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紫宸殿望參。
“全是空話！都在說自己的難處，難道朕就不難了？大宋子民就不難了？要容易還要他們這些治水官員做甚！”
趙煦終于看到了外都水監(jiān)諸要官上書自辯的奏章，可是字里行間里充滿了治水官員對汴河治理的責(zé)任推卸，一直強調(diào)外都水監(jiān)沒錢沒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實在是無力解決汴河泥沙問題，這可把趙煦氣壞了。
蔡卞此時神色難堪，這罵的雖然不是他，可都是他舉薦之人，也是他蔡黨的黨羽，相當(dāng)于是在朝堂上折了自己聲望，可他能說啥，看趙煦神色，裝鴕鳥才是最佳選擇。
見蔡卞吃癟，曾布還是挺高興的，又腆著臉出列安慰趙煦。
“陛下息怒，此等人治水實乃國之不幸，近來更是暴雨頻發(fā)，還是需盡快推舉合適治水人才盡替其職，盡早將防患水患、水災(zāi)之事轉(zhuǎn)入正軌，以備將來?！?p> 聽了曾布的話，趙煦也冷靜下來，為這等庸才動怒也確實沒啥意義，還不如好好選擇一任負責(zé)任又有能力的治水官員。
“此等混吃等死之徒，都罷了吧，加上昨日罷免的京提舉汴河堤岸司，諸卿有沒有好的人選推薦，這次務(wù)必是公忠體國之輩，且有豐富的治水經(jīng)驗，汴河的重要朕不需要再多復(fù)述了吧，這次推舉，不提私情，只提能力，汴河不容有失！”
眾官員皆拱手唱喏，表示明白，然后細細回想自己所認(rèn)識之人有無治水奇才。
在朝堂之人，都有不少人脈，很快就推舉了一批官員，但大多沒有過硬的治水實例，都是治理過一些小江小河，對于黃河與汴河這等大河還欠缺經(jīng)驗，所以還不足以令百官信服。
征求了宰輔們的意見后，趙煦還是只讓他們充任外都水監(jiān)中主官以外的官職，作為監(jiān)丞的臂助，若確實才堪以任，則再酌情提拔。
隨著又一些所推舉的官員或因任上有污、或因黨爭，都被宰輔們否了，不論那些失敗的，或者過世的，其實治理過黃河此等大河的人才也不是沒有，但大多深居朝堂要職。
因為在北宋南旱北澇的地理格局與遍布大宋的復(fù)雜水網(wǎng)下，對各地官員的磨勘考察期中，治水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項政績，所以如若有治理大江大河且有成效的官員，基本都會迅速被任命為京朝重官，如今的獨相章淳之前就治理過黃河，還頗有成效。
如今要想讓這些人再回到水官衙署去治理黃河與汴河，那就相當(dāng)于變相貶謫了，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朝堂就此陷入了一段時間的僵局，就在章淳神色掙扎了好久，想出來舉薦的時候，晏幾道出來了，只不過他舉薦的人讓大家大吃一驚。
“臣有一二人選，只是可能爭議頗大，用與不用，請諸位與陛下裁決。”
等了許久，見一向穩(wěn)重的晏幾道出言，趙煦語氣急切，“速速道來！朕自有公斷！”
“一者為時任溫州知州的郟亶，其治水經(jīng)驗豐富，任上不僅治過太湖此等大湖，還曾提舉興修兩浙水利，于治水上更有不少....”
還沒等晏幾道不急不緩的解釋完推舉的理由，蔡卞就想起來此人，失聲說道，“晏知府所推舉的郟亶，不就是那個號稱‘天下治水之人只知決水，不知治田’的妄人嗎？陛下深思?。 ?p> 趙煦本來還在心里仔細回想此人，此時被蔡卞點撥，想起來了，“哦！朕記起他了，上過兩道治水經(jīng)驗的政論。”
“是的，陛下，其《蘇州治水六失六得》和《治田利害七論》兩文，共一萬兩千余言。是郟亶幾十年治水的經(jīng)驗之談，更結(jié)合前代治水學(xué)說，頗有新意，其中‘因地制宜、高低分治’的思想正合用與黃河。”
黃河自仁宗時期尿分叉為東流、北流后，就有了高低之分，北流地勢低而東流地勢高。
蔡卞還待繼續(xù)反對，見殿上的趙煦神色古怪的看著他，似乎在說，你難道有更好的人選嗎？蔡卞自然還有人選，可自己推舉過的都出事了，再厚的臉皮也不可能會繼續(xù)舉薦，于是只好悶悶的退下。
“既如此，就暫代外都水監(jiān)的治水使者一職吧，若是做的好，再提拔為監(jiān)丞。晏卿不是言有兩個人選嗎?還有一個呢，朕洗耳恭聽?！?p> 趙煦此時的表現(xiàn)異常急切，有點不似往日做派，讓曾布看的云里霧里，章淳則在一旁稍微舒了口氣，面色輕快了不少。
“還有一個陛下應(yīng)該很熟悉，”晏幾道掃了一眼章淳，繼續(xù)說道，“儋州蘇東坡！”
一言驚起千層浪，聽見這個名字，朝堂沸聲四起，要知道在座的99%都是新黨成員，自然對守舊派骨干的蘇東坡嗤之以鼻。
蘇軾可是個治水狂人，每到一個地方，其任上都非常重視興修水利，特別是蘇軾兩任杭州知府時建的蘇堤，時至今日依然如雷貫耳。
蘇軾知杭州的時候，當(dāng)時杭州正同時面臨饑荒與瘟疫兩大災(zāi)害，蘇軾在處理這些事情之余，竟還有余力在任內(nèi)將疏浚西湖作為其主要工作。
蘇軾是個老實人，親力親為的調(diào)查踏勘了西湖實情，最后決定采取“以工代賑”這樣一種有別于傳統(tǒng)治水征調(diào)民夫的方式，大力開掘西湖葑灘，疏浚西湖底部的淤泥。
但這個方式需要大量的錢財，為此蘇軾連上幾道奏章給朝廷，說明事情的必要性與當(dāng)?shù)氐拿褚?，試圖爭取到這筆經(jīng)費。
幾次三番后朝廷終于重視且同意蘇軾進行治湖了，但朝廷因西夏邊事本來開支就大，就只給了蘇軾一百道僧人的“度牒”，大家可別以為朝廷是摳搜，這度牒可是北宋境內(nèi)的硬通貨，北宋規(guī)定入佛道者可以免很多稅賦，而沒有度牒是不被官府所承認(rèn)的。
蘇軾轉(zhuǎn)手就把這些度牒在當(dāng)?shù)刭u了一萬七千貫錢，自己也親自下場進行義賣，把自己寫過的一些字畫都拿去籌款，這個大工程才得以開工。據(jù)記載，蘇軾一共組織了20萬民工，挖掘湖底的淤泥，才終于疏浚了西湖。
但是淤泥堆積如山的擺放在西湖岸邊，如此處置也是一個難題，當(dāng)然這難不倒我們的小天才蘇軾，他腦洞大開，將其重新利用，在西湖上筑起了一道橫貫?zāi)媳钡拈L堤，既處置了淤泥，同時還為西湖增添了一道新的風(fēng)景。這便是有名的“蘇堤”。
ps：很多人可能只知道蘇軾文豪之名，卻不知道其確實是個治水很厲害的專家，2019年12月底水利部公布的第一批“歷史治水名人”的12人名單中就有蘇軾，這12個人可都不簡單，大禹、李冰、西門豹、郭守敬、林則徐，這些可都是中國歷史上治水的大名人，能位列其中，可見蘇軾的治水才能與功績。
泗水流刀
有點事耽擱了，先發(fā)一章，晚點還有一章，要到凌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