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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春色

第九章 詭譎

武唐春色 神秘的行星 2077 2020-09-05 22:36:33

  白色的紙錢在風中飄散,招魂幡窸窣作響,虢國公的府邸籠罩在一片蕭索慘淡之中。

  “魂兮,歸來……”

  前來吊唁的同宗親戚,還未踏入庭院,就聽到一陣陣讓人斷腸的長聲。

  一輛馬車在府門前緩緩停下,張岳倫從車廂內(nèi)走出,看著迎風作響的白色招魂幡,神情恍惚。

  “大理丞,開始落雨了,您先進去吧?!笔虖膿伍_油傘為他遮雨,輕聲安慰道:“生而必死,這是人間至理,雖然二娘魂歸地府,但她定能……”

  卻不料,自家主人毫不領情,直接推開傘柄,沉聲道:“拿開!”

  這位年輕的大理丞就這么站在門前,任憑秋雨打在臉上、身上,誰能理解他心中的悲傷?如果不是祖宗定下了“同姓不可為婚”的規(guī)矩,那個躺在靈柩中的女子,早已與他結為夫妻。

  雨珠順著臉頰滑落,猶如眼淚,可張岳倫卻哭不出來,至少在抓到兇手之前,他一滴淚都沒有。

  這時,兩個少年郎踏出正門,走到張岳倫身側,低聲說道:“先進去吧,僧人正在為二娘做法事?!?p>  “為什么要招魂?”

  他的牙關咬得咯吱作響,縷縷鮮血順著嘴角往下滴落,似乎在極力壓抑怒火,最終顫聲道:“我看過萬年縣呈報上來的公文,上面稱,坊內(nèi)武侯找到了婉兒的尸體,怎么現(xiàn)在卻要扎紙人、立招魂幡?”

  “進去再說,不要讓人看了笑話?!?p>  說完,兩個少年郎引著張岳倫朝里面走去,直奔靈堂。

  “魂兮,歸來……”

  “魂兮,歸來……”

  穿庭過院,哭聲、招魂聲越來越清晰,這位年輕的大理寺官員低頭不語,走到靈牌前,默默拜了幾拜。

  片刻之后,他抬頭看向牌位,見后面的棺材還未合蓋,全然不顧僧眾的阻攔,直接沖了過去。

  而棺材中躺著一個茅草人,上面套著張婉生前最愛穿的衣服。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張岳倫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快要失控的情緒,可脖頸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嚇得眾僧不敢靠近。

  見狀,年邁老成的虢國公輕嘆一口氣,準備開解幾句,但張岳倫已經(jīng)忘記了禮數(shù),他飛快地沖出靈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復仇。

  宣陽坊,薛府。

  雨滴打濕了桂花樹,沖淡了香味。

  薛牧坐在胡凳上,端著一杯溫好的乾和葡萄酒,悠然自酌。而馮義站在梨木桌案前,低頭擺弄著佛經(jīng),似乎想?yún)⑽蚱渲械男睢?p>  “看不懂,那個藥師琉璃佛真有這么靈驗?”

  “反正我不信,只要在心中默念祂的名號,就能遠離病痛?那還要醫(yī)師做什么……”

  馮義合上佛經(jīng),自言自語起來,起初,這些話還能入耳,后來他就開始口吐芬芳,什么“賊他娘”、“啖狗屎”之類的粗語,響徹書房。

  什么仇、什么怨?

  至于罵的如此難聽?

  薛牧本以為馮義見多識廣,能為自己解答疑惑,但這家伙似乎跟佛陀有仇,從進來到現(xiàn)在,看著佛經(jīng)琢磨了半個多時辰,結果又罵罵咧咧起來。

  “義哥兒,這世間真有妖魔邪祟嗎?”薛牧捧著從溫水中取出的酒杯,起身走到桌案旁,認真地看著馮義。

  “或許吧,反正我從未見過?!彼麚u了搖頭,沉吟片刻,低聲補充道:“總章元年,高麗國內(nèi)亂,圣人下令出兵討伐,我在軍中多少聽到一些異聞?!?p>  說完,他感慨道:“可惜,當時不曾擔任先鋒,沒有親眼見到那些所謂的高句麗神明?!?p>  “怎么回事?”薛牧頓時來了興趣,心中的期待感愈發(fā)強烈。

  馮義也不賣關子,爽快地說道:“那年二月,英國公領兵攻克扶余城,驚得四十余城聞風而投,大軍得以長驅直入。

  九月,契苾何力將軍作為先鋒官,率先引兵至平壤城下,嚇得高麗王急忙派遣使者持白幡乞降,我聽說那群人里面有幾個野神,其中一個自稱元山女神,想要得到朝廷的正式冊封,享受香火……”

  元山女神?

  又是道聽途說,薛牧聽到一半,就不想聽了,還不如那幾個不良人,至少他們能列舉出證據(jù)。

  可馮義并沒有注意到這些,自顧自地說著,不知不覺中,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乾封三年,他二十一歲,被當?shù)剀姼畳c入伍,奉詔討伐高麗。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阿爺表現(xiàn)得很平靜,默默為長子準備隨身橫刀、氈帽、氈衣,而阿娘躲在房間里偷偷哭,幾個弟弟也陪著她一起哭,說什么遼東苦寒,半夜能把人凍死。

  但那時候的馮義并不害怕,因為大唐天軍一直戰(zhàn)無不勝。

  況且,阿爺年輕時也出征打過仗,家中的良田、牛馬全是他拿命掙來的。

  家族長輩常說,關中兒郎能死在自家床榻上的是少數(shù),殺敵討賞才是正理。

  于是,在隆冬的風雪中,馮義拜別爺娘,和數(shù)百個同鄉(xiāng)的衛(wèi)士奔赴遼東,第一次戰(zhàn)斗是在一個叫“金山”的地方,負責統(tǒng)軍的是左武衛(wèi)大將軍薛仁貴。

  說實話,那些高句麗人簡直不堪一擊,最大的敵人是寒冷,手指凍得不可屈伸,根本抓不住橫刀,只能用麻布將它纏在手腕上,聽著鼓聲從側方進擊,然后拼盡全力去砍殺,直到力竭昏厥。

  醒來時,隊正告訴馮義:大唐天軍又勝利了,他因“跳蕩功”勛級二轉,行軍職務也得到了提升,從最低級的衛(wèi)士,升為伙長。

  后來,馮義成了一個老兵,也發(fā)現(xiàn)了一個道理:其實,打仗很簡單,就是沖鋒、砍殺、追擊、受賞而已。

  勝利、行軍、迎敵、勝利……

  天可汗的軍隊一路上摧枯拉朽,輕松攻下了元山,賊首被迫上吊自盡,唐土再次得到擴張,而敵人的尸骨就是界標。

  可是,在那場戰(zhàn)役中,經(jīng)常照顧馮義的獨眼老卒戰(zhàn)死了,老家伙在臨死前念叨著佛陀保佑,但他信奉了一輩子的東西,自始至終都不曾出現(xiàn)。

  “元山女神,嘿,如果她真是神明,怎么當時不敢出現(xiàn)?”

  “難道也在畏懼我大唐軍威?”

  馮義笑出了聲,他不信神佛,因為在大唐天軍面前,一切事物,都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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