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寨子危機(jī)

　　路上。

　　“怎么不說話？”練又韜察覺到身旁的殷白白比平時沉默許多，忍不住出聲問道。

　　殷白白低頭輕輕嘆了口氣，隨手揪起路邊的一株狗尾巴草，晃了晃，道：“想著寨子里的生活沒有那么多煩惱，大家都為了活著努力著，沒有什么勾心斗角。”

　　“嗯。”練又韜握著韁繩，目視前方，語氣平淡，“可這樣的生活，也只適合少數(shù)人。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活下去?！?p>　　殷白白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心中卻有幾分認(rèn)同。

　　他說得沒錯，世間的路千千萬，但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能走的卻只有一條。

　　兩人一前一后沉默了一會兒，直到山路盡頭開始出現(xiàn)平坦的官道，他們才放緩馬車的速度，開始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然而他們并不知道，在他們走后的不久，寨子里迎來了一場新的危機(jī)。

　　——————————————

　　“報！”一聲急促的喊聲打破了寨子清晨的寧靜，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緊張的氣息傳入傅哥的耳中。

　　“傅哥，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小刀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進(jìn)大廳，聲音急得發(fā)顫。

　　傅哥正在專注地擦拭一把新收繳的兵器，聞聲動作一頓，眉頭一皺，抬眼瞥向他：“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樣子！說重點(diǎn)！”

　　小刀上氣不接下氣地喘了兩口，急忙說道：“寨子外來了官兵，他們說……他們說讓咱們早日歸降！”

　　“官兵？”傅哥猛地站起身，手里的兵器被拍在桌上發(fā)出“砰”的一聲響。

　　他冷笑了一聲：“哪里來的東西，口氣倒挺大！兄弟們，走，咱們出去瞧瞧，看是誰不識好歹！”

　　傅哥抄起兵器，大刀和其他兄弟緊隨其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寨門。

　　寨子外圍，墨懷誠領(lǐng)著一小隊精兵整齊站立，馬匹噴著粗氣，士兵們嚴(yán)陣以待。

　　傅哥帶著手下人剛出寨門，便看見這支精兵。對方的人數(shù)雖然不多，但一個個盔甲鮮明，眼神凌厲，氣勢逼人。他心中一沉，故作鎮(zhèn)定地大步走上前。

　　“官爺，怎么？我們這小小的寨子沒礙著誰的事吧？今兒個興師動眾，是什么意思？”傅哥拖著長音，語氣里夾著幾分戲謔，卻也暗藏戒備。

　　墨懷誠從馬上俯視著他，冷聲道：“傅寨主，朝廷早就查明，你們雖未濫殺無辜，但是劫財奪物，終究是擾亂了百姓的安定，我們奉旨前來平定?！?p>　　傅哥呸了一聲，喊道：“廢什么話，放馬過來！”長刀在手中拐了彎背到身后，一副準(zhǔn)備干架的架勢。

　　“安定？官爺，這世道早已是強(qiáng)者為王！你們在朝廷里坐得安穩(wěn)，可這山里的百姓呢？別拿大道理壓我，有本事你就來試試，看是你們的刀快，還是我們的命硬！”傅哥嗤笑道。

　　墨懷誠眉頭一挑，眼中透出一絲銳利：“好！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你傅寨主的本事！”

　　他揮手示意，隊伍迅速散開，向山寨逼近。

　　傅哥冷哼一聲，指揮寨中人馬放下滾石與陷阱。

　　早已布置好的機(jī)關(guān)瞬間啟動，巨石從山坡滾下，伴隨著亂箭飛射，攔住了官兵的進(jìn)攻路。

　　墨懷誠皺眉，看著這一片天險，心中暗嘆這寨子的易守難攻。

　　他命人用盾牌開路，但官兵始終難以突破陣地，只能暫時撤退，留下一地狼藉。

　　傅哥站在寨門口，哈哈大笑：“官爺，想打下這山寨，再回去練幾年吧！”

　　墨懷誠沒有回應(yīng)，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帶兵退回營地。他心中已經(jīng)開始盤算，如何應(yīng)對這天險。

　　——————————————

　　幾日后，墨懷誠調(diào)整了陣型，分兵成三隊，再次進(jìn)攻山寨。

　　這一次，他利用夜色掩護(hù)，一隊從正面吸引火力，另一隊悄然繞后，準(zhǔn)備封鎖后路。

　　“傅哥，敵人進(jìn)攻了！”小刀沖進(jìn)寨內(nèi)，慌張地喊道。

　　傅哥已經(jīng)察覺到外面的動靜，冷笑一聲：“果然是那些官爺?shù)氖侄?，聲東擊西，這點(diǎn)小伎倆，還想拿下咱們的地盤，做夢！”

　　他迅速調(diào)派人馬，封鎖后山。

　　傅哥的判斷果然精準(zhǔn)，繞后的一隊官兵剛靠近山腰，便遭遇伏擊。

　　滾石、陷阱早已布置好，官兵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只得迅速撤退。

　　而正面進(jìn)攻的墨懷誠也被寨墻上的箭雨壓制，進(jìn)攻節(jié)奏被硬生生拖住。

　　戰(zhàn)斗持續(xù)到了深夜，雙方僵持不下。

　　寨中的火把將整片山谷照得通明，傅哥站在高處，神情驕傲，目光掃過寨外的軍隊，嘴角掛著嘲諷的笑意：“墨懷誠，我承認(rèn)你有些能耐，但我們的地盤不是你等能拿下的！”

　　墨懷誠仰頭看著傅哥，神色冷峻：“傅寨主，這不過是第二次交鋒。我承認(rèn)你們的防守很嚴(yán)密，但你們心中應(yīng)該明白，這樣的日子能持續(xù)多久？朝廷的軍隊不會退縮，而你們也遲早彈盡糧絕?！?p>　　傅哥不以為然：“朝廷的軍隊？官爺，不瞞你說，這些年我可見過不少來剿匪的官軍，最后呢？不都是被我們打得灰溜溜地滾回去！”

　　墨懷誠盯著他，語氣不疾不徐：“但你們這一回遇見的是我?！?p>　　這一句話落地，語氣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令傳哥心頭微微一凜。

　　他本以為墨懷誠會因兩次交鋒受挫而顯得急躁，但眼前的男人卻冷靜如冰，這讓傅哥第一次感到一絲不安。

　　傅哥的寨子依山而建，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加之寨子里眾人武力不俗，訓(xùn)練有素，實力不容小覷。

　　墨懷誠撤軍后，將人馬駐扎在山下，并命手下對山寨的情況進(jìn)行更加詳細(xì)的偵查。

　　他發(fā)現(xiàn)，這座山寨的確不同于一般的匪窩：寨中多為老弱婦孺，孩子們跑來跑去，臉上沒有太多的恐懼；年輕人中雖有不少是身強(qiáng)體壯的土匪，但更多的是為了生存聚集在此的平民。而傅哥雖然性格粗豪，但對寨子里的人卻極為照顧，甚至從未將他們推到戰(zhàn)斗的前線。

　　“這些人有組織有紀(jì)律，雖然難以攻破，但他們的作風(fēng)不像真正的惡匪?！背０槟珣颜\的侍衛(wèi)大磊低聲說道。

　　墨懷誠點(diǎn)了點(diǎn)頭，慢悠悠地轉(zhuǎn)著手中的玉扳指，若有所思：“他們的頑抗并非為了搶掠，而是為了保全自己。這種人并不可恨，只是走上了錯誤的道路。”

　　——————————————

　　“傅哥，不好了！官兵又來了！”小刀滿頭大汗地跑進(jìn)屋，語氣急促。

　　傅哥正端著碗酒，一臉不屑地哼了一聲：“急什么？打了兩回都沒能拿下我們，這次還能翻天？”說罷，又起身迎戰(zhàn)。

　　“哈哈，官爺，打了兩回了，你們傷的不少吧？怎么，這次是來投降的？”傅哥冷笑道，手中的兵器在地上重重一敲，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墨懷誠穩(wěn)坐馬背，神色不動，目光卻如寒鋒般掃過傅哥，聲音低沉有力：“傅寨主，我大可繼續(xù)進(jìn)攻，將你們一舉殲滅。但我不愿在這等小事上浪費(fèi)精兵，更不想你寨中無辜的老人孩子陪你一同赴死?！?p>　　傅哥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收斂了情緒，哼道：“聽起來官爺?shù)故谴缺？晌覀冞@寨子憑山險而立，守得住，我倒要看看，你還有多少力氣攻過來！”

　　“你可以試試我還有多少力氣?！?p>　　他語氣森冷，眼中透出一絲脾睨天下的威壓，“但我勸你想清楚。寨子中眾多無辜之人，我未下令徹底圍剿，是念你們未傷及百姓，可若你執(zhí)迷不悟，我不會再留情?！?p>　　墨懷誠帶的人圍成半月形，盔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墨懷誠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傅哥一行人，壓迫感十足。

　　這時候，傅哥他們才覺得就算贏了，也占不到便宜，頓時沉默不語。

　　跟官府作對，終究是不能安穩(wěn)過生活。

　　墨懷誠翻身下馬，抬頭看向傅哥，聲音低沉有力：“傅寨主，我不是為了與你們兩敗俱傷而來。我今日上山，只想與你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傅哥冷笑一聲：“談？官爺，我們這種人，能跟你談什么？”

　　墨懷誠目光堅定：“談你們的未來。傅寨主，我很清楚，你不是那種濫殺無辜之人，但你必須明白，你們的路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是死路一條。如果你還顧念寨子里的那些孩子和老人，就該為他們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p>　　墨懷誠見狀，收起冷厲的氣勢，緩緩說道：“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日一早我們再來。若你執(zhí)意頑抗，我們便不再留情?！?p>　　傅哥盯著他許久，終是揮了揮手：“好，明日我們談?wù)劇！?p>　　——————————————

　　第二日。

　　寨子里，緊張的氣氛籠罩四周。傅哥帶著人迎上官兵，彼此間的氣勢依舊劍拔弩張。

　　“傅寨主?！蹦珣颜\聲音雖不大，卻透著威嚴(yán)，“我不想濫殺無辜。寨中老弱婦孺不少，能有幾個可以全身而退？你若歸降，我給你一條活路——孩子入學(xué)讀書，老人安享晚年，健壯的男丁參軍報國，不必再過這提心吊膽的日子?！?p>　　傅哥聞言，眼神一頓，似在思索，但很快厲聲道：“你說得再好聽，不過是想騙我放下兵器！”

　　墨懷誠挑眉，語氣更冷：“傅寨主，我只問你一句。你是愿意讓孩子讀書、老人頤養(yǎng)天年，還是讓他們隨著你一起過這樣朝不保夕的日子？”

　　此話如雷貫耳，傅哥微微握緊了手中的刀，眼神掃過身后的寨子——孩童嬉笑的聲音不時傳來，幾位年邁的老人正坐在屋檐下輕輕搖著蒲扇。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這些人倒在血泊中的場景，他心頭一震。

　　寨中，眾人小聲議論，氣氛愈加凝重。

　　“寨主，這可怎么辦啊……”小刀站在傅哥身后，低聲說道，神色中帶著不安。

　　“閉嘴！”傅哥低喝一聲，但手中的刀，卻悄悄垂下了幾分。

　　墨懷誠看出他的遲疑，繼續(xù)施壓：“傅寨主，今日之局，無需多言。朝廷既能容你們，便會護(hù)你們的安穩(wěn)；若再執(zhí)迷不悟，恐怕你這山寨守不了幾日！”

　　傅哥抬頭看了墨懷誠一眼，又低下頭沉思，嘴角動了動，卻始終沒有開口。他回頭望向寨子里的一群人，目光停留在一對母子身上。孩子不過七八歲，正吃力地搬著一捆柴火，滿頭大汗，卻依舊笑得燦爛。

　　“朝廷能真的照顧我們？”傅哥沉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動搖。

　　他看向墨懷誠，目光復(fù)雜，但更多的是釋然：“官爺，我希望你的承諾，不只是說說而已。”

　　墨懷誠點(diǎn)頭，語氣堅定：“傅寨主，壞人自然有律法來制裁，你們做的再是替天行道，也違了朝廷的規(guī)矩。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dú)w降，孩子會有學(xué)堂可上，老人會有安穩(wěn)日子可過。這，是本王的承諾！”

　　傅哥的眼神閃過一絲掙扎，他看向身后的寨子，那里是他一手建立的家園，寨子里那些老人、孩子，甚至是大刀、小刀這些兄弟，他都視如家人。

　　他開口反駁：“朝廷真能管好這些人嗎？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不信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們。”

　　墨懷誠一字一句地說道：“傅寨主，我墨懷誠敢以性命擔(dān)保，只要你們歸順，我便負(fù)責(zé)到底。如果朝廷有一絲怠慢，我第一個不答應(yīng)?！?p>　　傅哥沉默了，他盯著墨懷誠，眼神復(fù)雜。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放下兵器，更未想過會將一群兄弟交托給別人。

　　他緩緩問道：“如果我們投降，你能保證他們都有活路？”

　　墨懷誠點(diǎn)頭，語氣篤定：“君子一言，駟馬難追?！?p>　　傅哥緊緊攥著拳頭，幾次張嘴，卻沒說出話來。旁邊的大刀、小刀看著他，小刀忍不住問：“寨主，咱們真的要投降嗎？可是……”

　　傅哥轉(zhuǎn)頭看了眼小刀，又看了看不遠(yuǎn)處扎著辮子追逐打鬧的孩子們，沉聲道：“如果能讓他們不再過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投降又如何？”

　　傅哥終于長嘆一口氣，對墨懷誠說道：“官爺，我可以試著相信你。但你要記住，你現(xiàn)在答應(yīng)我的，哪怕食言半分，我傅某人就算是拼了命，也會討回公道！”

　　墨懷誠微微點(diǎn)頭，鄭重道：“傅寨主，我墨懷誠從不食言?！?p>　　這一刻，傅哥眼中的桀驁似乎褪去了一些，他轉(zhuǎn)身向寨中的人揮手，大聲喊道：“兄弟們，咱們歸順吧！”

　　寨中瞬間安靜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刀、小刀滿臉驚訝，卻沒有出聲反駁，而是低頭默默站到了傅哥身后。

　　傅哥看著墨懷誠，一言不發(fā)，心中翻江倒海。他想著寨中這一群老弱孩子，想著多年來靠搶劫度日的辛酸，沉默了片刻，終于長嘆一聲：“弟兄們，放下刀槍吧！”

　　小刀愣?。骸罢?，這……”

　　傅哥聲音一沉：“從今天起，咱們聽朝廷的，好好過日子！老子愿意信他們一回！”

　　眾人嘩然，有人低聲議論，有人猶豫掙扎，但最終都選擇放下了武器。傅哥轉(zhuǎn)過身，看著木易和墨懷誠，鄭重地說道：“希望你們能說到做到?！?p>　　墨懷誠點(diǎn)點(diǎn)頭：“傅寨主放心，我會兌現(xiàn)承諾?！?p>　　隨后，寨子開始了安置計劃。

　　年輕的男丁被挑選出來，由墨懷誠帶隊先行，準(zhǔn)備參軍入伍。寨中的老弱婦孺則由木易負(fù)責(zé)安頓，逐步搬離山寨，安置到朝廷分配的地方。

　　傅哥站在寨門口，看著一隊隊人馬離開，心中五味雜陳。他拍了拍小刀的肩膀：“走吧，跟著他們，總比在這里提心吊膽強(qiáng)?！?p>　　小刀眼中噙著淚水，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木易回頭看了一眼山寨，感慨道：“看來，世間沒有真正的鐵血強(qiáng)盜，只是他們沒遇到能讓他們改變的人?！?p>　　墨懷誠卻目視前方，淡淡說道：“人心總有軟肋，找到它，就能扭轉(zhuǎn)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