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猜忌與非議,皆被一路風(fēng)塵仆仆趕來的花若一行四人悉數(shù)聽見。
一路上聽靜以望講述關(guān)于長安君的軼事無數(shù),吳半仙兒早就對長安君心生向往與崇敬,如今果真親眼見著了真人,吳半仙兒直在心中贊嘆:“這長安君真乃非凡間之人吶!”
一旁,見眾人非難自己視若兄長的長安君,花若心中一股暗氣升騰。
“我相信長安君所言不虛。”大廳之下,花若的聲音劃破長空,凌駕于一片質(zhì)疑聲之上:
“你們口口聲聲說什么徒有其名、盛名難副,我想請問你們,這么多年以來,除卻今日之疑事,長安君可曾有過半點(diǎn)徒有其表之事,半分盛名難副之言行?
如若沒有,我想再請問諸位,一個二十多年來一直盡忠盡責(zé),克己奉公之人,如何就在頃刻之間性情大變,行為乖張,于一夜之間弒君奪位還帶回先帝尸身,自投羅網(wǎng)于諸位之前呢?”
花若的一番理論,合情合理,朝臣中也開始有認(rèn)同者,尤其是平素接觸長安君較多,對其人品知之甚深之人。
只聽得人群中有人低聲言語道:“也是,這事的確不像長安君所為?!?p> “是?。¢L安君屢屢為國立下戰(zhàn)功,為人光明磊落,又豈會施此暗計(jì)來殺兄奪位呢?”
丞相張佑臣一看風(fēng)向開始要往長安君那邊傾倒,心下大喊糟糕。
素來知曉長安君為人耿直,如果在此事上掰正長安君,那么,按照皇帝生前定下的“兄終弟及,叔侄相繼”的傳位原則,也就意味著身正廉潔的長安君將接替其兄長成為銜山國之皇帝,這樣一來,恐怕依照自己這貪慣、拿慣的習(xí)性,這丞相之位恐怕是遲早要跟他張某人無緣、無關(guān)了。
想到此,張佑臣清了清嗓子道:
“當(dāng)前,皇上遇害,一國無主;長安君雖為指定之帝位繼承人,但因此事多蹊蹺,此時若貿(mào)然立長安君為王,恐會難以服眾,進(jìn)而使群臣向左,內(nèi)亂爭斗。
偏偏此時,我們?nèi)珖舷率亲顟?yīng)當(dāng)團(tuán)結(jié)一心的時候,所以,在下斗膽建議,暫立太子寧為王,等事態(tài)明朗,危機(jī)散去之后,我們再就此事從長計(jì)議,諸位意下如何?”
“嗯?!?p> “這個辦法較為妥帖?!?p> 張佑臣之建議,得到大多數(shù)人之首肯。既自稱文雅之士,這表面的禮貌客套必是不可少了,丞相轉(zhuǎn)而向長安君問道:
“老臣方才之諫,長安君可有異議?”
一直以來,只字未言的長安君,從喉嚨里吐出一個字:“無。”
張佑臣如釋重負(fù),遂宣布道:“那么,此事先就按多數(shù)人之意來行事。大家,散了吧?!?p> 于是,眾朝臣依稀散去。偌大的殿外,只剩下花若一行四人陪伴長安君靜立著。
“長安君,我們也回吧。”花若上前道。
“嗯。”長安君微微頷首,五人遂魚貫而出。
君侯府中,五人圍桌而坐,或茶或酒,就此疑點(diǎn)重重之事討論著。
“你說,這殺出來的幾百人,會是誰的人呢?”靜以望不解道,“若真是韓不識,他想報弒弟之仇,卻又為何獨(dú)活長安君?”
連吳半仙兒都按耐不住道:“可,這除了他還會有誰???難道長安君還有其他有權(quán)有勢的敵人?”
花沫一臉疑惑。
靜以望遲疑片刻后搖搖頭道:“據(jù)我所知,應(yīng)是沒有。”
“這你就不懂了,”花若向靜以望說道,一面瞟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長安君,仰頭飲盡濁酒一杯,繼續(xù)說道:
“這世上,韓不識算是最懂長安君心思的人之一。像長安君這樣,久經(jīng)沙場之人,生亦何歡,死亦何哀。
然而,對如蘭君子來說,可以不惜拿命來換過的,恐怕就是他的名聲氣節(jié)。所以,如果想害一個謙謙君子,最好的辦法不是一刀殺之,而是……”
“毀譽(yù),使其遭萬人唾罵,在屈辱悲哀中眾叛親離,孤獨(dú)死去!”靜以望恍然大悟。
“孺子可教也?!被ㄈ糁钢o以望道。
“話說,這韓不識還真夠陰毒的。但是,我聽說,你們?nèi)齻€之前,不還是走得很近的兄弟嗎?曾經(jīng)叱咤三國的英雄三少年吶!合力保家衛(wèi)國,護(hù)佑一方百姓?!?p> 花若幽幽道:“是啊,那是之前……”
靜以望的一句話,仿佛將時光帶回到三人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之當(dāng)時:三人同窗十載,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三人同擒野熊歸山;三人同仇敵愾,力挫東籬國之進(jìn)犯。而今再看,卻徒留物是人非之感,正所謂,年年花相似,歲歲人不同啊。
眾人或沉默或遐想,花若忽向長安君慨嘆道:“你說,我們仨人怎么就走到今天這般拔劍相向的地步了呢?”
長安君沉吟道:“此事若真是無邪所為,那一定有他的道理?!?p> “他……道理?”靜以望喊叫起來,“這是什么道理?叫人陷友人于不義之道?”
“不論如何,我信他。”長安君說完這句話后,再無贅言。
在座的四人面面相覷,長安君對無邪的這份信任,一時間叫他們實(shí)在難以理解;唯獨(dú)花若的心中也漸漸升起了一個問號:“會是他嗎?這回,他究竟是新敵,還是故友呢?”
臥龍谷一戰(zhàn),長安君失勢,遭非議唾棄的“大好消息”很快傳到了西風(fēng)。
只是,面對如此的“大好消息”,西風(fēng)王與無邪依然是怏怏不樂;但,這叫二人怏怏不樂的緣由卻是大相徑庭。
無邪怒氣沖沖地喚醒顯龍,質(zhì)問道:
“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經(jīng)向你表達(dá)得很明白了嗎?臥龍谷一戰(zhàn),一定是要按我的想法來,一定要叫我贏的?。≡趺船F(xiàn)在倒成了這種境況?要我贏啊!這個命令如此簡單,你難道都聽不懂嗎?”
第一次被主人訓(xùn)斥,小顯龍一臉無辜,嚇得將它整個身子都擰成了螺絲狀;而后,又將身體擺成了一個問號的形狀,以向主人抗議。
怒氣消散之后,無邪喃喃自語道:“要我贏,所以,我們的將士的確打贏了……”
此刻,顯龍睜大眼睛,拼命向主人點(diǎn)著頭;無邪一臉黯然:
“所以,你只能執(zhí)行簡單的要求,我的要求對于你來說,過于復(fù)雜了。以至于你無法分辨和識別,是嗎?!?p> 小顯龍又拼命地朝著無邪點(diǎn)頭。
“又或許,是我……妄稱自己為最懂長安君的好友,卻認(rèn)為憑他長安君的為人,他會如我所盼那般棄兄弟之尸于不顧,而倉皇逃走……無邪無邪,他長安君從來也不是這樣的人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太孤注一擲了!”
“砰”的一聲,無邪恨恨地一拳打在墻上,鮮血從指尖緩緩淌了下來。
顯龍見主人流血了,跳過來,繞著無邪的拳頭來回跑動著,幫他舔掉、止住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