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殷白白沒有感覺到被水淹沒的窒息,她只感到她的心旁一頓一頓的抽疼,疼得她已經(jīng)麻木了,眼淚也已經(jīng)流干了,眼角澀澀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她又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很混亂,透著不真切,她彷佛看到了病床上的自己,毫無生氣地躺著,卻還是吊著一口氣,爸爸媽媽都圍在她身邊,還有一個讓她意外的人,練延。
練延眼睛有些紅,眼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胡茬也隱隱長出來了,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fā),有些憔悴,看樣子是一夜未睡。
“伯父伯母,我相信殷白白一定會醒過來的,我會一直守著她,都怪我,我應該跟她一起去的?!蹦泻⒆拥偷偷纳ひ魝鱽恚劬镩W動著讓人信服的魔力,隨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子又垂下眸,是他錯過了。
殷父拍了拍男生的背,嘆了口氣,算是安撫,隨即又試探著問道,“你是白白的男朋友嗎?”
練延有些愣住了,臉漸漸有些發(fā)紅,他覺得后背熱烘烘的,想著該如何回答,隨即喃喃道:“伯父誤會了,我只是殷白白的愛慕者。”語氣中帶著些遺憾。
殷父又想說什么,還是沉默了,看向病床上的女兒,又是微微嘆了口氣。
病房內(nèi)有一剎那的安靜,突然電話鈴響起,屏幕上顯示的是殷白白的爺爺,殷父閉了閉眼睛,拿起手機,輕咳了一下,道:“欸,爸。”
“白白啊,白白手機掉水里了,沒事她在學校呢。”
“你照顧好自己,嗯,好,放假帶白白回去看你?!币蟾妇徛啬孟率謾C,似乎再也忍不住了,飛快地走出病房,靠在墻上,把頭深深地埋在手上,心里默默喊道,“女兒,你快醒過來吧,爸爸媽媽想你了,爺爺也在等著你,還有一個愛慕你的男生,大家都在等你?!?p> 畫面一轉(zhuǎn),是尚書府,與殷白白印象中的輝煌富麗不同,這尚書府竟是顯出了幾分破敗,頹然的氣息,院子里亦沒有人煙,石地板隱隱泛著些紅,太空了,空得讓人覺得心底發(fā)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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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痛?!币蟀装酌偷乇惶坌?,她感受到有銀針刺入她的人中,她猛地睜開眼,一個放大的臉在她眼前,她愣住了,張了張嘴想說又說不出來話的樣子,精致又透著些白的臉有些滑稽。
“爺爺?”殷白白憋了很久,蹦出來兩個字,只是語氣里帶著些依賴。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慈祥地笑了笑,“哈哈哈你這野丫頭還算有點禮貌。不枉我救了你這么久?!?p> “爺爺我好想你,嘶~”殷白白看到眼前的老人和她的爺爺長得一樣,不覺眼眶有些濕潤,想起身抱一下爺爺,可是這一起身就牽動了傷口,忍不住發(fā)出聲音。
“你這孩子倒是不認生,不急,你先休息,我去喚我的女徒弟來照顧你。”老人慈眉善目道。
殷白白輕輕嗯了聲,眼睛卻是依舊緊緊地盯著老人,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他消失似的。
老人忍不住拿出逗徒弟的那套,輕輕揪住殷白白的耳垂,“你這丫頭一直盯著我作甚,等你好起來有的是機會好好報答我老頭?!?p> 殷白白記得自己的爺爺也是這樣,每當她不聽話耍小脾氣,他會裝作唬人的樣子,“惡狠狠”地揪住他的耳垂,說道:“再胡鬧把你送回到你老爸身邊?!钡敲慨斠蟀装鬃彀鸵话T,眼豆子一掉,爺爺又會喚一種態(tài)度:“乖啊,乖白白啊,爺爺不對,咱不許哭了,爺爺給你煮紅燒肉哩,香噴噴的肉哩,還哭不哭了?”雖然有打掃阿姨照顧爺孫女倆的起居飲食,但是爺爺還是會經(jīng)常親自下廚給孫女做美味的食物。
“白白不哭了,那爺爺今天要答應白白哦,白白要吃肉,白白還不想練書法了好不好?”殷白白常常喜歡得寸進尺,看爺爺欲言又止的樣子,又擺出一副要哭的小女生情態(tài)。
“好好,今日休息一天,明天可不許躲懶?!睜敔斴p輕刮一下孫女小小的鼻子,滿眼都是慈愛。這小鬼真是古靈精怪的。
殷白白收回思緒,眨巴一下眼睛,試探著問道:“謝謝爺爺救了我,我可不可以知道爺爺?shù)拿M?”
“小丫頭要知道這個干嘛,你喚我李爺爺就好了。”李爺爺眼中帶著一絲防備,看著眼前丫頭一副傻乎乎的模樣,隨后搖了搖頭笑了笑。
然后說了聲好好休息就出了門。
殷白白也覺得自己有點冒昧了,大概是真的太想爺爺了,剛剛的那位李爺爺跟自己的爺爺真的太像了。殷白白一時間也沒有動,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想著做的夢,有點真切,卻有一絲驚恐,古代的家怎么會蕭條了。
慶幸的是沒有主角光環(huán)的她居然沒死,不過看自己這有些虛弱的身體,怕是也撐不了多久的時間了吧。
正在慌神間,屋里走進了一位青衫女子,朝著她緩緩走過來:“姑娘可算醒了?!?p> 殷白白見到女子那一刻沒有說話,只一直盯著她的衣服。
青衫女子納悶道:“為何姑娘這般瞧著我,我這樣有哪里不妥嗎?”女孩子一雙美目沉沉地看著殷白白,一邊給殷白白倒了一杯茶捧到她眼前。
“啊,謝謝,不好意思啊,我是想姑娘冬日穿這么單薄不冷嗎?”殷白白好奇地看向女子。
女子拿起素白手絹輕捂了嘴,柔聲道:“姑娘不必見外,喊我孤鶩便可,姑娘睡得久了,不知今夕是何朝了,現(xiàn)已入春了。”
殷白白因為驚訝,嘴巴微張,一雙眼睛也瞪得圓圓地,像個銅鈴般,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道“孤鶩,你...你是說在這床上躺了三個月了?”
孤鶩一臉鄭重地點點頭,接著出聲:“你不知道師傅剛把你帶回來的時候,就...挺慘的?!惫满F許是找不到形容詞,說的時候頓了一下。
“是剛剛那位李爺爺救了我嗎?”
“正是,當時師母還說呢,'這姑娘傷勢這么重,大概率救不活了',師傅偏不信,日日為你采藥診治,終于是把你從鬼門關救回來了。”孤鶩手舞足蹈地做著手勢,一副調(diào)皮的小女孩作態(tài),大概是和殷白白聊了幾句,覺得投機,便也不拿喬了。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呢,我可是也照顧了你很久了噢,日日為你擦身翻身。”孤鶩微微嘟著嘴說道。
“我叫殷白白,你叫我白白就好,我真的沒想到我還能再活下來,孤鶩請受我一拜。”說罷,殷白白就作勢要下床。
“誒誒,行了,你的謝意我收到了,你別動,省的到時候病情加重,害得我?guī)煾蛋酌盍?。”孤鶩搶先扶住殷白白的手,眼中似有一絲責怪。
孤鶩在抓著殷白白的手的時候又是一陣羨慕,沒忍住就問出了口:“你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吧?”
殷白白愣了愣,緩緩說道:“應該算是吧,我是殷府嫡女?!?p> “殷府?怎么沒有聽過的?很出名嗎?”孤鶩疑惑道。
殷白白心中大驚,這難道又不是原來的世界了?怎么會連嘉定國大名鼎鼎的尚書府都不知道?
“此地是何處?”殷白白撫著心口,防止等會聽到答案,心疾愈發(fā)嚴重。
“這里是念云山啊。”孤鶩毫無戒備地說道。
“念云山..念云山...”殷白白覺得熟悉,一直喃喃自語重復道。
“莫不是...有練又韜?”喊出練又韜的時候聲音又大又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柔情。
門外走過的練又韜一驚,怎么聽到有女子直呼自己的名諱,上一次還是..他的夢西得。
孤鶩連忙捂住殷白白的嘴,一臉嚴肅地看著她,道:“噓,將軍的名諱豈是我等可以直接喚的?小心隔墻有耳?!?p> 殷白白被孤鶩的情態(tài)逗笑了,她害怕觸到自己的傷口,只是嘴巴咧得很開,笑得治愈而又明媚,仿佛屋子里都亮堂起來。
練又韜腳步停了一下,他常年征戰(zhàn),有著極好的耳力和眼力,側(cè)耳聽到一女子銀鈴般的聲音,好聽極了,內(nèi)心彷佛被投入了一塊石頭,蕩漾起了一波漣漪,他余光觸及,心仿佛觸電般地抖了一下,是極其明艷好看的女子,躺在床上,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卻遮不住她的姿色,但是練又韜只是停頓了幾秒便離開了,他這次是來念云山小住幾日,過段時間他就要去找夢西得了。
他這次得勝歸來,提前了近一個月殲滅了敵軍,使得對方簽訂了的條約,要每年來南國進貢朝拜,不得侵犯邊境。南國君上甚是欣慰,重重地嘉獎了練又韜將軍鋪子宅子田地錢財,這是他應得的。
在進入君上的書房的時候,練又韜隱晦地提到了自己對南國公主有意,希望君上成全。君上難得的沒有多言,只說公主去了嘉定城,歸期未定,他也不能左右。但如果練又韜能得到了公主的歡心與傾慕,便可以迎娶公主。
練又韜覺得自己勢在必得,因為君上不知道他和公主曾經(jīng)有過一段很美好的過去,他教公主射箭騎馬,他們交換信物,公主送他的笛子他一直隨身帶著,彷佛是至寶。想到那個如月亮般的女子,練又韜覺得心底有一處變得柔軟起來。
“公主,臣心悅你很久了,往后余生,我們共度可好?”練又韜已經(jīng)想好了見到公主時候想說的話,并且期待著那一天快點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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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親愛的孤鶩妹妹,我不說了,我餓了,可有吃食給我這個小可憐墊墊肚子呢?”殷白白又開始了她的“必備招式”,撒嬌的孩子有糖吃。
“行,姑奶奶,我去給你端吃的,不過我先強調(diào)一點,我是姐姐,不許和我搶姐姐當?!惫满F佯裝怒道,這姐姐她必須當,她都當了這么久的妹妹,好不容易來了個與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這個便宜一定要先占著,她終于不是最小的啦,哈哈哈哈。
“姐姐最好了?!币蟀装椎故菬o所謂是妹妹,反正她在殷府的時候就是妹妹,而且被寵著的感覺真的很好呢。
孤鶩臨走前還不忘細心地替殷白白掩好被角,活脫脫一副大姐姐模樣。
待孤鶩走了,屋子又重回寧靜,殷白白思緒彷佛飄了很遠。她竟然這般命大,被善心的李爺爺救治,刀傷加上原有的心疾竟這般命大的活了下來,殷白白本來就不算是特別悲觀的人,她一直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tài)度,上一世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做錯了車,走上一條不歸路,不過如果她昏迷時候的夢境真實的話,她其實還存留著一口氣,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自己還能回去的時候。
她希望家人可以繼續(xù)好好的生活,逝者如斯夫,活著的人也要積極向上呀。
可是如果是真的話,那么尚書府那般殘破落敗的景象就有些讓人疑惑了,奈何她現(xiàn)在在這念云山,念云山她可是記得的,因果輪回皆是因為此地,念云山處于嘉定城和南國交界處,一塊屬于嘉定城,一塊屬于南國,照著剛剛孤鶩的口氣,她現(xiàn)在所處的應該是屬于南國的,遇難是意外,但是卻讓她離她想守護的男二練又韜更近了呢,這么想還挺幸運的。
她昏睡的這三個月尚書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她想等稍微恢復了身子就想辦法回到嘉定城,先打探打探這尚書府是否真的如同夢中的那樣,原主的父親母親哥哥又去往何處了呢,雖然不是殷白白真的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但是經(jīng)過那么些天的相處,她還是真切感受到了來自親人的關切和溫暖,他們雖然有時候情不外露,但是是真的對殷白白好的。
畢竟有了尚書府強大的后盾,到往后找到男主,進而幫助男主才會有可靠支撐,畢竟若是單單憑著現(xiàn)在殷白白,充其量她也就是個能對一些事件有預知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已。
入春了,萬物復蘇,入春了?殷白白瞳孔微縮,手緊緊地攥住了被子,是不是代表了書中男主墨懷誠和女主伊諾希婚事將近了。不行她要趕快好起來,去阻止他們成親,那樣她想守護的男二才“有機可乘”,她不介意做一個惡毒炮灰。
不一會,孤鶩就端來了飯菜,幾碟清淡的小菜配上香噴噴的米飯,讓人看得味蕾大開,殷白白暫時拋卻了雜念,那些事到時候一步一步來,現(xiàn)在急也無濟于事,當前眼下就是先填飽肚子。
“小廚房有些小菜給你端來了,大病初愈暫且先吃些口味淡的?!惫满F賢惠地說道。
“謝謝孤鶩姐姐,姐姐最好了呢?!币蟀装滋鹛鸬氐乐x,開心地吃起來,煩惱什么的都先走開。
人在困頓的時候只要向著光的方向,那么就有可能會有光透過來,幸運說不定就會降臨的。夾縫生存的草也更可能會野蠻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