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無風(fēng):“我不知道……我可以嗎?”
花若:“那你聽聽看,我現(xiàn)在在想些什么?!?p> 靜無風(fēng)側(cè)耳向花若,卻絲毫聽不見任何聲音;靜無風(fēng)搖搖頭。
花若:“那方才?”
靜無風(fēng):“我也不知,或許是巧合。”
花若一把抓住靜無風(fēng)的手,正要說什么,靜無風(fēng)卻已經(jīng)接了下一句:“這怎么不能是巧合呢?或許就是巧合……”
花若張口結(jié)舌,緩緩將自己的手放開:“所以,若是被你碰到,你便可以讀出對方的想法?!?p> 靜無風(fēng)張了張嘴,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點頭道:“好像,真是如此。要不,我們再試一試?”
花若慌忙道:“不用了,不用了?!?p> 靜無風(fēng):“你方才說自己死都不怕了,如今卻怕我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花若一臉窘迫:“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這既然活著,自然是需要一些隱私和界限的嘛!哪里能,叫你把我看得通透呢……”
靜無風(fēng):“為何不可?”
花若沉默片刻道:“一眼就看透的人事物,怎么能叫人對他保持長久的關(guān)注和興趣呢?
靜無風(fēng):“所以,你是怕我將你看得一干二凈,所以會對你失去興趣?”
花若嘀咕道:“其他沒怎么變,這說話倒是有先前的一萬分直白?!被ㄈ羟辶饲迳ぷ永^續(xù)道:“好了。你此次歸來本就不易,如今還能獲得這樣的神通也是因禍得福,只要善用它,定會是件利人利己的大好事?!?p> 靜無風(fēng):“對了,我方才似乎做了個好長,好怪,卻又好真實的夢?!?p> 花若只得硬著頭皮問道:“夢見什么了?”
“我夢見我在你……”靜無風(fēng)欲言又止。
花若:“在我什么?”
靜無風(fēng)臉一紅:“沒什么,就是個怪夢而已?!?p> 花若暗暗松了口氣。
正此時,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敲門者,正是靜以望。見到靜無風(fēng)死而復(fù)生,靜以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姐……你真的回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靜無風(fēng)搖搖頭:“我回來了。是真的?!?p> “你的額頭怎么了?”靜以望見到靜無風(fēng)眉上的紅色疤痕,一臉擔(dān)憂地問道。
“無事,小傷而已,不用擔(dān)心?!膘o無風(fēng)緩緩道。
靜以望注意到花若的白發(fā):“你……”
花若搖搖頭:“我沒事,不必擔(dān)心?!?p> 靜以望看著面色有些憔悴的靜無風(fēng),熱淚盈眶:“七年了……”
“七年?”靜無風(fēng)一臉錯愕地抬頭看了眼花若,幽幽道,“我好似做了場夢,夢見我的身體被封在冰層中,意識飄去了一個一望無際之處;也不知道在那里待了有多久。而后,聽到一聲哨鳴或是鳥叫聲,接著聽見有人不停喚我名字,我一路尋著無邊無盡的彩雀,然后,就醒過來了?!?p> 靜無風(fēng)摸了摸腕上的骨環(huán),視線略過花若腕上那只一模一樣,只是顯得陳舊許多的骨環(huán),再次將視線停留在花若那一頭白發(fā)之上,喃喃道:“好似,有許多事情都不太一樣了,但究竟是怎么不一樣,我一時也說不上來?!?p> 靜無風(fēng)收回視線,轉(zhuǎn)而向靜以望問道:“所以,我就這樣昏睡了整整七年?我記得,因為……產(chǎn)后紫癜……”
靜以望正要說什么,卻被花若截?。骸澳阈蚜?,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其他的舊事種種,又何必再提。”
靜無風(fēng)一臉疑惑:“可是……”
正此時,門口響起一陣孩童的喧鬧聲,須臾,紫華如孩子王一般,領(lǐng)著一群孩子站在門口,孩子們朝屋內(nèi)的靜以望畢恭畢敬地喊道:
“叔叔?!?p> “爹爹?!?p> “舅舅。”
“老師?!?p> 紫華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閶闔,粉團兒,宇夏和靜以望的女兒靜雅緊緊跟在紫華身后。
紫華回過頭,將閶闔牽了出來,彎下腰來對閶闔說道:“去吧?!?p> 閶闔一會望望紫華,一會望望靜以望和床上陌生的靜無風(fēng),一臉疑惑地跑到靜以望身前,歪著腦袋看著靜無風(fēng)說道:“你是誰呀?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我叫靜閶闔,你呢?”
靜無風(fēng)囁嚅著雙唇,欲說已忘言;靜以望看著靜閶闔道:
“閶闔不是問過舅舅,為什么其他小朋友都有爹爹和娘親,你卻沒有嗎?”
“嗯。”靜閶闔點點頭。
”靜以望:“現(xiàn)在,你娘親回來了,我們閶闔再也不是沒娘的孩子了。”
“娘親?我的娘親嗎?”靜閶闔警覺地看著床上的靜無風(fēng);一會又轉(zhuǎn)過身來看看靜以望,靜以望沖著靜閶闔點點頭。
靜閶闔立即從花若懷里站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床前,眨巴著大眼睛,如怕把靜無風(fēng)嚇跑了一般問道:
“你真的就是我的娘親嗎?”
床上的靜無風(fēng)點點頭,眼圈微紅。
“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找我呢?你以前都去哪里了呀?”靜閶闔好奇又委屈地問道,對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娘親,既感陌生,又覺著有幾分熟悉。
“我……”靜無風(fēng)喉中一陣哽咽,不知該如何回答兒子的問題。
“你娘親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現(xiàn)在她終于回來了,不會再離開了。”花若替靜無風(fēng)向靜閶闔解釋道。
“太好了!我終于找回娘親了!”閶闔高興得又蹦又跳,一把撲向靜無風(fēng)的懷中:須臾又向伙伴兒高喊道:“我有娘親了!”
身后,粉團兒一臉艷羨;一旁的宇夏見狀,一聲不響地扶住粉團兒的手臂。
是夜。
靜無風(fēng)的夢境從未像今夜這般真實:
黑暗中,一個巨大的黑影道:“這以死求生的一招已經(jīng)不管用了,你已經(jīng)在幽界死過了一次?!?p> 香蒲女:“誰說我還要以死求生呢。
黑影:“那你要如何再回明界?!?p> 香蒲女:“這次,我要光明正大地從幽界的大門走出去。”
黑影:“絕無可能!你在做夢吧!”
香蒲女:“只要有人誠心喚我,便有可能,不是嗎?”
黑影:“你是說……喚魂咒!”
香蒲女:“大父自己泄露到明界的秘密咒法,大父自然是最了解?!?p> 黑影赫然轉(zhuǎn)身,正乃幽界之尊:“不可能!我雖因為一時好奇,偷偷將開啟幽明兩界隔閡的喚魂咒遺落在明界,但是,千百年來,做法請咒之人寥寥,我更是未見一個明界之人能守得咒成?!?p> 香蒲女微微一笑:“大父既如此有信念,蒲女多說無益,靜觀其變便是?!?p> “你!”幽尊怒其不爭道,“作為我座下最得力的藥神使者之一,不想著如何精進一己的修行,卻反倒是貪念起明界的苦樂悲歡。
想那明界之人,個個削尖腦袋,希望可以離苦得樂,你怎么就反其道而行之,反倒想要投身那濁流之中去受苦呢?
香蒲女:“尊上言重了,蒲女哪有如此高的修為境界,只是,姻緣際遇使然而已;蒲女自感業(yè)力未消,在明界歷練的緣分未了。所以才會心存如此一念?!?p> 幽尊:“我可以幫你。消除業(yè)力,了斷孽緣?!?p> 香蒲女:“可,蒲女想憑自己的力量去消除……”
幽尊:“荒唐!這種低等的業(yè)力,你又何必浪費心力去親歷?幽界不好嗎?你在這里明明更自在逍遙,卻甘愿為了一人,身墮紛擾糾纏的紅塵濁世?這是明智的嗎?這是完全的無明!”
“這確實不算明智之舉,只是,無明嗎?”香蒲女喃喃道,“我在明界中學(xué)會了另一種組織心神與指揮意念的方式。”
“什么方式?”
“依心而動?!?p> “依……”幽尊無奈道,“我們幽界說好的不擁有、不占有、不牽掛的自在心呢?你倒是都給晾到一邊兒了?”
香蒲女:“我不知道。
不擁有、不占有、不牽掛,這話簡潔有力,也很美;只是,我感覺不到自己與它們的聯(lián)系,或許,只有當(dāng)我更深刻地去經(jīng)歷擁有、占有和牽掛,才能真正懂得何謂不擁有、不占有和不牽掛吧?!?p> “你忘了上一次的教訓(xùn)嗎?”幽尊詰問道:“反復(fù)經(jīng)受紅塵俗世,恩怨情仇的紛擾,真的是你需要的嗎?這明界之旅,不是一個值得你期待的事情……”
原來,在千年前,身為幽界藥神使者的香蒲女曾救過一個誤入幽界的書生;香蒲女將此人偷偷藏在自己的閨閣之中。
朝夕相處,捧書夜讀之間,二人生出情愫。
香蒲女經(jīng)常問及此人關(guān)于明界的種種;一天,香蒲女又偶然問起關(guān)于自己曾看過的一本明界的禁書:“據(jù)書上說,在明界,相互愛戀之人能相守終生,生兒育女?!?p> 書生點頭道:“此書所言不虛?!?p> 香蒲女頓時對明界又多了幾分期許:“若有可能,你可愿與我共赴明界,相守終身?”
“甘心情愿?!?p> 后來,香蒲女尋來幽界的禁物——盤古心石所制成的、曾為盤古氏夫妻女媧和伏羲貼身佩戴過的同心姻緣血珠,二人各自戴上后,于三月三日之時,共跳界河殉情,同墮明界輪回。
幽尊繼續(xù)詰問道:“帶著希望投生,帶著絕望出世。動心起念與明界之人,哪一個不是如此下場,你又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這一次,你憑什么認為會例外呢?”
香蒲女篤定道:“憑他是他,憑我信他如己?!?p> 幽尊:“那好!你若如此想要體會背叛、被拋棄;體會死亡、掙扎和恐懼,我便成全你?!?p> 幽尊揮掌間,香蒲女被卷入無邊黑暗之中;靜無風(fēng)瞬間從夢中驚醒了過來;方才那夢境種種,卻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