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約的第七日,二人登上東山賞景清心,繪制秋色。
東山坡頂上,無邪正在畫遠(yuǎn)處的陳林盡染圖。
一旁,吳竹羽也擺開架勢,在認(rèn)真地畫著什么。
這邊,畫畢后的無邪,晃到吳竹羽身邊,歪著腦袋,捏著下巴對著吳竹羽的畫作欣賞了半天,幽幽道: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這畫的是個啥?”
“這個嗎?小樹林??!”吳竹羽一面回答,一面開心地指著遠(yuǎn)處的郁郁蔥蔥的山木。
無邪啞然:“這……這是小樹林?”
“對?。 ?p> “比起樹來……這更像是……樹妖吧?”無邪失笑道。
“哪有那么丑!”吳竹羽抗議道。
無邪笑道:“所以,你這是畫完了嗎?”
“沒有,還沒畫完呢!”吳竹羽慌忙答道,一邊拿起畫筆準(zhǔn)備繼續(xù)接著畫完。
無邪一眼嚴(yán)肅道:
“那就趕快畫……”
吳竹羽干脆道:“嗯!”
“畫完了好重畫!”無邪繼續(xù)道。
“啊?還要重新再畫嗎?”吳竹羽抗議道。
“對!這次,我來教你畫?!睙o邪正色道。
聽到這番話,吳竹羽心里好似樂開了花,就連明天即將到來的離別也顯得沒有那么傷感了……
第二日,即將離宮返家的吳竹羽,竟是換回了一身女裝,并特地戴了無邪先前送的那只羊脂玉蓮花多寶簪和那對羊脂玉耳墜。
前來送她離宮的無邪頭一次見到吳竹羽將此兩種飾品一同戴著,便輕笑道:
“你又戴了這個耳環(huán)?是為了配這只簪子你才特意戴的嗎?”
“這耳環(huán),是我最歡喜的……也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不過……你說得很對,它們確實很配?!眳侵裼鹛鹛鹦Φ?。
“謝謝殿下的恩準(zhǔn),將小女這想都不敢想的愿望變?yōu)楝F(xiàn)實。七日之約,在殿下身邊留下如此獨一無二的記憶,對竹羽來說,彌足珍貴?!?p> 無邪聞言,見吳竹羽如此單純無疑,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愧意,臉上依然不動聲色地微笑著。
“這七日里,殿下帶我經(jīng)歷、體驗了那么多,竹羽感激異常,雖然,竹羽別無長物,無以為報……不過,我父有一個異常寶貝的隱室,里面收錄了許多父親視若珍寶的珍稀之物,為向殿下表示感謝,我愿帶殿下前去一觀,不知殿下可愿同往?”吳竹羽一口氣不歇地說道。
無邪心中又驚又喜,總感覺自己眼前這個十五歲的小丫頭,有時候似乎是有看清人心所想的本領(lǐng),怎么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說出他心中所想所念之事物?
無邪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道:
“既是你父親的隱室,想必定當(dāng)是異常隱秘的吧?又怎么能容我這個外人進(jìn)去隨意窺探呢?”
“哎呀,沒事的!其實也就是那么些物件兒,怎么就不能示人了呢?我其實覺得爹爹完全可以打開隱室,使人人皆可前來觀賞,增長見識,了解這個世界上新奇的物件,這是件多好的事!只可惜……每次我只要提這個,我爹爹的回答都是‘不可以’。”吳竹羽撇嘴道。
“那豈不是更不能去了,否則,若是這一進(jìn)去出來的,被你爹爹給看到,那你豈不是要遭殃了?!睙o邪道。
“沒關(guān)系??!爹爹經(jīng)常不在家,有各種應(yīng)酬和棋局,經(jīng)常深更半夜才回家。所以,我們大可以找一天,爹爹正好不在家的時候去,那就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了!”
“這樣……真的不會不方便?不會給你添麻煩?”無邪問道。
“哎呀,殿下放心了!我只是帶您去爹爹的隱室看看而已,能有什么麻煩呢?不麻煩,不麻煩,一點兒也不麻煩?!?p> “是嗎?那……既然竹羽姑娘這么誠心邀請……?!?p> “殿下您答應(yīng)了?太好了!”
兩日后,棋王府上,棋王的隱室內(nèi),吳竹羽與無邪穿梭其中。
雖然棋王隱室內(nèi)新奇的寶物無數(shù),無邪卻心無旁騖,掃著陳列架,一心只想找到那本據(jù)說是棋王嘔心瀝血的力作奇書《絕圣棄智之書》,好一探究竟。
果然,皇天不負(fù)苦心人,在無邪穿梭苦尋之后,竟是在一陳列架的上層發(fā)現(xiàn)了有隱約露出來的書的一角,無邪飛身拿下此書,正是他一心所求的那本!
無邪欣喜異常,立即如饑似渴地翻閱起來。
這一頁一頁的看下去,無邪的眉頭也是越鎖越緊;遠(yuǎn)遠(yuǎn)的,吳竹羽讓無邪自由隨心地察看,所以,自己則一直在茶桌前品茗小憩。
當(dāng)吳竹羽遠(yuǎn)遠(yuǎn)看到無邪拿下那本《絕圣棄智之書》時,心中翻滾著復(fù)雜的滋味,但片刻后,這復(fù)雜的滋味,便被一股感激和依戀之情所覆蓋。
這邊,無邪一頁頁翻看著此書,好在,這本書本的作者棋王本人本就不欲多言,小小一冊書,上下大概在幾千字左右。
無邪在已經(jīng)將此書看了大半之后,心中暗想:
“沒想到啊,這邊傳說中的奇書,居然寫的都是教人如何放棄追逐勝負(fù)、功名、乃至意義之心,安于當(dāng)下……真真,有些過于消極了吧?恐怕,與棋王這夕陽西下之年齡,不無關(guān)系……不過,他書中所言,若不信此,亦執(zhí)著追求所謂意義或功名,便會最終找到惡龍……這話,到底是何意呢?”
無邪正在對書沉思默想,忽然聽見隱室門前傳來一陣騷動;無邪轉(zhuǎn)頭一看,在隱室中站著的,正是棋王本人!
無邪心中一驚,大感不妙。
在自己私人隱室中見到無邪的棋王亦是一臉驚詫:“殿下?殿下怎么會在小人的隱室?”
“爹爹!是我!是我硬要拉著殿下過來……好給他顯擺你的這些收藏的……”沒想道棋王出門辦事,竟然半路殺回來;被當(dāng)場抓包的吳竹羽急得滿臉通紅,說話也不連貫了。
“你!”棋王氣得直跺腳,胡子都跟著抖動起來,“你這個丫頭!平日里我就是太寵、太慣你了!居然無視我的禁令,還強拉殿下來我們這個難登大雅之堂的地兒!你這是……你這是存心要氣死我嗎?”
“爹爹……我……我沒有!這個隱室,怎么就不能叫人進(jìn)來看了!看了又怎么了?你的寶貝不都好好兒還在嗎?又沒有少,怎么就不能叫人看呢?!眳侵裼疣洁洁爨燹q解道。
無邪一臉尷尬,說什么也不好,不說什么也不好。
棋王只當(dāng)是女兒年輕不懂世事,又氣又急教訓(xùn)道:“哼!先不說你私自放生人進(jìn)來看我所禁止外人翻閱之珍寶,……和書目。你們……殿下和你,這……男未婚,女未嫁……你們知不知道,這要是穿出去了,你……”棋王氣得指著自己不爭氣的女兒吳竹羽道,“你以后還怎么嫁人?如若名聲凈毀,誰還會要你!你倒是說說看?”
“爹爹,”吳竹羽撲通一聲跪地,拉著棋王的裙擺,央求道:“爹爹,今日之事只有府中人知,只要……只要現(xiàn)在在場的人發(fā)誓不說出去,就不會有問題的,爹!竹羽知道錯了,都是我一時糊涂竟忘了爹爹的囑咐,私自非要帶了殿下前來,都是我的錯,爹爹,我……我知道錯了……”
見吳竹羽哭得梨花帶雨,無邪有些站不住了,忍不住插嘴道:“棋王,其實……”
棋王揮手長哼一聲,制止道:“別說了!殿下,此事皆因小女而起,錯也皆在她,自是與殿下無半分干洗,此乃我之家事,殿下還是請回吧!”
無邪一臉為難的看看跪地不起的吳竹羽,又看看一臉決然的棋王,雖自知自己有錯在先,且動機不純,本應(yīng)當(dāng)出來力保吳竹羽,但是,這確實乃是棋王之家事,他無邪雖為西風(fēng)國郡王,于他人之家事,卻也是毫無決斷權(quán)。
于是無邪向吳竹羽道:“吳姑娘……對不住了,改日若有機會,我再單獨向你賠不是,我……我走了,你……保重?!?p> 吳竹羽含淚點頭,目送著無邪頎長的身影一點一點從門中消失;一行清淚也墜落臉頰,吳竹羽一咬牙,向棋王道。
“爹爹,今日之事女兒不對,我知道我說什么、做什么爹爹都不會原諒我,但是,我不想爹爹再因為我而生這么大氣了。這一切都是女兒的錯,女兒從一開始就應(yīng)該做一個聽您話的好女兒,可是……”吳竹羽眼淚決堤,“可是有些事情,即便是知道是錯的,卻也讓人無法掉轉(zhuǎn)頭就走掉,非得要掉進(jìn)去了,痛過了、經(jīng)歷過了,才能舍得丟下……”
“唉,女兒啊……”棋王畢竟寶貝自己的獨女,見她哭得兩眼通紅,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上前,欲扶起吳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