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次相見

　　殷白白繞著橘子樹走了幾圈，微涼的風(fēng)吹拂著她的臉，也吹淡了她的緊張感。

　　孤鶩走進(jìn)了橘苑的時(shí)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幅絕美的畫面，豆蔻少女穿著一襲素衫，簡單婉約，半舊的衣裳卻掩蓋不住女子的清雅氣質(zhì)，明眸皓齒，美人如畫。柔和的陽光透過橘子樹樹葉的縫隙，肆無忌憚地撒在她的臉上，連孤鶩這么一個(gè)女子都看得有些癡了，暗說了一聲妖孽。

　　殷白白聽到有腳步聲，回頭看到是孤鶩，朝著她眉開眼笑，看著孤鶩全副武裝的樣子，像是要出門，開口問道：“孤鶩姐姐這是準(zhǔn)備去哪兒??？”

　　“我準(zhǔn)備出山去打些獵物，要不要一起?。俊惫满F搖了搖手上的小弓，笑得一臉張揚(yáng)。

　　“你，可以嗎？”殷白白有些遲疑地問道。

　　“怎么了？不相信你姐姐嗎?一句話要不要跟著去。”孤鶩兩手叉腰，聽到有人質(zhì)疑她，立馬反駁道。

　　“好好好，等我一會，我馬上來?！币蟀装罪w快地說道，生怕孤鶩后悔似的。

　　孤鶩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橘子樹下的石凳上坐著等殷白白，看到桌子上擺放著精致的糕點(diǎn)，心中一動，朝著門廳的方向喊了一聲，“白白，桌上的糕點(diǎn)我來嘗嘗啊。”說完，孤鶩就忍不住拿起一塊，輕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接下來的也囫圇吞棗吃完了，很快一盤子的糕點(diǎn)就見底了，她有些。

　　殷白白出來的時(shí)候看到孤鶩嘴巴鼓鼓的，小嘴巴吧唧吧唧的可愛極了，她轉(zhuǎn)身回屋給她倒了杯水，端了過去。

　　“怎么樣？好吃嗎？”殷白白笑著問道。

　　“咳咳咳?！惫满F似是沒意識到殷白白的走近，咽下去的時(shí)候急了，小臉漲的通紅，不禁咳嗽起來，順手接過殷白白端過來的涼茶喝下去。

　　殷白白好心地走到孤鶩的身后，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給她順順氣，有些嗔怪地說道，“慢著點(diǎn)吃，沒人和你搶呢，吃完了我再做就好?！?p>　　孤鶩有些羞愧地點(diǎn)下頭，然后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頭：“剛剛那些糕點(diǎn)都是你做的？”語氣里帶著詫異和驚喜。

　　“對啊，當(dāng)然是我啊，這邊也買不到呀?！币蟀装子行┳院赖鼗卮?。

　　“是是是，以后有口福了?！惫满F有些賤賤地說道。

　　“我們快走吧，我也去山間采摘些果子回來。”殷白白拉著孤鶩出了橘苑。

　　山間的風(fēng)景別有一番趣味，放眼望去是翠綠色占據(jù)了一大片，空氣帶著些清新，鳥語花香，清脆的鳥聲傳來，從她們的頭頂上掠過，路旁有著清澈的泉水，沒有一絲污染。

　　殷白白走到溪水旁，彎身用雙手捧著水喝了一口，一股子清涼順著喉嚨流淌下去，清涼中又帶著些甜，她不由得愜意地瞇著眼。

　　兩人一邊走一邊逛著，殷白白帶著的竹籃已經(jīng)裝滿了野果子，孤鶩還是一無所獲，卻也不著急，這打野味也是需要運(yùn)氣的。

　　“對了，白白你要洗澡嗎？這山間有一處溫泉，水溫?zé)徇m宜?！惫满F一邊觀察著周遭有沒有野味出沒，一邊和身邊人閑談。

　　“哇，還有溫泉吶?！币蟀装左@喜地說道。

　　“是呢，還是我偶然發(fā)現(xiàn)的，放心地方很隱蔽，一般不會有人去的。”孤鶩補(bǔ)充道。

　　殷白白有些心動，自從她受傷以來就沒有舒舒服服地洗過澡，她都有些嫌棄自己了。

　　孤鶩帶著殷白白七轉(zhuǎn)八轉(zhuǎn)來到一處幽深的地帶，一來到她就被驚到了，這溫泉仿佛是大自然的饋贈，水沿著石縫留下來，到達(dá)池子里，水質(zhì)清澈，殷白白用手輕輕碰了碰，很溫暖。

　　孤鶩看著殷白白一臉欣慰的樣子，出聲道：“我先不打擾你了，我去打些獵物，你回去的時(shí)候直接沿著路走就好了?！比缓蟊戕D(zhuǎn)身離開了。

　　殷白白繞著溫泉走了一圈，確定沒有其他人，才緩緩?fù)氏滦?，皎白的玉足輕點(diǎn)水面濺起水花，嗯，水溫正好。然后把衣衫盡數(shù)脫下，殷白白一步步走進(jìn)溫泉水池，全身放松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殷白白感覺太陽有些偏西，自己也泡夠了，才緩緩起身，穿上衣服。今天肯定能美美地睡上一覺，她暗暗想道。

　　她估摸著也該回去了，拎著滿滿的一籃子果子，順著路走著，一籃子果子也挺重的，身材纖細(xì)的殷白白拎了一會已經(jīng)是有些氣喘吁吁了，畢竟之前作為殷家的大小姐也沒有干過什么重力氣的活計(jì)，現(xiàn)在只有自己一個(gè)人了，她也不矯情，走一會停一會倒也沒有那么累。

　　前面有一個(gè)分叉路，殷白白沒有多想就拐向了右邊，因?yàn)樗[隱看到了云莊的一些建筑了，繼續(xù)向前走了一會，殷白白再一次被眼前的風(fēng)景震驚了，一開始走進(jìn)的時(shí)候有些狹窄，進(jìn)入更深處之后視野就漸漸開闊了，視線所及皆是桃林，涼風(fēng)一吹，桃花便簌簌地落下來，落在了殷白白的發(fā)絲上、衣衫上、籃子里，她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片刻的美好。

　　恍然間她想到了曾經(jīng)看過的一篇文章《桃花源記》：緣溪行，忘路之遠(yuǎn)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shù)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初極狹，才通人。復(fù)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一瞬間她眼睛猛地一睜，感到了一絲不對勁，來的時(shí)候沒有看到這片桃林呀，應(yīng)該是走錯(cuò)了，山間的路有的錯(cuò)綜復(fù)雜，到了晚上說不定還有野獸出沒，殷白白雞皮疙瘩突然起來了，有些后怕，她準(zhǔn)備回頭，可是走了幾圈貌似還在原地打轉(zhuǎn)。

　　她急了，有些焦躁不安，忽地聽到一陣陣悠揚(yáng)的笛子聲，她沒有涉及過笛子，只是對古箏有些研究，但是她覺得音樂有很多方面是相通的吧，她聽出了這是一首氣勢滂沱又帶著一絲兒女情長的樂聲，有點(diǎn)想要仗劍走天涯的豪情，蒼茫而又寂寞。

　　她不禁想到了一個(gè)略帶凄涼的故事，以前，大盜劫城出來掀了姑娘的裙子，反倒被姑娘的笑吸引了，想娶她但自己身份不妥，所以改邪歸正，多年后成了將軍，但姑娘早已去世，原本要送她的明珠也失去意義，被大盜射向山間。他謝絕了策勛，在庭前種下一棵枇杷樹。如果當(dāng)年沒有礙于自己的身份，也許還能在姑娘活著時(shí)，為她竊一支玉簪。

　　殷白白嘆了口氣，大概是因?yàn)槟荷珜⒅吝€沒有找到回去的路，連帶著這樂聲、這風(fēng)景都沒那么能夠引得她開心了，不過....這桃林深處有笛聲傳來，是不是表明了這桃林深處有人。

　　殷白白眼睛一亮，想為自己聰明的小腦瓜豎起大拇指。

　　她慢慢地拎著籃子往里走去，不小心踩到一根樹枝，樂聲戛然而止，忽地聽到一聲薄涼又帶著些嚴(yán)厲的嗓音吼道：“何人？”

　　殷白白一怔，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就感覺亮光閃過，她被刺得閉起了眼睛，一陣疾風(fēng)吹起她的發(fā)絲，轉(zhuǎn)眼她感到有一把冰冷的銳利的東西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嚇得一抖，也不敢睜開眼睛，閉著眼睛連忙說：“呀，我是好人，大哥有話好好說。”聲音里帶著些許顫抖。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凝滯，殷白白因?yàn)檫^度緊張，額角隱隱冒出一些薄汗，她感到尖銳物好像遠(yuǎn)離了脖子，才緩緩睜開眼睛，長長呼出一口氣，臉蛋卻是因?yàn)楹ε伦兊猛t。

　　練又韜正百般無賴地坐在樹上，他喜歡這兒無人打擾的安靜，他一腳屈起，一腳隨著的掛著，看著滿目的粉紅色桃林，思緒彷佛飄了很遠(yuǎn)，從懷里掏出一直珍藏的笛子，靠在嘴邊，嘴巴微動，悠揚(yáng)的歌聲飄蕩在桃林。

　　忽地聽到一處響動，他眉頭一皺，這桃林不該有外人來的，這里面有師父設(shè)的陣法，尋常人容易迷路，他收起笛子，抽出劍，輕功飛下樹，劍架在意外闖入的人肩膀上，等到看見來人的時(shí)候，他呼吸一滯，是她？

　　眼前的女子因?yàn)楹ε?，雙目緊閉，臉頰微紅，睫毛微微顫動，一頭長發(fā)隨意地散在肩膀上，旁邊籃子里墜地，果子散落了一地，她兩只小手握成拳，全身緊繃著，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不過說出的話讓人苦笑不得，他快速地收回劍，不置一言，冷眼看著女子的反應(yīng)。

　　殷白白看到眼前的男子的時(shí)候，眼中隱隱泛出淚光，雖然他穿著一身緋色衣衫，頭發(fā)用一根木簪子冠在頭后，前面還留著劉海，但她心里卻莫名有種熟悉感，彷佛穿越了幾百年，她又一次遇見了他。

　　殷白白再也忍不住了，向前跨了一步，張開雙臂撲進(jìn)男子的懷里，嘴里嘀咕著：“練延練延我居然見到你了?！甭曇糁袧M滿的是依賴。

　　練又韜沒想到女子會突然投懷送抱，猛地的撞擊讓他受慣性向后退了一小步。鼻翼間是淡淡的奶香味，不濃烈卻意外的好聞，讓人沉迷。

　　他頓了一瞬，便推開了女子，沉聲道：“姑娘，請自重?！本氀邮钦l，這女子居然把他當(dāng)成另外一個(gè)人了嗎。

　　殷白白被人推開，淚眼朦朧地看向男子，嬌聲說道：“對不起大哥，是我失態(tài)了。”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抽噎，眼前這男子真的是和系草練延長得一模一樣，她以為他也來了。

　　練又韜往常最是討厭哭哭啼啼的女子，但眼前的這女子卻是讓他硬不下心腸。初見時(shí)她虛弱卻不失堅(jiān)韌，聽師傅說他救下的這位女子真是命大，那么痛都挺過來了，倒是少有的；第二次見到她時(shí)，調(diào)皮張揚(yáng)帶著這個(gè)年紀(jì)特有的天真好動；這次卻是敏感脆弱，看上去可憐兮兮的。他緩緩從袖口中拿出柔軟的墨色手帕遞給女子，看著她滿臉的淚痕，真像只小花貓。

　　殷白白接過手帕，輕聲說了聲謝謝，然后用力抹了抹眼淚鼻涕，真的是太丟臉了。

　　“對了，你也是山中李爺爺?shù)牡茏訂?？我剛在山中不知道怎么就走進(jìn)這片桃林了，然后呢，我想回頭走，繞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回去的路，眼見著快要到傍晚了，可把我給著急的?！痹S是對著這張酷似練延的臉，殷白白覺得親切了不少，話也不由地變多了。

　　“是，你在山中何事？”練又韜躊躇片刻問道，前面是回答殷白白的問題。

　　“太好了，那我跟著你就能出去了，吶，我在山中摘野果子的。”殷白白指著腳下散落一地的果子說道。

　　說罷，殷白白蹲下來，撿起散落的果子。

　　練又韜一笑，心道還真是個(gè)貪吃的小丫頭，摩挲著指尖，上面還殘留著似有若無的觸感，剛剛手指觸及到女子的發(fā)絲，輕輕的柔柔的，他吹笛前浮躁的心，倒是有些漸漸平靜了。

　　看著女子把散落的果子都放進(jìn)籃子里，他才回頭向前走著，走了一會，他覺得不妥，又轉(zhuǎn)向女子，沒想到女子沒注意，又朝著自己直直撞過來，他沒有在意，順手拿過女子一側(cè)的籃子，繼續(xù)目不斜視地走著。

　　殷白白撿完果子，起身看到極其像練延的男子也正好轉(zhuǎn)身往前走，她急忙亦步亦趨地跟上，她可不想一個(gè)人在林子里轉(zhuǎn)圈圈。

　　“哎喲，好痛?！鼻懊娴娜送蝗煌Ｏ?，她不可避免地撞了上去，揉了揉撞得有些發(fā)疼的鼻子，感覺手上一輕，有些重的籃子被前面那人搶了過去，看她因?yàn)轶@訝微微張大的嘴巴，男子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看什么？還不跟上？”

　　“哦哦哦，好的好的。”看在男子頗有紳士風(fēng)度的面子上，殷白白決定不計(jì)較他的冷淡。

　　“我叫殷白白，是嘉定人，對了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估摸著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到云莊，殷白白又開始和練又韜搭話。

　　練又韜聽到女子的問話，眼角一跳，原來都不知道他是誰就撲上來，現(xiàn)在的女子都是這么隨便的嗎？

　　“練又韜?！?p>　　“什么？”殷白白被震驚了，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二，她想要守護(hù)的人？

　　練又韜揉了揉被震到的耳膜，薄唇輕啟：“你很吵?！?p>　　殷白白還沒有回味過來，怎么這么快就見面了，她感到男子有一絲生氣，好漢不吃眼前虧，她決定乖乖閉嘴不說話。

　　不一會功夫就到了云莊，練又韜放下籃子，疾步離去。

　　殷白白看著一眨眼就只看見背影的男子，大聲喊了聲謝謝，怎么又感覺有點(diǎn)暖了，原來他一直在遷就自己的步伐，這該死的細(xì)節(jié)太戳人了，不愧是溫暖男二。

　　殷白白回來橘苑，孤鶩看到她，著急地迎上來，帶著些哭腔說道：“對不起白白，我把你落下了，我回去溫泉找了你，你沒在，我想這你肯定回來了，誰知道回來了也沒見到你人，快把我急死了。”

　　殷白白拍了拍孤鶩的手，柔聲道：“我迷路了，走了好一會才回來了，讓你擔(dān)心了。不過你猜我遇見了誰？”

　　孤鶩的好奇心被勾起了，也不哭了，眼角巴巴地看著殷白白，好奇地問道：“誰?。俊?p>　　“練又韜將軍?！币蟀装仔χ氐溃矝]有遮遮掩掩。

　　“練師哥啊，很難得哦，他一向不多管閑事的?！惫满F實(shí)話實(shí)說道。

　　“是嗎，不過我看他還挺親切的?！币蟀装渍f道。

　　孤鶩縮了縮脖子，似乎有些不贊同，她指了指后面的簍子里，說道：“我捕了幾條魚給你改善改善伙食，嘿嘿。”

　　“哇，孤鶩姐姐你好棒，等我明日做給你吃。”殷白白許是今日心情佳，看著活蹦亂跳的魚也覺得眉清目秀了。

　　孤鶩開心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跟殷白白聊了會就離去了。

　　殷白白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才徹底放松，回想下午和練又韜相處的境遇，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居然真的見到了她的意難平，她真的第一次如此接近他，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