓亦儒雙手交叉置于胸前,一臉難以置信道:
“哎呀,這人……長得黑紅且丑……”
“我知道!跟他姐姐完全不像是一家人是吧?”花若接口道。
無邪白了花若一眼道:
“好像你這一句話,就能改變?nèi)思已夑P(guān)系的事實(sh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