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以望嘴上不說,心中卻是有一萬個不服氣,暗自想道:
“哼!仗著你是前輩就可以這么隨意評判別人了?就算我真的是個不稱職的父親,你呢?你這么稱職不也沒見你生養(yǎng)出一兩個孝順兒女出來嘛?哼!還說我!”
凡羽客被這前后一攪和,心中也不禁感慨萬千起來:
“若是當年……我與紅衣的兒子還在,他應(yīng)當已經(jīng)十歲了吧!”
原來,這紅衣羽客之前確實是模范夫妻,恩愛有佳;就在他們成婚的第二年,尹紅衣生下了一個小男嬰,夫妻倆喜極而泣,哪知這孩子只匆匆在這世上停留了三天,大約是發(fā)現(xiàn)這一切并非自己所喜歡的樣子,于是就匆匆回去了。
夫妻二人悲痛不已,尹紅衣更是抱著兒子的尸體三天三夜不撒手,不吃不喝也不睡,原本好好的一頭青絲,竟然在左鬢角處生出半指寬的白發(fā)出來,只看得凡羽客是心疼又心碎。
在凡羽客的勸說下,尹紅衣終于肯放開懷中緊抱不放的尸體,含淚道:
“凡印。”
凡羽客一臉枉然。
尹紅衣強忍著悲傷,繼續(xù)道:“我們的孩子……我想叫他凡印?!?p> “凡印……凡間留下的一抹印記……”凡羽客聲音低低地叨念道,眼圈微紅。
而后,夫妻兩人將凡印的胎發(fā)減下來少許各自珍藏之后,便將他安葬了;二人守著凡印小小的墳?zāi)?,?shù)月后才依依難舍地離去。
自此以后,這尹紅衣雖然還是過去的那個尹紅衣,但卻又多一點別的什么;這凡羽客隨說也還是過去那個凡羽客,但卻又少了一點別的什么。
就這樣,二人帶著對兒子漸行漸遠的思念浪跡天涯;凡羽客暗想道:
“本以為,這份傷痛早已經(jīng)被我們完全忘卻了,哪知,今日在此處,這傷口竟又隱隱作痛起來?!?p> 花若向前幾步,問靈孩兒道:
“是誰殺死了你的父母?”
“你管這叫死了?”靈孩兒抬起頭,奇怪地看著花若道,“對我來說,他們這樣才叫活著。
之前,他們那樣惡語相向的時候,那才真是應(yīng)該叫死了吧,他們的心早已經(jīng)死了,死的透透的,我只不過是提前幫他們結(jié)束這難以忍受的一切而已。”
靈孩兒這一句話,讓一屋子的人震驚不已;各人心中都在默默暗喊道:
“這孩子竟然親手殺了他的父母?!”
一陣死一般的寂靜后,凡羽客的聲音將眾人從震驚中喚醒。
“你這個娃兒……
這世間萬事萬物皆有其定法,你的父母,他們二人相遇相愛、相爭相斗,都是因緣際會,和合而生的。
人來世上走一遭,無非是煉化魂靈,這些恩怨情仇都是煉化我們的手段——就如地獄中有火燒、刀山一樣……你殺了他們,只不過是叫他們下輩子再繼續(xù)未完成的、相愛相殺的煉化而已……”
靈孩兒聽得云里霧里,向凡羽客不耐煩道:
“什么煉化,什么定法。我若不知曉、不明白的事情,跟我又到底有何干系?
若你非要說什么定法,對我來說,我的定法就是殺了他們,昭告天下!讓所有即將為人父母者都懼我、恐我、惡我;這樣,他們在去生養(yǎng)之前,就會仔仔細細的好好想想清楚,問個明白,究竟自己應(yīng)不應(yīng)該要這個小孩,能不能夠要,有沒有資格要?”
靜以望捏著下巴沉思道:“這靈孩兒的話,倒也不無道理,若為人父母之前,都能有如此三問,或許也能免去了人間諸多以血緣關(guān)系而造的罪孽?!?p> 凡羽客一把將靜以望捏著下巴的手扯下來,急急道:“什么破道理,你可別被他這歪理邪說給忽悠了?!?p> 而后,凡羽客又上前幾步,向靈孩兒問道:
“小怪娃我問你,你母親十月懷胎,生養(yǎng)你在先,這無論他們兩個感情如何,這對你的心意總是滿滿的毫無私心的吧?
就憑這個,你難道不應(yīng)當感恩他們在先嗎?”
靈孩兒頭也沒抬,翻了個大白眼道:
“感恩?我為什么要感恩?”
“你……難不成,父母生養(yǎng)你還錯了?”
“誰叫他們生養(yǎng)我了?他們當初就不應(yīng)該成婚!成婚了也本就不應(yīng)當生下我!這個錯不是我第一犯下的,若說誰是始作俑者,那也是他們!
你口口聲聲說什么生養(yǎng)之恩,那我問你:他們生了我來干嘛?就為了鑒證他們每日的爭吵不休嗎?為了作為他們這段惡緣的證據(jù)嗎?
更何況,這么隨隨便便的生下我,他們經(jīng)過我的同意了嗎?
我告訴你吧!這一切,我都不情愿!
這都是他們自做自受?!?p> 聲嘶竭力的喊完這番話,靈孩兒的身體像被抽空了一樣,整個人癱靠在柱子上。
“不好,他體內(nèi)的神采之氣消耗過快,需要吸入一些神采作為補充。”花若驚道。
“?。啃枰肷癫勺鳛檠a充?難道我們還乖乖地排隊送上去給這小子吸?”靜以望難用以置信的聲音喊道。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畫面便是眾人排隊與捆綁靈孩兒的廊柱前,一個個任其吸取一些神采。靜以望首當其中排第一,花若緊隨其后,接下來便是靜無風、凡羽客和尹紅衣。
此靈孩兒雖驕橫傲慢但得知此五人真心想繼神采給自己這個“十惡不赦、殺雙親之人”繼命,心底倒是生出從來沒有過的一絲情感。
靈孩兒奄奄一息道:
“不必了,你……你們好意……我……我不需要了……”
花若一聽此言,心中頓時明白這靈孩兒是存心不打算活下來了,忙一步上前,單膝跪地道:
“不可,你若無以為繼,那誰來照看他們?料理他們的身后事?”
靈孩兒眼角的余光隨著花若的手望向了神廚背后,恨恨地嘆了口氣;花若見狀忙向身后的靜以望喊道:
“以望,快過來。”
“?。克趺从指淖冎饕饬四??哎,真是……”靜以望一臉懊惱,俯下身子,將臉湊到靈孩兒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