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月長公主冷笑道:“神?若不是走投無路,誰稀罕做什么神?我皇兄若不是沒得選擇,也不至于如此?!?p> 吳半仙兒:“非也。沒有選擇又如何?選擇太多又如何?他們何嘗又不是一樣的結(jié)局?”
憐月反問道:“怎會一樣?”
吳半仙兒繼續(xù)道:“沒得選,是絕路;太多選擇,是亂途。殊途同歸而已。所以,人要規(guī)制自己的的欲念,使之不絕他人之路,亦不亂自己之途,如此方可算得是人生這盤棋的贏家?!?p> 憐月:“那我兄長之絕途難道是他自己之過?”
吳半仙兒:“無所謂過錯,長安君,太過完美,他的完美會讓某些人害怕?!?p> 吳半仙兒的話,叫眾人再度陷入沉默;憐月,卻一臉怨恨地看著默默趕路的劉清野。
果不其然,回城之后,憐月并未歸府,而是一路尾隨著劉氏姐弟到了門口。憐月將兄長之死怪罪于劉清野。葬禮之后。找到二人的住處。
劉家門前,憐月執(zhí)鞭而立。劉疏桐為了保護弟弟,讓他先進了屋。憐月公主氣得大喊道:“就連留下跟我對質(zhì)都不敢嗎?你快快將劉清野喊出來!”
劉疏桐柔聲道:“我弟弟性格靦腆,說話詞不達意,恐得罪了長公主,長公主若有什么想說的,跟我也是一樣?!?p> 憐月怒道:“怎么一樣?本宮若是今天就想殺了他,那也一樣嗎?”
劉疏桐面不改色道:“若是非要死一人才能消長公主心頭之恨,那疏桐懇請長公主殺我,不要傷他?!?p> “怎么?你以為本宮不敢嗎?”憐月一時惱羞成怒,握鞭的手暗自運力,一鞭擊地,鞭痕處,是一道入土三寸的鞭痕;一鞭剛落,一鞭又起,這鞭若赤蛇,在空中旋舞,直擊劉疏桐面部而去。
憐月本以為劉疏桐會躲閃,哪知劉疏桐卻只愣愣定在原地,絲毫也不知躲閃,任兇猛長鞭向自己襲來。
眼見鞭子即將抽上劉疏桐的臉,憐月逆轉(zhuǎn)力道,運力將赤鞭偏轉(zhuǎn),鞭子從劉疏桐下顎切過,飛舞而至的鞭氣,從劉疏桐的左胸一路略過鎖骨,隔空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劉疏桐輕哼一聲,下意識地將手伸向胸口,低頭一看,血正從青衣和紗幔的破口處氤氳開來,血落滴塵,似彤花墮地開。
憐月大驚,收鞭飛身至劉疏桐前,慌亂中,扯下面紗,撕成布帶,首尾系起,用做紗布;紫紗從劉疏桐左臂下繞過,右肩頭收住,系結(jié)。
血依舊倔強地要從劉疏桐身體里奔流出來,片刻,劉疏桐面色煞白,額上密布汗珠,體力不支地欲暈厥倒地,被憐月從背后一把抱住。
此時,屋內(nèi)的劉清野聽見門外的動靜,知大事不妙,忙打開院門,沖了出來,卻見劉疏桐倒在憐月懷中,滿身是血;而一直戴著面紗的憐月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
劉清野顧不上憐月,直接撲在劉疏桐身前:“姐!”
憐月喝道:“還愣著干嘛?還不幫我將她抬進屋去!”
二人這才算暫釋前嫌,合力將劉疏桐抬進屋。
當日,長安君逝世的消息傳遍銜山,百姓自發(fā)祭奠,三日停葷、止酒、禁音樂,以祭君。
這一夜,各人分別做了一個關(guān)于長安君的夢。
靜以望夢見長安君不言不語,臥在虎背上聽他彈唱挽歌。
一曲終了,長安君淺淺一笑道:“雖然是唱的是我的離世,但真的好聽?!?p> 原本唱得興致正濃的靜以望聽見這話,忍不住留下淚來,這哭著哭著,便醒了,摸一摸枕頭,已經(jīng)濕了大半。
這晚,就連西風的韓不識也夢見了長安君。
在夢里,韓不識與長安君無不有閑地在草地里喝茶。
小路上,滿是千足爬蟲。爬蟲艱難地從草叢中爬出來,一路匆忙著朝路對面的草叢奔去。
正此時,一輛馬車飛奔而來,快速碾過小徑;馬蹄、車轱轆過處,爬蟲尸體橫飛,有的當場斃命,有的缺了頭或者尾巴,身體卻依舊在機械地扭動著,雖只是爬蟲,但因為數(shù)量如此之眾,而這瞬間的變化又如此之迅速,此情此景,卻是有些慘不忍睹。
韓不識看看尸橫遍地的爬蟲,忍不住問長安君:
“為了什么?生命究竟是為了什么?難到一切辛苦、忙碌碌、疲于奔命就只是為了去送死?為了頤養(yǎng)天年,或者死于非命?”
長安君笑而不語;韓不識催促道:“你說話呀?!?p> 長安君依舊笑而不語,卻只見長安君的臉上多了一條爬蟲,須臾,整個臉都被爬蟲占據(jù),韓不識嚇得從床上坐了起來,才發(fā)覺是夢一場。
白天,聽見長安君靈魂升入幽界為神的傳言,銜山皇帝司馬寧一直心神難安。夜里,他雖沒夢見長安君,卻夢見了他父王——銜山先帝司馬重。
司馬重一身道袍,盤腿坐在兒子面前,語重心長地告訴司馬寧:
“你去找一塊完整的石地,往下挖建一座七丈深的萬字神廟?!?p> 司馬寧問道:“是為了祭奠先祖嗎?”
司馬重:“是為了贖清罪孽?!?p> 司馬寧一聽,嚇得從夢中驚醒,即刻命道:“來人??!命人去給朕尋一處完整的石地,給朕挖地七丈,建造萬字神廟!”
清晨醒來,韓不識朝見西風王;此時,韓不識才得知:長安君已死。
西風王:“長安君既死,我兒亦儒的仇已報,他泉下有知,也該安心了。至于虛魔軍,無邪,你還得加緊試煉才行。”
西風國大殿之上。聽聞長安君死訊的韓不識,突然發(fā)起狂來,獨自在大殿內(nèi)又哭又笑,大喊大叫,見什么摔什么。
“賜死?怎么可能?銜山百姓將長安君視為本國的英雄、戰(zhàn)神,可以拿來頂禮膜拜的神靈,精神之領袖,怎么可能?哪個國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隨隨便便就處死自己的英雄?處死可以佑護自己家國的神靈?不可能!你們騙我!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在騙我!哈哈哈哈!長安君根本沒死,他沒有死,他一定還活著!”
“放肆!”奈何西風王呵叱無效。
西風王怒道:“你瘋夠了嗎?瘋夠了就給我下去!你是嫌我這張老臉被你丟得還不夠嗎?來人??!把他給我押回寢宮!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他出來!”
韓不識一聲長嘯隨宿衛(wèi)軍而去,大殿內(nèi),朝臣面面相覷。
寢宮內(nèi),韓不識癲狂不減半分,他在屋內(nèi)逡巡上下,坐立不能。
“就算他真的傻到要喝下那個新上任傻皇帝賜的毒酒,花若也不會讓他喝下去的!”
等不到天黑,韓不識急著要去親自核實長安君的死訊:“我一定要親自去,若非親眼所見我決不相信!”
不久后,無邪寢宮的北窗突有響動;須臾,一個穿了一身宮服的人,從北窗跳出,在拉低帽檐之后,閃身混入一隊巡邏的護衛(wèi)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