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瓷那小子醫(yī)術(shù)高明,就算小少爺生病了,也能給治好……”倪膾說到此處覺得哪里不對(duì),“我可不是說小少爺會(huì)得病的意思,我是說……”
“好了好了,別說了,”江宛道,“到了。”
卞資大大嘆了口氣:“總算是到了。”
霍女俠亦下馬,仰望城門一刻:“進(jìn)去吧?!?p> 一行人便進(jìn)了城。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找地方住下,然后讓這幾個(gè)泥里滾過一樣的人都好好洗個(gè)澡換身衣裳。
所以他們沒有流連街景風(fēng)貌,直奔客棧。
休整一番,在客棧用了些熱飯熱菜填肚子,江宛一揮手:“逛街去。”
倪膾說自己累得動(dòng)不了,霍女俠說自己不感興趣,但為了江宛的安全,他們都跟著出來了。
因?yàn)檫@兩位的勉強(qiáng),江宛的興奮也淡了。
唯獨(dú)卞資,興奮得像一頭看見食兒的小豬,原地蹦跶個(gè)不停。
卞資把手墊在腦后:“我小時(shí)候因?yàn)樘矚g上街,差點(diǎn)跟著賣花的小姐姐回家,被我爺爺痛打一頓?!?p> 江宛:“但顯然,這頓打也沒有起什么作用?!?p> 倪膾和霍女俠深以為然。
上了街,方知賣胭脂水粉的多,賣吃食點(diǎn)心的多,賣衣料皮毛的更多。
倪膾左張右望:“沒想到恕州城這么繁華。”
本以為是大梁棄城,又落進(jìn)不善經(jīng)營(yíng)的北戎人手里,肯定荒蕪敗落,沒想到竟然跟浚州有的一比。
卞小哥道:“您是從汴京來著,肯定看不上咱們這種小地方?!?p> “汴京也不是什么大地方,擁擠得很呢,那老話怎么說來著,京城居大不易,”江宛四處張望,“我還以為恕州城里會(huì)有許多北戎人來去,現(xiàn)在看著倒還是漢人多,沒幾個(gè)北戎面孔?!?p> “這條街上的確是多漢人,但是另半城便都是北戎人了?!北遒Y道,“劃地而居,倒也相安無事?!?p>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是一低頭。
看來大家對(duì)城中漢人的情況并不十分樂觀。
霍女俠淡淡道:“此地漢人無家無國(guó),為人欺壓也是常事?!?p> 卞資道:“恕州起先的確亂過好一陣子,朝廷官員撤出,北戎人又不派人管著,自然是亂象頻出,后來也就好了,城中百姓自發(fā)組織了衛(wèi)隊(duì),雖沒有官府大老爺那樣一錘定音的威勢(shì),但也總算穩(wěn)住了城中局勢(shì)?!?p> 倪膾不曉得從哪里摸了把炒花生,嚼得滿嘴噴香:“后來北戎與大梁相安無事,也就開始通商,商人重利,唯恐貨物銀錢被搶,便出資立了商會(huì),聘些青壯巡邏,又推舉了監(jiān)事官,便如知州通判一般,百姓上告有了門路,作惡者有了人收拾,才有如今繁華景象?!?p> 卞資這回沒有和倪膾頂著干,點(diǎn)頭道:“的確如此,不過監(jiān)事官不比真的大官,說到底還是有人不服的。”
忽聞得一陣焦香撲鼻,江宛深深一嗅:“好香啊?!?p> “恕州原來不叫恕州,原來叫豕州,是因?yàn)橄鹊郯阉≈萁o北戎人的時(shí)候,希望北戎人能善待豕州子民,才更豕州為恕州。”卞資活潑道,“豕州原來之所以得名,是因?yàn)楫?dāng)?shù)赜幸粦羧思疑起B(yǎng)豬,后來州縣里的許多人家也跟著養(yǎng),附近的行商很喜歡吃這里的小豬?!?p> 江宛:“怎么吃?”
“取二三月的小豬烤著吃,焦紅油亮,皮脆肉嫩,肥而不膩,風(fēng)味極佳?!?p> 江宛聽得口水都要滴下來了:“那趕緊去啊。”
可惜他們到底去得晚了,館子里今日現(xiàn)烤的小豬都賣光了。
倒是卞資靠一張巧嘴,與浚州來的商人套近乎,愣是討得一條豬腿。
果然色如琥珀,膏脂入口即化。
卞資又要了些鹵豬耳之類的小菜,還要了一壇酒。
卞資道:“咱們這里的酒釀的不精細(xì),怕是夫人喝不慣。”
江宛擺手:“我是喝不得酒的。”
卞資就給倪膾倒了一杯:“那就老哥陪我喝?!?p> 杯子卻在半空被霍女俠劫走,女俠仰頭一飲而盡。
卞資也干了酒:“這一路多謝女俠照料,我敬女俠?!?p> 倪膾那把花生吃到現(xiàn)在還沒吃完,此時(shí)又磕了一粒:“你們還怪客氣的?!?p> 一行人吃肉喝酒,也算各得其所。
送了他們一條豬腿的富商叫小二結(jié)賬,店小二為了討賞錢,說起城隍廟來了一位西大師,鐵口直斷說吉兇,說一個(gè)生了五個(gè)女兒的四十歲的婦人命中有子,那婦人一出門就惡心想吐,看了大夫以后,還真是懷了孩子。
江宛聽小二說得跟真的似的,好奇地問:“那西大師什么來頭,真這么神?”
小二眉飛色舞:“這西大師,顧名思義,就是從西邊來的大師,這神通也是真的,來了也有兩日了,愣是一卦沒算錯(cuò)?!?p> 西大師,怎么聽著有點(diǎn)熟悉。
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江宛放下筷子:“我們也去看看吧。”
結(jié)賬離開,他們又晃晃悠悠往城隍廟走。
果然見一列長(zhǎng)隊(duì)排著,周遭看熱鬧的都在說這西大師的事跡,神乎其神的。
江宛想了想:“我不想排隊(duì)?!?p> 倪膾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交給我老倪了。”
霍女俠懶得湊熱鬧,卞資忙著和隊(duì)伍里的漂亮小姐姐搭話,江宛也只能讓倪膾幫忙。
他們鬼鬼祟祟地繞到了城隍廟后門,還別說,準(zhǔn)備走這條路的挺多,但是這后門上掛了鐵鎖。
“此路不通。”
江宛話音未落,就被提著腰帶飛了起來。
倪膾腳尖在墻上一點(diǎn),飛身落地。
江宛還沒回過身,就到墻里邊來了。
“這是作弊啊?!苯饦烽_花。
他們一路摸著往那西大師的所在去了。
適逢一老頭喜出望外地走了,江宛推門而入,倪膾在外守著。
朽爛的神龕上歪歪斜斜地?cái)[著個(gè)四方鐵盤子,盤中燃著一把蓍草,煙氣中隱約看見前方有個(gè)著寬袍的人席地打坐,道士髻束得搖搖欲墜。
江宛默了一默,在那人對(duì)面的蒲團(tuán)上坐下:“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p> 那閉眼著的道士卻紋絲未動(dòng),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江宛笑了一聲:“席先生,又見面了?!?p> 如果沒聞錯(cuò),空氣中除了濃重的線香味道,還有一點(diǎn)硫磺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