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子楓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自己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一個銀色的沒有底的棺材把自己罩在其中,棺材的四壁上伸過來無數(shù)的爪子撕扯著他,很像限制級的動漫中常出現(xiàn)的畫面,極度的痛苦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硬生生的從身體里扯出來了。
然后他看到了床上那個臉色痛苦,掙扎扭曲的自己,接著又慢慢的停止下來,然后悄無聲息。
于是,他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很久。
陽光有些刺目,接著他聽到了流水聲,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在草叢里低吟,除此之外,四周很安靜。
如果不是陽光照的眼睛疼,奕子楓覺得他至少還能睡三天,因為他非常疲憊。
臥槽,剛才那個夢好嚇人。
這樣的疲憊感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受到了,記憶中最近的一次還是他上中學的時候,那還是在久病初愈之后。
恍惚間想起了那個時代,腦中迷糊的甚至認為自己是不是還在初中。
這種感覺像重生啊,要是真的就好了,有了時間的金手指,隨便做點啥也不至于“賣身”籌集外公的手術費了。
這個美好愿望很快被來自腦后的疼痛打斷,奕子楓強撐著坐了起來,除了疼痛之外腦袋還嗡嗡的。
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是光著腳丫躺在一條小河邊……
那個帳篷呢?自己是被劫持了嗎?
渾身濕淋淋的往下滴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下河游泳了,還穿著衣服,咦,這套大褂子哪里來的?
深呼吸兩口,空氣非常的清新!
美國的空氣又香又甜啊……不信還能香過這里的?
他沒有去過美國,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有一點他堅信,這是他目前呼吸過最好的空氣了,沒有之一。
一陣微風帶著涼意吹過來,下意識的一個冷顫讓他知道自己還是個“濕人”,不管是劫持還是啥的,奕子楓都覺得不能在這里呆下去了,該起床……起來了,扭頭往周邊看了看,鞋子呢?
緩緩流動的河水泛著波光,迷迷糊糊中的流水聲就是從這里發(fā)出的,居是還是活水,奕子楓走到河邊,試圖從里面看看能否找到自己的鞋子,很快就失望了,那水清澈的根本不像能藏住東西的樣子。
本白色細麻布做的大褂子擋不住寒,看著熟悉而又陌生,回憶了一下,終究沒有想起來到底是什么時候做的。
這是戲服還是睡衣?都像!
這種迷迷糊糊的感覺讓他覺得像是在做夢,昨天的婚禮,眼前的景象,和腦中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念頭揉在一起,這是醒了還是沒醒?
有水順著頭發(fā)流到臉上,下意識的甩甩頭,牽動了后腦勺的痛,忍不住吸了口氣……
劇痛告訴他這一切不像是夢。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又摸了下后腦勺,于是發(fā)現(xiàn)手上除了水漬還有血跡。
在帳篷里摔的嗎?
奕子楓皺著眉頭坐在那里,開始努力回憶,對了,那個帳篷,拍的視頻,涂山的山路,帳篷內(nèi)微弱的聲音……一段段記憶像碎片般的在腦中慢慢堆積起來,但是還找不出答案。
腦后的血回去怎么跟江秋娜解釋啊,雖然結(jié)婚是假的,可是同學關系是真的,得趕緊找個醫(yī)院處理下,唉,梅娘看到了肯定會心疼極了。
梅娘?梅娘是誰?
奕子楓發(fā)現(xiàn)自己腦中多出一個名字,這個名字仿佛就一直待在腦袋里……這是誰?
他仔細回憶一下,始終對不上號,只覺得是極為熟悉的一個人。
眼神再從河面上掠過,他想到了自己的車,記得原先是停在山谷入口的。
山呢?山在哪里?
小河的對面是一望無垠的田野,身后是一片延綿的樹林,可是沿著樹林向遠處眺望,儼然還是望不到頭的平原。
車就不想了,附近連山的影子都沒有,能找到車才是意外。
不遠的河邊還有一頭黑牛在吃草。
順著河邊走幾步,他看到幾條肥碩的草魚在水里歡快地游來游去,不是說水至清則無魚嗎?誰來說說這是怎么回事!是水清澈的還不夠嗎?
一根硬草扎著他的腳了,差點一個趔趄。
大黑牛警惕地抬頭看了看這個正在向自己靠近的家伙,覺得他的體型對自己似乎構不成威脅后,晃了晃牛角,示威般的抖了一下身體,水珠四飛,然后低下頭繼續(xù)啃地上的草。
奕子楓被抖了一臉的水,這才注意到大黑牛也是一副剛從河里上來的樣子。
咦?難兄難弟?
奕子楓心中一動,于是俯身在黑牛身邊的草地上尋找起來。
通往河邊松軟的草地上沒有牛的蹄印,往自己剛才倒臥的地方反倒有一行。
這家伙救了自己?奕子楓對自己判斷能力還是相當自信的,他一直認為自己應該考公安從事偵破工作,打消他這個念頭的是后來在網(wǎng)上看到一些令人作嘔的尸體照片。
摸了摸大黑牛的牛角,從地上薅了幾把青草:“老黑,是不是你救了我,來,先獎勵你幾把青草,回頭我再給你買一噸來。”
大黑牛把鼻子靠近青草嗅了嗅,突然打了一個響鼻,氣流噴出那把青草便四下飛散,仿佛不屑于他的小氣,然后哞了一聲,扭過頭不再理他,自顧自的在地上繼續(xù)啃食其他的草去了。
“這么大的個子還挑什么食,也不知你咋長出這身肉的!罷了,我先去尋找東西,回頭問問誰是你家的主人,我得好好感謝感謝,再跟咱小區(qū)物業(yè)商量一下,能不能把你買回去養(yǎng)著,不要你受那人間一刀之苦了。”
拍拍牛背,順著河水又往上游尋去。
“大黑,大黑……”樹林里有聲音在喚。
聲音未落,河邊小樹林里鉆出個七、八歲的小童。
小童的頭上梳著兩個朝天辮,上身一件對襟無袖短衫,下身粗麻七分褲,腳下的鞋……似乎也是麻的。
奕子楓眉頭皺了皺,這里人好窮,城里的孩子不會有人穿這個,去過的農(nóng)村里好像也沒見過,這身衣服一看就是自家人胡亂裁剪的。
星期二這娃不去上學卻出來找牛,看樣子不是逃課就是輟學了。
小童看到大黑牛眼睛一亮,歡叫著就跑了過來,一把扳住牛角長長的松了口氣,接著臉色一板,對著牛頭拍了一巴掌斥罵道:“死牛,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害得小爺好找,要是丟了你回去我還不被魏三那老狗剝了皮,幸虧有人看你頂著一團東西往下來了……東西呢?”說著還往小河里尋了幾眼。
遠處奕子楓很無辜的把頭轉(zhuǎn)向了別處,這熊孩子說大黑牛頂著一團東西……好吧,但愿他不會想到我就是他說的那團東西。
小童找到了牛,一臉的劫后余生,雖然沒在河里找到東西,仍然拉著牛鼻繩歡天喜地的往回走,看到站在遠處的奕子楓,心里嘀咕了一下,莫非那團東西被河邊那人撿了去?轉(zhuǎn)念便釋然了,若是那人撿了去,現(xiàn)在又怎么可能留在那不走?
奕子楓看著這一牛一童走進樹林后消失在視線中,想到小童剛才慶幸的模樣,暗自搖頭,又是一個被貧窮耽誤的孩子,也不知魏三是他家長還是雇主……魏三?!
他記憶里出現(xiàn)一個疤瘌三角眼的漢子形象,怎么這么眼熟呢,好像是誰家的家丁。
對了,好像剛才小童牽走的大黑牛也是那一家的,然而到底是誰家的?
……不知怎么的,居然想到了江秋娜的父親。
兩人根本對不上號啊,想來想去毫無頭緒,不禁愕然自己的記憶怎么衰退的如此厲害。
他不敢再想了,怕糾結(jié)下去要成神經(jīng)??!
后腦勺越發(fā)的疼痛起來,忍不住揉了揉,似乎腦后的頭發(fā)比平時摸著要厚,也沒在意,看手上已無血跡,想來傷口的血自己止住了,但手上幾根長發(fā)是怎么回事?
細思極恐啊,尼瑪,難道老子昏迷時被女流氓睡了?
隨手又摸了摸頭發(fā),看看還有沒有,怎么自己的頭發(fā)貌似很長,抓起一縷扯到前面,長發(fā)齊腰啊……
哪個缺德鬼給自己套的假發(fā),隨手一扯……嗷的一聲慘叫,他差點把自己扯倒在地,假發(fā)居然是真的發(fā)!
奕子楓傻傻地看著自己扯下來的一小撮頭發(fā)和攥著頭發(fā)的那雙手……
手很蒼白,手指細長,彈鋼琴是把好手……自己那雙厚實有力的手呢?
手翻過來又仔細看了看,奕子楓覺得后背有些發(fā)冷。
陌生的手,長頭發(fā),雖然沒有鏡子看自己的臉,奕子楓居然想到曾經(jīng)看到的一篇恐怖小說《我的鏡子里不是我》。
這是誰的手?
這不是我的手,不,這是我的手,奕子楓居然感覺到有兩種念頭在腦中出現(xiàn)。
嗖的一下竄出去,回頭看看剛才站的地方,什么也沒有。
鬼上身了?不可能!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奕子楓覺得有這樣迷信想法實在對不起九年義務教育。
抽了自己一嘴巴,清新的空氣,如洗的藍天,微風吹過的樹林,寂靜蜿蜒的小河又回來了……
揉了揉火辣辣的臉,思維清楚多了,至少剛才那個童子是活生生的,還有腦袋后面夸張的疼痛是真實的。
想不通就不想了,不管什么幺蛾子最終都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咬咬牙忍痛繼續(xù)往上游走,期望不久就能看到行人或者汽車,
然而越走越懵逼,走了這么久也沒看到人和路,心里有點后悔,咋就沒想到拉住那小孩問問呢?
離開了河邊試試,沒走多久看到了一條三米多寬的被人踩出來的泥石路,就是天晴水泥路,雨天泥水路的那種……這年頭還有這樣的路?想到那個小娃兒一身的穿著,心下也就釋然了,都是貧窮惹的禍。
撲啦啦,一只不只是什么名字的大鳥從路邊草叢中飛起,嚇了他一跳。
不猶豫了,管它啥路,只要是路都是人踩出來的,頭上的疼痛提醒他傷口需要處理,趕緊找個醫(yī)院,要是發(fā)炎時再進醫(yī)院,必然各種儀器檢查一番,沒有幾千塊不會讓你出來。
深呼吸兩口,對著天空飛過的一群飛鳥吹個口哨,奕子楓舒展著身體,貪婪的大口呼吸著,一邊走一邊隨意地做著擴胸運動。
天穹如洗,大地闊遠,能有機會呼吸著這樣的空氣太奢侈了。
道路漸漸寬闊的時候,前面終于依稀看到了一個村莊輪廓了,樹林也似乎更茂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